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九章:弃义

　　煌都城内，此刻已是临近傍晚。审廷的大院里，映着晚霞，那后庭的花园也是渐渐变得宵静。只有那案书档室之内，点起了微微的烛光，叶天心与铁千魂正在这档室之内，翻查案历。/p>

　　“从案历的时间来看...最先出事的，是邹生...和苏千金。然后才是钱庄火灾，和赵飞云遇害...其中，邹生死在大牢里...”叶天心身处审廷，案书档室之中，看着案历，话声如同自言，却又好似是说给身旁的铁千魂而听。/p>

　　“如果这一切都是戏子所为...那他又是怎么把一切串连起来的呢。又如何当上了吴松岩的谋臣？还令得赵飞云负伤之后，也是投靠吴松岩而去...”天心看着手中的书卷，只是一切太过悬疑，使得这来自鬼门的天狐，也是一时摸不清头绪。/p>

　　“那还不简单？就是那个白面的废物，让那个邹...邹生是吧？让那个邹生，杀了苏千金呗。”铁千魂双手错于胸前，半睁着眼，一副满是无聊的样子，看着叶天心淡淡一道。/p>

　　“呵呵，那他为什么要让邹生，杀了苏千金呢？”天心见千魂也开始动心破案，便也是淡淡一笑，开口问道。/p>

　　“当然是让他坐牢咯。”铁千魂道。/p>

　　“让他坐牢...对！邹生是死在牢里的...是在牢里生了什么吗？”叶天心斜视一旁书架，思索片刻，也是忽然顿悟，她急忙行出档室，看着门外的廷卫，开口道。/p>

　　“可否领我去一趟审廷的牢狱？”/p>

　　“哦~可以。”/p>

　　审廷的牢狱，虽然戒备森严，但其实也并不算一个多么机要的地方。廷卫见这来自鬼门的女子如此要求，便也是一口答应，领着二人入到牢狱之中。/p>

　　“邹生遇害那日，在这牢中当班的，可是现在的狱卒？”叶天心行至审廷的牢房之中，看着一个狱卒侍长，便是一问。/p>

　　侍长闻声，抬头默念，思索片刻，细细排算，点头而道“是，正好那日也是单日，是今天的班头。”/p>

　　“好！劳烦~可否带我去一趟，邹生所关的囚室。”天心见侍长如此说道，便是心中一定，微微一笑，带着那花谷郎中，朝着牢室之内行去。/p>

　　“就是这里...”/p>

　　叶天心站在邹生所在的牢笼之前，一旁的栅栏上挂着一个木牌，写着三个大字“丙三间”。牢笼之内空空如也，竟是无一人蹲房。/p>

　　“这丙三间，一直都没有人吗？”天心看着一旁侍长开口问道。/p>

　　“有啊，邹生关在这里的时候，还有另外三个囚犯呢！”侍长道。/p>

　　“人呢？”叶天心探头一问，似有急切。/p>

　　“两个人，前天处决了。还有一个...嘶~好像失踪了啊。诶~对！还有一人呢！！哎哟，这两天被这钱庄火灾的事情，搞的一团乱！真的是！”/p>

　　“可有名册？！”天心见侍长吱吱呜呜，也是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便即刻询问，牢中所囚的名册。/p>

　　“有有有~就在这儿。”侍长走到牢笼一旁，可见栅栏一侧挂着一本破烂的小册子。叶天心见得此册，便是即刻翻开，顿时双瞳一收。/p>

　　‘王二小、张丰年、邹生、徐来...’/p>

　　“这名字可有记错？”叶天心拿起名册，看着侍长，又是紧迫问道。/p>

　　“没有啊，不可能写错的。”侍长见天狐如此问道，也是一阵莫名，甚至显得有些不耐烦。/p>

　　“所以，这徐来，就是徐来？不是徐方来？”/p>

　　“徐来，就是煌都驿站的信检呀，那日他疯四处打砸，就被赵将军关在了这丙三间的牢笼里。你说的徐方来是谁啊？”/p>

　　“徐来，疯？然后被赵将军，关到了这里？是赵飞云吗？”/p>

　　“对对对，然后邹生说要见吴松岩，这吴大人还真就来了。还要让我们回避，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之后，邹生就死了，应该是被吴大人给打死了吧。反正我们是不敢问的。”/p>

　　叶天心听着侍长的话，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如同拨开云雾的细光，将整件事情照的逐渐呈现了真相。/p>

