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舍生
“吼！”
一声龙吟，震天动地！
这条霜龙好像活了一样，张牙舞爪，威风凛凛，高高在上，俯视众生。
“道家真法，果然千变万化，妙用无穷！”围观人群之中，圆心和尚忽然赞叹了一句，似乎颇有些感触。
君行呆了一下，然后往旁边瞥了一眼，心中暗想，佛门不是一样有诸般妙术法门，两家各有所长罢了。
白霜桦是五境的修行者，若与同样是五境的濯清莲相比，谁更胜一筹？
想到那名青衣少女，君行的心神一阵恍惚，也不知道她的伤好些了没，会不会影响到修行？
白霜桦说完那句话，便没有了动作，采取了守势，静静的等待着。
五境打四境，已经说好用全力了，若还要抢着出手，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而且她也确实想看看传说中的绝刀到底有什么名堂。
赵大刀仰头望着天空之中的巨龙，周身灵力汹涌，咔嚓咔嚓几声，黑刀寸寸断裂，散落在地，他便扔了手中仅剩的刀柄。
有大风在他身边呼啸！
在那风之中隐约传来铿锵之声！
一点白色透过他黑色的衣衫——
起初众人还以为是白霜桦抢先动了手，可是转头看去，只见白霜桦亦是神色凝重，再看时，却发现那一点白色只不过是冰山一角。
片刻之间，赵大刀的胸前透出一柄巨大的白色长刀，刀身浑然一体，莹白近乎透明，乍一看好似仙家法宝，仔细一看却又不像。
用刀之人，修行之时，先要做到手中有刀，心中有数，然后可以弃刀，唯心中有刀，天下万物皆可为刀，等到了更高的境界，便可以做到手中无刀，心中也无刀！
眼前这般景象，倒像是赵大刀从心里抽出了一把刀。
“这就是绝刀？”高空之中，白霜桦轻声念了一句。
“这就是绝刀！”比武场中，赵大刀乱发飞扬，大声的回应。
“哼！”白霜桦冷哼一声，巨龙嘶吼，龙首一扬，便从高空俯冲下来！
赵大刀昂首，身前的绝刀冲天而起，迎着巨龙当头斩去！
即便到了此刻，赵大刀心中仍有顾虑，绝刀没有直接斩向白霜桦，而且斩向了她驭下的霜龙。
眼看绝刀即将斩中龙首，巨龙猛然一沉，加速下坠，那看起来压抑了许久却突然爆发的绝刀，就这样无遮无挡的出现在白霜桦的面前。
她的心中无比平静，无悲无喜，似乎早有觉悟。
于是，她抬手，决绝的挥剑！
轰！
绝刀来势汹汹，却被白霜桦轻易抵住，纹丝不动，任凭那刀中透出的力道一重又一重，就好像海浪拍打在顽石之上。
轰！！
又是一声巨响，霜龙落地，震落无数霜花，别看它体型巨大，速度却一点也不慢，龙爪向前一探，便向着赵大刀立身之处抓去！
赵大刀转头仔细打量着这条霜龙，眼中竟有艳羡之意。
热血男儿，哪个不想御龙升天，遨游四海？
他仿佛看得痴了，直到龙爪已经近在咫尺，依旧不闪不避，只是咧开嘴笑了一下，让人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周一笑。
话说，那周一笑本不叫作周一笑，只是他无论说话做事，总是习惯先笑一下，便得了个“一笑”的外号，时间一久，便没人记得他的本名叫什么了。
看赵大刀此时的表现，难道是想改名叫作赵一笑吗？
白霜桦只觉得手中凝霜剑一轻，绝刀闪了闪，消失不见，须臾之间便出现在赵大刀面前，直接击碎了面前的一只龙爪！
白霜桦擎着“伞”缓缓飘落，恍若天仙下凡，只是她眸中却闪过一丝厉色。
巨龙痛失一爪，愤怒的咆哮，龙嘴一张，当即吐出一场风雪！
赵大刀迎风傲立，绝刀一闪，斩中龙首，将这条霜龙一劈两半，龙身崩溃，化作漫天冰霜。
白霜桦就静静的看着，气质宁静，若空谷幽兰，好像这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擎着“伞”，如同一位绝代佳人，伫立在这漫天霜雪之中。
“绝刀确实很厉害，能以四境匹敌五境，但你想赢我，却难……”
“恳求一败！”赵大刀认真施了一礼。
白霜桦微微颔首，算是回礼，接着素手轻挥，漫天风霜骤然停滞，分作十数个霜团，这些霜团扭曲变化，形成半人高的四足怪兽，似虎非虎，似豹非豹，个个龇牙咧嘴，目露凶光，低声吼叫着。
同为道术所化，比起霜龙，这些怪兽体型要小许多，速度却更快。
可以说，五境的白霜桦出剑有多快，这些怪兽的速度就有多快！
嗖嗖嗖！
如同飞剑破空，眨眼之间，数只怪兽已经突袭而至！
赵大刀初入四境，尚不能御剑，然而绝刀却能够随心而动，忽上忽下忽前忽后，严防死守，竟无一丝疏漏，比之寻常飞剑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缓步向前，朝着白霜桦走去，任凭那些凶恶的怪兽从四面八方袭来，却始终无法伤到他一丝一毫，反而是绝刀每次闪烁都有斩获。
就这样，赵大刀凭借一把绝刀突破怪兽重围，击碎了所有怪兽，毫不费力的来到白霜桦的面前，绝刀横空，刀尖几乎触碰到她的衣衫——
她躲也不躲一下，这一刀便斩不下去了。
“我挑战你，是为求一败，既然都说好了要用全力，你为何不躲？”赵大刀面色有些难看，大声的质问。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用全力呢？”白霜桦歪着头反问了一句，看起来竟有些俏皮。
没等赵大刀说话，在他身后靠右侧的方向又响起了一个声音：“你又怎么知道我没有躲起来呢？”
