4.村长的遭遇
钱玉江简直不敢想象这是什么样的国度,难怪娘说不能嫁到外面。
看着小姑娘惊惶不安的小脸,她安慰道:“那你就跟我一起逃吧,反正是活不下去了,被凶兽吃了也比落他们手里好。”
阿漓嗯了一声,有点怔怔的。她不想被大伯卖掉,不想被村长交出去处死,但是也真的从没想过要走娘的老路,往凶兽山里逃。
钱玉江看出她心神不定,安慰道:“你们村长还没回来,等他回来再说,你先不要露出破绽让人发现。”
“他回来就抓我怎么办?”
“要杀你也不是就这么杀了。”钱玉江猜测,“如果先把你关起来,我悄悄出去把你放出来,我们一起逃。”
“嗯。”阿漓擦了把不知什么时候掉下来的眼泪,转头走了。
她不能等死,也得准备准备。
吃的实在是没法备了,她在山坡上找了块薄薄的石头,把边缘磨利,试了试可以割破衣服才罢手,将它带在身上。
如果村长带人来抓她,她就赶紧含到嘴里去,然后就不开口了。这样等没人的时候,她可以吐出来自己磨断绳子。
钱姐姐万一来不了,她总得想办法自己逃呀。
因为有心事,她昨晚上都没去茅屋练习吹笛,但经过一天她也想开了,横竖做不了什么,还是做自己的事。
乱七八糟的念头很多,不过她还是很快进入自己熟悉的节奏,慢慢沉静下来。
茅屋草地大河还是老样子,短笛放在桌上。阿漓张开手,睡前握在手里的石头真的带进来了。等会她要记得还拿在手上,看能不能带出去。
可以的话,她就把准备出逃的东西放在这里,石头也放在这里,如果被捆了,就进来磨断绳子再出去往山里逃。
这里不能待一辈子,不然她躲在这里就好了。阿漓叹了口气。家里也只有菜/刀能用,她一拿就会被发现,用不了。
今天她没心思练曲子,于是将放在屋里的绢书找出来,慢慢展开,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认识的字。
绢书也是个奇妙的存在,卷起来她双手就能握住,但是展开却像是无穷无尽一样,反正她放弃了,不再试图全部展开。
现在她又多认识了几个字,但找了一遍,仍然没她认识的,正在阿漓失望地要将它重新卷起时,绢书一亮,原本两个唯一亮起的字旁边又亮起了二字。
阿漓的心怦怦跳,没忙着去看,而是将短笛石头和绢书带在了身上。再环顾一遍茅屋,没什么值得带上的了,这才注视着那两个亮起的字,排除杂念。
果然,和很久前那次一样,她精神一恍惚,就换了地方。
“哇!”阿漓看清周围环境之后就惊叹了起来,“这是皇后娘娘的房子吧!”
之前茅草屋是阿漓熟悉的房子,在里面待着就跟待在家里一样自在。但现在来到的这个地方,却让她拘谨起来。
现在她站在一张床前面。床柱并没有雕龙刻凤,但也雕着细细的藤蔓,间杂着花与果。床上挂着细纱般的帐子,阿漓认不出那是什么,为什么瞧着如烟,摸着却比溪里的大青石还光滑。阿漓连打了补丁的破蚊帐都没用过,就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啦。
帐子上还织了蝶飞莺舞,阿漓用手一碰,烟霞般的纱帐波动起来,蝴蝶好像活过来似的飞舞。
床上的铺盖都是素色,但阿漓不知为何,觉得比村长家娶媳妇时的喜被还好看。她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又赶紧缩回手。
如果她更有见识一点的话,会看出来这是一处小型宫殿,房间虽然不多,却是规格极高。但她不懂,不过殊途同归,她是认定了这就是皇后娘娘才能住的地方。
窗前放了绣架,看过去的时候,阿漓还看见没完成的绣品,栩栩如生。她伸手摸了摸,可惜这和其他摆设一样,不像短笛那么特殊,她学不到了。
“还是放牛适合我。”她嘟囔着,有点自卑地往外走去。
要是能教她就好了,那幅没完成的绣品也绣着蝴蝶,虽然比不上纱帐上跟活过来似的那般,但要是能学会,肯定可以也卖不少钱。
这处小型宫殿五脏俱全,厨房花园书房仓房什么都有。阿漓各处看看,竟又发现了一样特殊之物。
那是一架织机上的梭子,并且没有让她失望,当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时,又随着梭子的主人经历了无数个日月的纺织劳作。
阿漓醒过来的时候有点呆,嫂子的陪嫁里有一台织机,她看嫂子织过布。这里主人的织布手法,就跟农夫的放牛一样,和她理解的织布完全不是一回事。
仓房里有纺好的线,她跃跃欲试,一时把村长进城找上仙的事都忘了。
织布梭的主人是个她说不出有多好看的女子,阿漓看见她只是轻轻一挥手,梭子便在空中飞舞,织出比天边云霞还灿烂的布匹。她可没这个本事。
她只能按照最开始所见到的,最基本的步骤,笨拙地开始纺织。
沉浸在这里学习总是会让她忘记时间的流逝,到在床上睁开眼时,阿漓才吐出一口气,又想起了糟心事。再过两天,村长就回来了。
她带牛遛圈,在村外的山上又找了些野菜,掏了点鸟蛋带回去。钱玉江今天也没悄悄溜出来,她说该准备的也准备了,临走前不能再惹出事。
“我已经看好他家的粮食藏哪了。”她眼睛亮亮地说,“逃的时候有机会就带走,饿死他活该!”