　　“好，这位长官，天心最后问你一件事！”/p>

　　“诶诶，请说。”/p>

　　“邹生死在哪儿？”/p>

　　“死在这间监狱里啊~还能在哪儿？”/p>

　　“我是问，邹生是死在了这牢笼的里面，还是外面？”/p>

　　“哦，是死在笼子外面的，门口。哦！！对！！当时我们进来，还看到一个白面红唇的怪人，跟在吴大人的身后。我们记得清清楚楚，吴大人入牢之前，是没有这个人跟随的。”/p>

　　“好！！谢谢！！”/p>

　　叶天心双手作辑，听完侍长的话心中已是热血盎然。她连忙带着铁千魂，便朝着审廷的牢狱之外行去。/p>

　　千魂此时，也是一头雾水，跟在叶天心的身后，不禁问道。/p>

　　“有头绪了？”/p>

　　“有！而且不只是头绪，都清楚了！！”/p>

　　“嘿嘿，有意思，说来听听。”/p>

　　叶天心将千魂带回档室之内，查探私下已是无人，便拿起手中羽扇，挡住半面，开口道。/p>

　　“邹生死在牢笼之外，可见这吴松岩到了这审廷的监狱里，最先探问的就是邹生，他把邹生调出牢房之外，单独审问。之后，丙三间定是生了什么异动。吴松岩带着邹生回道牢笼之前，听着笼子里的某个人，说了某些话，然后一怒之下，打死了邹生。故而，邹生死在牢笼之外！”/p>

　　叶天心看着铁千魂，一对狡若天狐双眸，闪出一道锐光，进而又道。/p>

　　“现在假定，戏子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么，他让邹生掐死苏千金，就是为了让邹生被关起来，而且这一关，就是要他狗急跳墙。”/p>

　　“哦？为何呀？”/p>

　　“还记得，蒋真被杀么？当晚还丢失了一本备帐，钱庄的备帐。而这本备帐，被当作了钱庄火灾的证物！戏子想见，吴松岩。而邹生的手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可以让自己见到吴松岩。若不是那备帐，就是一本账目的正本。”/p>

　　“那邹生见得吴松岩，戏子又见不到。不是瞎忙乎么。”/p>

　　“不！戏子见到了！因为，他当时和邹生都在这大牢里，而且是同一所牢房。那人，名叫徐来！”/p>

　　“嘿嘿，那可真有意思。如此说来，这戏子借刀杀人，就是为了见吴松岩？然后，那吴松岩就不知道为什么，把邹生给打死了？戏子就这样，当上了吴家的谋臣？”/p>

　　“对！戏子方才，与我对舌，虽然口才不算了得，但他总是想要撩动我的心绪。此人，恐怕也是懂得，言辞驭心之道。”/p>

　　“那钱庄的火灾呢？赵飞云是如何被害的？”/p>

　　铁千魂不停的问，而叶天心也是耐心的解述，直到这花谷的郎中问了到了钱庄的火灾，叶天心才又是露出一丝愁容。的确，就目前所知道的，还远不足以，解开戏子布下的迷阵。/p>

　　铁千魂陪着叶天心，静静的坐在这档室之内，默默思索。无聊之间，他拿起了腰间的镰刀，把玩片刻，自言道。/p>

　　“哎，这破案什么的真是无聊，还如抽个空闲，磨磨我的镰刀，修修它的握把呢。”/p>

　　“你说什么？”天心听到千魂一眼，似乎茅塞一顿，开口问道。/p>

　　“磨磨刀？”/p>

　　“后面那句。”/p>

　　“修修握把。”/p>

　　“什么握把？”/p>

　　“就是把柄呀~”/p>

　　叶天心此刻顿然眉开，起身一立，拿起羽扇，轻轻一摇，慢慢行步之间，猛然转身，向着铁千魂，开口道。/p>

　　“对！把柄！他们都有把柄！”/p>

　　“谁?”/p>

　　“邹生！吴松岩！都有把柄！邹生之所以会杀苏千金，定是有什么把柄握在戏子的手里！而邹生之所以能把吴松岩叫来狱中探监，也是因为他有吴松岩的把柄，刚才说了是账本！而钱庄之所以失火，正是吴松岩的那个把柄，那本账本，在钱庄之内！戏子抓住了吴松岩的把柄，为他出谋划策，所以就这样当上吴家的谋臣！”/p>

　　“嘿~你脑子是什么做的呀~动的那么快~”/p>

　　“不仅如此，戏子还蛊惑了赵飞云，让赵飞云也变得与他一样，偏执，癫狂！之前戏子与我对舌的时候，说了什么？你还记得么？”/p>

　　“他说的都是废话，我哪里记得？”/p>

　　“他说，人心都是贪婪的，只要轻轻一推！只要打乱他们的计划！就可以让人迷失在贪欲里，死在自己的混乱中！”/p>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嘿嘿，我不太懂！好烦啊，不如我们出去把那白脸的杀了吧？”/p>