“什么？！”
赵大刀猛然回头，看见不远处站着另一个擎着“怪伞”的白霜桦，然后他又看见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那些怪兽被击碎之后，重新凝聚了人形，幻化成了白霜桦的模样，而且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些化身都极为真实，几乎与真人一般无二，就是同门师兄弟师姐妹也难辨真假！
“这——”赵大刀心中生出一股凉意，白霜桦什么时候躲起来，混入这些化身当中的，他竟然完全没有察觉！
已经躲了吗？是什么时候……
绝刀——
即便战力足以匹敌，也弥补不了境界上的差距吗？
“你、已经用了全力？”赵大刀的声音有些苦涩，这一刻，他对于即将到来的失败，好像也没有之前那么期待了……
“当然，这是正式的比试，当全力以赴以示尊重，你以为是那种扔碗踢石子的游戏吗？”白霜桦毫不留情的讽刺了一句，声音却是在更远处传来的。
赵大刀闻言，老脸一红，想起了上次与周一笑的比试，两人最后对了一掌，周一笑一步未退，掌风透体而出，震倒了一片围观群众，还有人当场吐血，碗碎了一地……
而赵大刀退了七八步，跌坐在一个石墩上。
周一笑当场认输，黯然离去。
后来，赵大刀一站起来，石墩就碎了……
“噗嗤！”柳朝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忽然忍俊不禁，自己笑了几下，然后在君行耳边小声说道：“那场比试过后，江湖上就有了‘掌风震吐血，屁股碎石墩’的典故……哈哈，你说怎么会有那么弱的家伙，竟然吐血？咳，我怀疑他是故意的！不然怎么别人没事，偏偏就他一个人吐血？”
君行：“……”
人家都吐血了你还笑得那么开心？
还有没有点同情心啊？！
君行就目光不善的盯着柳朝宗。
“咦？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注意到身边这位林兄弟异样的眼神，柳朝宗疑惑的问道。
“那个吐血的人就是我。”君行面无表情。
“诶？！——”
气氛忽然间有一丝尴尬，柳朝宗咳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指了指远处，道：“看比试，看比试……”
“我是真正的五境。”
“实力很强的五境。”
“你完全不必担心会伤到我。”
“你根本伤不到我。”
……
“该结束了。”
白霜桦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十几道身影，每一个都能开口说话，每一个都有可能是她的真身。
说完了最后一句，她终于主动出手！
白霜桦虽是女子，却颇有一些男子气概，不动则已，动，便雷霆万钧！
十几道身影一齐动手，或单独突袭，或两两合击，或三四人组成阵势，将赵大刀围困在中间。
白霜桦亲自动手，速度比赵大刀预想的还要快些，一剑刺来，赵大刀根本来不及闪避，只能硬接，绝刀闪烁，间不容发之际斩中了凝霜剑！
轰！
赵大刀身形剧震，连退数步，若非他体格健壮，经络稳固，早已吐血。
交战中心灵力激荡，气浪滚滚。
几道化身离得太近，不幸被殃及，重新化为霜雪，飘散在风里。
“什么绝刀，也不过如此！”白霜桦接连出手，凝霜剑与绝刀又硬捍了几记，赵大刀的嘴角就流出了血迹。
白霜桦攻势一缓，几具化身冲了上去，却被绝刀一一击碎，再也没能凝聚成别的什么。
有血滴落……
赵大刀抹了抹嘴角的血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我没用，但家师所创的‘绝刀’不容侮辱！——所以在认输之前，我还要再出一刀！”
“好啊，就等你这一刀呢……”白霜桦嘴唇微动，轻声细语，声音太小，以至于根本没有人听见，可是她的表情却似乎很是轻蔑。
赵大刀热血上涌，从喉咙里爆发一声带血的怒喝！
“绝——刀——”
他将那把绝刀握在手里，随后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冲向了白霜桦！
白霜桦的速度更快，气场全开，眨眼之间便来到赵大刀的面前，凝霜剑顺势一挥——
赵大刀用尽全力，斩出一刀！
这一刀未必是白霜桦的对手，但却是他修炼至今为止，能够斩出的最为强大的一刀。
这一刀，是他的血勇，是他的态度，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坚持！
刀与剑碰撞的瞬间，凝霜剑直接被弹飞了出去，好像没有一丝重量，轻如鸿羽，如同一柄真正的伞那样翻转、飞旋……
白霜桦就这样被笼罩在绝刀之下。
赵大刀无比错愕，与白霜桦对视的刹那，发觉她的眼中竟有阴谋得逞的欣喜，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歉意。
更多的却是对死亡的坦然，和对生的留恋……
他的心，猛的颤了一下！
这一刀若斩下去，必定是香消玉殒！
可是——
刀意已成，如箭在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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