阿漓觉得不忍心,陈大头在村里算不上恶人,要是真把他那点口粮带走,也没处借粮,他肯定要饿死。
但是看着钱玉江被打掉的两颗牙,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们真逃得掉吗?”她喃喃地道。
“我读书的时候听老师讲过,你们大洛国挨着我们仪国。”钱玉江回忆着老师的话,庆幸自己读书虽然不怎么样,但还算认真,“只是仪国在南边,我被抓来之后一直向北走,应该离得很远了。洛国跟云国之间隔着一座山,叫元山,我怀疑就是你们说的凶兽山。”
她一路被带着向北走,路上时刻想着逃跑,一直仔细观察和聆听外面人讲话,基本上可以确定这里是个靠近边境的小村子。而且听陈大头骂她的时候也说过,山那边就是另一个国家了。
不过阿漓什么也没学过,讲了也不明白,她也就没细说。
阿漓没想到世界上有这么多国家,又听到一个新的名称,云国。
“去云国也行吗?你不回仪国了?”
“先去云国,找云国的官府。我们仪国跟云国关系好,云国的上仙也不像这边这么狠毒,只是女孩子的处境没我们仪国好。”钱玉江很是自豪地说。
“上仙叫官府到乡间宣讲过,大洛跟我们仪国时常作战,平时也常派人潜入仪国掳人,官府跟我们说,如果被掳走能逃的话,去云国、庆国、神英国都可以,仪国会接我们回去。”
阿漓眼睛都直了,再想象不出哪里会有这样好心的官府。如果能闯过凶兽山,去钱姐姐家乡,那真是她想也想不出的好事。
刘五坎在村里有五个兄弟,四个儿子,一句话说出来没有村民敢违抗。但到了城里,一个穿的比他还破的城里人骂他一句土包子,他也不敢回嘴。
把包好的牛粪抱在怀里,他站在街头一时有些茫然。
城里有值守的上仙,可是他连门都进不去。他能见到的只有平时分派任务,发放种子和仙牛等东西的小吏,然而他去求人也拿不出钱,小吏不耐烦地把他骂出来了。
“你种不好仙草是你的事,让我去找上仙?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滚!”
现在怎么办呢?种不出养魂草,就算他有十个儿子,也得全家一起去给上仙当奴隶。
听说不是下矿挖到死被抬出来,就是做些更危险的活计,能活上两三年就是命大了。
“哪来的乡巴佬,站在这碍事。”随着一声斥骂,刘五坎腰上挨了一脚,摔到了路中央。
更糟糕的是包着的牛粪也随着摔出来,散在地上,发出难闻的气味。
这也是他怀疑的一个原因。牛粪干了之后根本没这么大味道,不知道为什么,三头仙牛的味道特别大,尤其是大青,自从脑袋上长了一个包,排泄之后那股味儿,要不是怕有闪失,他根本不愿意让三头牛拴在自己家。
一定是那个臭丫头把牛给养坏了。他恨恨地想。
路上其他人掩鼻而退,纷纷骂这个乡下来的混蛋,进城居然还抱着一堆屎。
刘五坎难堪地爬起来,还得把牛粪收拾好。正手忙脚乱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惊呼:“咦?”
接着,他看见一双能照见他脸的皮靴停在眼前,皮靴的主人还弯下腰,不嫌肮脏地观察着他捡起的牛粪。
刘五坎颤巍巍地抬起头,然后就跪了。
他五体投地,额头紧紧地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因为他看见这个年轻英俊得过份的公子头上束着一顶玉冠,那玉冠上有一个小小的山川符号。
这个符号,村里里最蠢笨的人也会被父母摁着脑袋牢牢记住,是上仙的标志。这个公子,是一位上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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