　　“邹生杀了苏千金，被捕入狱！所以他想活命，戏子骗他找来吴松岩，想要用那账本换自己的命。吴松岩要的是账本，所以戏子骗他烧了钱庄，害了赵飞云。赵飞云要的...现在看来，就是那份公道。戏子骗他，让他成了一个狂人。”/p>

　　“那么，那些怪尸呢？”/p>

　　“那些怪尸，就是那白脸，为了把赵飞云留在钱庄里，磨的他无力还手，任由戏子宰割，烧毁面容！改变初心！”/p>

　　“哦，呵呵原来如此！这戏子也是够拼的！呵呵~人嘛，都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我现在就想为老家伙报仇。你也不要太紧张了，戏子现在被关在赵府，他还能干什么？总不见得，他还能迷惑赵飞兰不成？”/p>

　　铁千魂话声一落，只见叶天心忽然双目一瞪，看着这随心所欲的花谷郎中，淡淡一道。/p>

　　“赵飞兰要什么？”/p>

　　“她要自己的弟弟，安然无事咯。”/p>

　　“糟了！糟了！！”/p>

　　叶天心此刻，心如火烧。她知道自己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天大的错误，她小看了那白面的疯子，更把所有的事情想得太过理所当然。此刻，让叶天心最为担心的，就是赵飞兰，和那受伤昏迷，躺在赵府客房的欧阳清风。/p>

　　“我们回赵府！现在！立刻！”/p>

　　“怎么啦？”/p>

　　“戏子是故意让我将他抓去赵府的！改变赵飞云，并不是戏子真正的目的！他想要的是赵飞兰！！铁千魂，你喜欢杀人，对吗？”/p>

　　“对啊~我学的可是毒经，不杀人，我不成废物了？”/p>

　　“好！一会儿，你绝对有人可以杀！”/p>

　　....../p>

　　傍晚，赵府已是早早点起了烛光。赵飞兰独自一人，披着斗篷，站在赵府的大堂之上。对于方才戏子所言，她做了深刻的挣扎，但是比起自己的弟弟而言，鬼门的将军，显然微不足道。而唯一让赵飞兰觉得过意不去的，便是赵家的那份浩荡。/p>

　　赵飞兰知道，她不可以有辱赵家的名声，更不能做出如此背信弃义的事。但是自己的弟弟，已是面毁人疯，如果再继续迟疑下去，恐怕就真的回天乏术。如果赵飞云救不回来，那么赵家的香火，又有谁来延续。而这世代护国，名声极好的赵家，更不能让一个半疯半癫，面目全非的人，来继承。/p>

　　“来人！传座将，张阔、孟硕、华风！！”/p>

　　“是！”/p>

　　飞兰站在堂上一声号令，传来自己的副将。就在方才，赵飞兰已经去过一趟吴府，她也轻眼看到了，戏子口中所说的“冒牌货”。的确，现在吴府的“主人”，一见到赵飞兰，就跪地求饶，两腿抖，甚至尿了裤子。/p>

　　飞兰见吴松岩如此不堪，便也是转身就走，直奔赵府而去。此刻的赵总领，心中又喜又忧。喜是在于，赵飞兰的面目有了恢复的希望，而那忧则是斩杀鬼门三将，实乃背信弃义的小人之举。/p>

　　“总领，你唤我们？”/p>

　　赵府堂上，三个体型各异的将军，此时已是立在赵飞兰的面前。他们一人满面胡须，身背两柄战斧，一身宝甲护体，体型壮硕。一人面容面肌瘦，无眉无须，身着皮甲，手带钩爪。最后一人，则是生的整洁，背着一柄长枪，形似赵家飞云。/p>

　　“我要你们，帮我杀三个人。”/p>

　　“总领请说！”/p>

　　“鬼门...叶天心...薛兰语...欧阳..清风。”/p>

　　“他们不是总领你叫来煌都，报备的嘛?！”/p>

　　“钱庄火灾的元凶找到了...他说，幕后指使他的，就是鬼门...”/p>

　　此刻，赵飞兰的语气显得略有悲伤，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叶天心谋略过人，不懂武功，最关键的她是叶先生的女儿，更是由叶老钦点推荐，来此辅佐赵家。而那薛兰语则弱不禁风，听闻只懂音律，手无缚鸡之力。至于那，欧阳清风则更是，重伤卧床，在那赵府，客房之内。/p>

