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恐惧
“怎么来的这么快!”
孟浮一惊,欲压下心底蠢蠢欲动想要出门的念头,但在不断靠近的脚步声下不由自主的朝着门外有去。
“小浮?”霍邪抽抽搭搭的跑过来捂住他的嘴,揽腰将人拖到一间锁着的门内。
锁是早被用蛮力给掰断然后又佯装无损虚虚挂上去的。
霍邪将他拖进房里掩上门,一反常态像个八爪鱼一样粘着人,金色的竖瞳只盯着一个方向,唇抿成一条线,整个人浑身都透着一股紧绷的气息,玄色的尾巴焦灼的拍打地面,拍出了两三个大小不一的坑,发出砰砰砰的声响。
“霍邪?”孟浮喊了一声,制止住身后乱拍的尾巴,那尾巴顺势缠上他的手腕,虚虚弱弱的晃了晃,身上传来哼哼唧唧的鼻音。
孟浮心里生起一丝担忧,目光看着外面有些凝重。
“我们不出去。”孟浮安抚的摸着霍邪的尾巴,它晃了晃也在回应。
外面的人陆陆续续进来,乌泱泱一大堆人提着白灯笼挤在一起,门外、回廊里、墙角、屋顶上铺天盖地,他们咧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青白的在脸上滴血,猩红的口脂张开了血盆大口,红白的脸,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像是要透过门将他千刀万剐,惨白的衣服连成一片接一片,红字的灯笼分外瘆人。
似乎是笃定了人藏在这里,但是他们到门口又停下了。
一动不动。
“新娘子在这里。”第一个开口。
“野男人。”
“那是个野男人!”
“新娘不忠!”
“把他抓起来。”喜婆指着门里的他们俩,神情之愤怒,语气之厌恶,“野男人”听完都沉默了。
他们不断的靠近屋子,推搡间有人倒下了,又有人踩着他的身体继续往前走,那个被踩断气的人又爬起来,就这么踩和爬,却不进屋。
他们进不来,同理,孟浮也不出去。
“咚”的一声响。
孟浮往门前倾倒了一点。
突然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静默了下来,外面的人齐齐转头,直勾勾的盯着同一个地方,外面的天也阴沉沉的,人们手里提着灯笼,幽幽的光照着亮堂的宅子是火光冲天。
门里的人也静默了。
……
“是它吗?”
“他是谁?”
“是审判和刑罚的神。”霍邪声音闷闷的。
“神界的人。”
“它发现我们了。”霍邪顿了一下,突然又说了一句。
外头的火光阴沉又绵绵,仿佛酝酿着一股奇怪的、熟悉的、又惊人恐惧的存在。
最先涌上来的是一股没由来的恐惧,然后孟浮发现他被压制住了。
直到那股气息近了,孟浮一惯冷漠的脸上也有些错愕。
神格!
良久,他压下蠢蠢欲动的双手,皱着眉问。
“审判和刑罚的神?”
居然真的是遗失修罗神神格。
但是……
孟浮想了想,只觉得头隐隐涨痛有所预感,有什么快速的飞过他的脑子,真相好像要呼之欲出,但他并没有抓住。
但他话没有说完,目光转向那处火光冲天之地,连同灵魂灵魂都震荡了一息。
它在喧嚣,在对外来者恐吓,就和他的刀一样布满杀戮,但它更觉得世间罪恶该自裁于天地。
对了,这是阿修罗的神格,天生的审判者。
外面的火光愈发的亮了,烧红了半边天,孟浮也麻木了。
就在这时,推搡间发出了一阵巨大的哐当声,他们行动的步伐一滞。
上头的人发出一声不明所以的嗤笑。
“它来了。”
它?
