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残局

　　这次梅心雪的出场反而有些平淡，依然是苍老妆，只不过眼下她的一头白发已经不像初时那般满头雪白，却是在头顶之上全部雪白，然后渐渐延至发梢都渐渐变黑，仿佛一个上了年纪的人毫无掩示的让他人看见自己日渐的苍老。

　　此时的梅心雪看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岁数颇大的贵妇人。站在那些花枝招展的妙龄女子群里，因为年龄而显眼。那些先前对梅心雪极有期待的人不禁有些失望，梅心雪这是做什么？她真的要一连三场都用这种老年妆登台吗？

　　而梅心雪只是面含微笑。

　　因为花畔事前对她说：“你放心，红袖招阶段只要你的才艺和应变足够出挑，也会有惊无险。”梅心雪对花畔的话有一种无法名状的信任。因此才是如今的这种打扮。

　　三十位美貌的女子将在官儒成手中一一抽过自己的签，第一个抽签的人有一盏茶的功夫去构思，然后才是展示；而在第一个人表演开始的时候，第二个人便要去抽取自己的签，然后思考，等到第一个人表演结束，第二个人即上场，其余的人依此类推。

　　青楼之中的女子，美貌才学是一大助力，巧舌如簧也同样大受欢迎。试想想，姿色相近才学相近的两个女子，若是一个沉默寡言，一个笑语嫣然，哪个更受欢迎？既然嫖客们抛家弃子的到了青楼里，自然是想要一场身心俱悦的故事，谁肯对着一个闷葫芦出力又出钱？

　　所以就显出了机变的重要性，而机变不仅仅是要喜欢说话，说出的话还要有技巧。能言善辩绝对是青楼女子的一大利器，又能间接的显示出一个女子的聪慧和才学。比如同一场喜气洋洋的宴席中，忽然有客人不小心打翻了茶盏或者酒杯。

　　不会说话的女子可能张嘴就要惊呼：“哎呀，茶杯破了，还弄湿了大爷的衣裳，快去换一身吧。”

　　而会说话的女子却说：“哦，碎碎平安，岁岁平安。看来这位爷未来定会大喜大利事事顺心喽。”

　　鉴于此，烟花胡同里就有许多因为巧辩而闻名的红牌姑娘，而花魁大赛也极看重一个人的巧辩之才。

　　且说场上的比试，此次仍是按照姓氏笔画为序，梅心雪的名字这次给了她极大的便利。

　　第一个上场的竟然就是一朵梅！只见她面含微笑，镇定自若的到了官儒成面前，官儒成笑问：“一朵梅姑娘，你准备好了吗？”

　　一朵梅冲他妩媚一笑，道：“大人只管给我签便是。”

　　官儒成不再多话，将手中的楠竹签筒递出来，一朵梅伸手拈出一指来，官儒成接过来，扬声念道：“一朵梅姑娘的才艺展示，是诵芍药的诗歌一首。”说罢，对一朵梅说：“一朵梅姑娘，现在开始计时，你有一盏茶的功夫进行构思。”

　　一朵梅点点头，却已经张嘴吟道：

　　丈人庭中开好花，更无凡木争春华。

　　翠茎红蕊天力与，此恩不属黄钟家。

　　温馨熟美鲜香起，似笑无言习君子。

　　霜刀翦汝天女劳，何事低头学桃李。

　　娇痴婢子无灵性，竞挽春衫来比并。

　　欲将双颊一睎红，绿窗磨徧青铜镜。

　　一樽春酒甘若饴，丈人此乐无人知。

　　花前醉倒歌者谁？楚狂小子韩退之。

　　在一朵梅一张嘴的时候，她后面的那名女子便已经着急了，没想到一朵梅的签这么容易，而一朵梅竟然也真够才思敏捷，只是略一沉吟便已经吟出这首韩愈的《芍药歌》，无论意境还是用句都堪称佳作。而这些就使得第二个女子她抽签构思的时间便极短。当下虽然不欲表露焦急，却也忍耐不住的走上前去，冲官儒成微微一笑，伸手便从签筒中抓出一只签来。

　　官儒成当然知道她的心思，微笑着摇头，接过竹签，扬声道：“凡音姑娘要表演的是一段舞蹈，这段舞蹈，要表现出萨满教的跳神仪式的过程。”

　　官儒成的话音落下，那女子已经有些变色。尽管每年的花魁大赛都是固定章程，其中的环节每参赛人员都可以事先大范围的预习和揣摩，但也有些题目极为偏僻，一来是考验参赛者的真实水平，二来也是一种高潮的预定。如果人人从容过关未免皆大欢喜，若是整体齐喑又显得不近人情。

　　所以，这个女子所抽的签，几乎等于被注定淘汰。

　　便是台下的花畔也不禁失笑，为这女子惋惜。

　　那女子虽然心中慌乱，但是脑海中却在极力搜索有关萨满教跳神仪式中的信息，过了片刻，终于手足舞动起来，凭着记忆中的现实场景和一些绘画作品，勉强摆出萨满教舞蹈的姿式，舞了几舞，终究不够流畅，面色灰败起来。

　　萨满教几乎可以说是人类起源最早的一支宗教，教内信奉万物有灵论，甚至可以说在原始社会的时候便已经有了雏形。早些时候，我国北方基本都是萨满教的信众，只在后来才渐渐在几个少数民族中完整的保留下来。

　　这跳神仪式各族流传的也许不尽相同，不也基本过程大体可分为请神、降神、领神、送神。这样便是一段舞蹈的过程。

　　场上那女子已经黯然下场，场下站的远的观众不免嘘声四起，只有站的近的看者才知道那女子只是时运不济。

　　接下来的重头戏，基本就在如意馆三大名妓与犹画之间。

　　犹画的签也不容易，乃是要在半个时辰之内，破解一局棋。

　　这局棋乃是组织者事先请了当今的围棋圣手摆下的残局，其中黑子四十三颗，白子仅剩二十九颗。

　　犹画的签的要求便是，要在半个时辰内，执八颗白子，分别放入盘中，使得局势或打败黑子，或打成平局。

　　虽然犹画面含微笑，但是众人却仍是对她抱有一丝担忧，须知那位围棋圣手几乎可以说是京城第一高手，生平之中鲜有败绩。之前也曾经有数次布残局成为花魁大赛的考题，每次抽中棋局的参赛者无不失败，可说是令参赛者极为头痛的一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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