　　而让赵飞兰甚是奇怪的是，戏子要斩杀的鬼门一众中，缺少了楚星源的名字。这也不禁让总领怀疑，这楚星源与那戏子，是一丘之貉。/p>

　　“好！竟然敢害我赵家的少主！总领放心，我们这就去提那三人的头颅来见！”三人齐声而道之间，只见那形似飞云，名为华风的将军，向前一探，开口言道。/p>

　　“听闻那薛兰语，不懂武功，只懂音律。末将请命，此人交由末将来办。只是，望总领莫要误会，末将只是不想这薛兰语，死在张阔，孟硕的手里。”/p>

　　“什么意思？”/p>

　　“他们的手段，太过粗暴！如此女子，还是要留个全尸...”/p>

　　“那我就去杀叶天心吧！”华风请命刚毕，又见那身材魁梧，身背两柄战斧的将军前身一道。此人名为张阔，力大无穷，两柄战斧，更是骁勇。/p>

　　“薛兰语和叶天心，都在审廷...”赵飞兰听着两个将军如此请命，淡淡一道之间，就如亲手斩下的快剑，刺杀了两个来自鬼门的“友人”，话声颤抖，心有不忍。/p>

　　“我们去去便来！总领，稍候片刻！！”二人相继行礼，话声齐，便是大步而去，胸有成竹之间，杀气已是稍有所见。/p>

　　“慢！”/p>

　　“将军请说！”/p>

　　“没事...你们去吧。”/p>

　　赵飞兰慢慢闭上眼睛，下出最后一道军令。听着二人离去的步伐，飞兰也是觉得三将之中，还有一人立于堂上，便睁开泪目，缓缓而望。/p>

　　“孟硕...你还有什么事？”/p>

　　“禀总领！他们都挑选了自己的对手。那我就只剩下欧阳清风了!听说此人，已是重伤卧床之身，要我杀一个濒死的人...这会不会...”/p>

　　“报！”/p>

　　就在孟硕迟疑之际，只听门外行来一个步卒，跪地道“鬼门宾客，欧阳清风已醒！他吵着...”/p>

　　“吵着什么？说！”孟硕听得士卒言辞，便也是一脸急色，开口斥道。/p>

　　“他吵着...要喝酒！！”/p>

　　飞兰闻声不语，转身而去，背对孟硕。而就是这样一个转身，确已将孟硕先前的问题，做了一个全然的答复。/p>

　　“好！给他酒！我给他送去！”/p>

　　孟硕看着士卒，便朝着大堂门外而去。他先是走到了厨堂，带上一壶上好的梅酒，进而大摇大摆，朝着欧阳清风的客房，带着一阵杀气，慢慢行去。/p>

　　....../p>

　　天色渐黑的煌都市街。一队审廷的护卫，护送者一具尸体。而身旁跟着的，却是一个锦衣华服，气质优雅的女子，薛兰语。/p>

　　兰语抱着一把琵琴，悠悠而行。尽管四周行人，纷纷投来目光，有的羡慕，有的则是淫视，但对于薛兰语而言，这都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p>

　　忽然，远处行来一匹快马，马上骑着一个人，那人正是华风。一个身披青甲，背着长枪的男人。如果不说，恐怕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个华风竟是赵飞云的师弟。同样使得一手长枪，刺可破风，斩可断邪。/p>

　　“是华将军！！”审廷的廷卫，护送者公上允的尸体，他们看见华风如此疾驰而来，便也是稍稍退怯，不敢妄动。/p>

　　华风骑着战驹行至众人身前，而他的眼里，此刻就只有薛兰语。那是一个，照着夜色，依然婉约的女子，她不算美艳，却就是如此淡淡而雅，若是将其比作昙花，那也定是常年盛开，绝非一现。/p>

　　“华将军！我们是审廷的...”/p>

　　“我知道！你们可以回去了！”/p>

　　华风听着审廷侍卫的言辞，但也是毫无接待之意，当即打断，开口驱赶。/p>

　　“可是，我们答应了鬼门的人，要把薛姑娘和这具尸体，送回赵府啊。”一个廷卫，半屈着身子，低头汇报，言辞之间，甚是小心。/p>

　　“你们！可以回去了！”/p>

　　华风依然重复驱赶之言，不论审廷的侍卫如何说道，对于华风而语一切都是一样的。因为，薛兰语要死在这里，而这具所谓需要护送的尸体，更是毫无意义。/p>

　　廷卫听得将军言辞，各自相望，片刻之后，便也是慢慢退去。/p>

　　“国廷军部！办案！闲杂人等！统统退下！！”/p>

　　华风见廷卫退的如此缓慢，便是抽起背身的长枪，直指小卒而去。一声大喝，如同惊雷，连同路边的行人也是被这，名为华风的将军，惊的四处而散。顷刻之间，整座皇都的正街，竟已是留出了一块空地。/p>

　　而这空地之上，此刻仅仅就只有三个人，两个活人.../p>

　　一个死人。/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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