它来了。
孟浮弓着身子,全身戒备。
它好似突然是睁开了眼。
——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似是恐惧、憎恨、杀戮……压制压抑的可怕,只看一眼,竟是让人生出一丝举刀自裁的感觉。
他闭着眼睛沉思着,又陷入进一种迷茫的回忆下,有一个声音不停在说“我有罪”“罪无可恕,该杀”。
孟浮猛地睁开眼睛,如临大敌般看着那方,脑海里声音明明是他自己的,但是,他心想:
——我有错,但罪不至死。
那些叫嚣着要抓他们的的人突然靠近不动了,一同惧怕着什么,让开了一条路,似是在迎接它的来临。
孟浮感觉到有股睥睨的视线从他的身上扫过,他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但只那一刹那,它又消失了,仿佛只是路过,却是等他回过头来发现自己背后出了身冷汗。
霍邪咳出一丝血,顺着精致的下颔线流到孟浮的胸前。
孟浮皱眉,捧着他的脸:“这里的情况已经超出了我们的预判,我们得尽快离开,这种本就该由神界来处理。”牵扯到了神庭的事情已经不是地府该管辖的地步了。
他微微喘着气,胡思乱想着。
“不止是神界,咳,咳咳。”
霍邪被捧着脸:“刚刚神格给我施加威压的时候,给了我生死簿三个字。”
孟浮顿了一下,面色有些古怪:“它把你锤成内伤,还告诉你秘密。”
霍邪觉得这个重点不对,他有些心虚的抿唇:“呃,大概是它讨厌渣男吧。”
好家伙,渣男的觉悟都这么高了吗?
他赶忙又解释:“不是渣男,是生死簿,总不能是生死簿出了问题吧。”
孟浮沉默了一会儿,其实霍邪的猜测他不是没有想过,在发现这个地方没有鬼差的时候,又是他的山河社稷变得不正常开始。
他想着刚听小贩说的事,突然问道:“你还记得卖糖葫芦的小贩说的故事吗?”
“怎么说起这个?”霍邪说着擦了擦脸上的血。
孟浮道:“死前怨气不消,附着于灵物上,长此以往怨念深重下成为恶灵,明老爷一定见过那个女人,并拿走了她的东西,不然恶灵不会缠着他。”
“就像我一直觉得怪异,据我了解,摄青猛鬼浑身鬼气、怨煞冲天,已经与宅子浑然一体,短时间里成不了这个气候,若非吞了什么天材地宝,就是用了大周的龙气,要不然便是这十年里杀人无数,杀个老头不是手到擒来的事?”霍邪不解。
孟浮沉思了一会儿,其实他自己也不大愿意是这个答案的,但是之前也说过明老爷死而复活的事,不得不让他在意起来:“如果它杀过一次只是失败了,且之后再也无法杀死他呢。”
“你是说月光神女。”侍琴歪头,随即莞尔一笑,话语里略带讽意,“一条鱼这么大的本事。”
孟浮摇摇头,不附和他,又说:“天材地宝降世必有奇观,做不到这样神不知鬼不觉,除非人为,可是,临羡河里的何尝不是另外一个鬼。鬼救人,鬼杀人,恶灵又杀人。”
但怪就怪在,这十年里阴差抓捕的记录是正常的,然而侍琴说的三种情况,恰恰第三种最不正常。
霍邪手拖着下巴:“恶鬼作恶既不杀人也作不祟,确实说的上是慈悲心肠了。”
孟浮又说道:“这里不知是何缘故,也没有鬼差来过的气息。”
霍邪听了也觉得奇怪,伸着脑袋看了看孟浮手里的绘图本,某年某月,生卒年月,因何而故,生平善恶一览无余,而最近一段时间里被勾走的鬼就在刚刚,近几年里都没有这么大的数量,但也只是一船死于溺毙的人。
可是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就在这个时辰里只有一艘船险些沉船,也非是一船,在他的孟浮的插手下死亡的人数远远小于记载的这个数字。
孟浮捏着绩效考核本手指尖发白:“这里连鬼差都没有,上本却记载死了一船的人。”
霍邪也不说话了,良久,他半开玩笑道:“总不可能是有人动了生死簿吧。”
他说完又自己反驳自己:“怎么这事还牵扯到了地府,就算是牵扯进了地步,跟阿修罗又有什么关系。”
孟浮面无表情的想,这也该是这样,地府的生死簿是拓本的上卷,其中还有中下两卷,三卷分三地,要这么说的话下卷在他手里,也不叫生死簿,叫山河社稷,只绘制了一副山河社稷图,孟浮敢肯定,这副山河社稷图并没有篡改生死的能力,更没有人遗失过。
孟浮摇头:“只有拓本的上卷才叫生死簿,在阎罗殿,真正的生死簿我们叫阴天枢,也有叫小天宫,是支撑起忘川、黄泉、冥府的天柱,如果有人妄动必定会引起震荡。”
他抿着唇心想,这动哪个都不容易,尤其是阴天枢,只怕还没靠近就被全地府看的一览无余外加天罗地网,震荡尚且还勉强接受,就怕弄出了什么不该弄的东西,要知道忘川之下,可不止……
能动的只有……那也不对,上卷的生死簿并非想改便改的,除非地府沦陷,否则没有人能动的了生死簿。
霍邪想了想,抱着自己尾巴往孟浮身边又靠了一下:“修罗神是审判的神,最是嫉恶如仇,应该没必要说谎,也许并非是生死簿出了问题,只是告诉我们注意到这里。”
“但愿如此,我们还得想办法从这里出去让地府专业的人来解决,还有阿修罗。”
霍邪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嘟嘟囔囔的:“神庭水好深哦,地府也不简单。”
孟浮想,终归是条小龙。
……
门外的人被定格在某一时刻,脸上的表情诡异又空洞,停在这里许久,收到阿修罗神格的影响,给了他们喘息交谈的空余。
“我们出去看看。”
孟浮缓了一会儿轻轻推开了门,门外的人眼珠子动了一下。
他们掠过他们身边,人却并没有反应,只一双眼珠子让他们看起来还有点动静,但他们其实也没有呼吸。
他们没有停留。
霍邪拉着孟浮的手,兴致冲冲的带着他往前走,一边欢快的碎碎念着:“我带你去个地方,我之前出去时无意路过那边,门外不仅有许多侍卫把手,我从那边路过都路过不得,那个院子比这里还要偏僻,我看也不是重要的地方,怎么可能需要重兵把守。”
这院门上了锁,墙上的灯笼是红底白色的,看守的侍卫一批接一批把小院重重包围住。
孟浮并不知道他身上的嫁衣会不会带来一些诡异的注目,但为了稳妥起见,他们打算趁着侍卫换岗的空隙在偷偷用隐身法溜进去。
但他们没等到换岗的时间,一个莫名其妙的少年出现打断了原本的计划。
一群人自顾自的闯过来。
为首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公子哥,脸是扭曲的,根本认不清模样,但行动间少年气扑面而来,他似乎是在笑,笑得却嚣张又恶毒。
但是侍卫却并没有拦住他,反而态度算的上是恭恭敬敬的将人放行进去,霍邪便趁着这个空档,带着孟浮从墙上翻了过去。
侍卫都把守在院子外围,里面却没多少,也是他们唯一要守住的地方插翅也难逃。
四处不透光被遮住的严严实实,看着极其昏暗,而窗户被关的死死的,依稀能看见里面封闭的土墙,连风刮来都能闻到一股阴暗潮湿的气息。
和皇城里的水鬼气息不大一样,这是种即将腐朽的气味,里面没有鬼气。
那柴看上去有些潮了,等他走过去一瞧,才发现事情好像有些不对。
柴上被浇了助燃的东西。
而这里还堆放了这么多的柴,他想要把门打开,却发现门里面也糊了一堵土墙,只留下了几个孔,高的有矮的也有,高的孔要大一点,这应该是用来方便透气的,他凑近孔洞。
呼……哈……呼……哈……
“呼……哈……呼……”
有人在里面呼吸。
听着听着感觉不大对。
这时少年带人也进来了。
他一身公子气,不等指挥,旁边的人已经熟练的拿出了火折子扔在柴上。
瞬间点燃了那一堆柴,柴噼里啪啦的响。
房子里面发出“嗬嗬嗬”的声音,它似乎承受着天大的痛苦。
火没烧太久,少年也似乎并不是想要烧死它,过了一会儿,等浓烟呛得人根本睁不开眼睛的时候,他又叫手下扑灭了火,从那张扭曲的脸里看见了洋洋得意与超出年龄的狠辣。
另一个人提着一个桶,搅成糊状,架着梯子,从高高的空洞里倒下去,像是在喂圈养的牲口。
但是牲口并不值得这样大废力气派兵把守。
少年发泄完后就走了。
孟浮透过那个孔洞,瞄住了里面,扑面而来是一股恶臭,他看见了一个佝偻的身影匍匐在地上,颤颤巍巍的舔着地上的糊糊。
它四肢脖颈都被锁着,锁链并不长却格外的沉重,手腕、脚腕、脖颈,像是被切割的痕迹,浑身上下像是被火烧过一样,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但是更恐怖的是,这间房间里墙上、地上,全是镜子!
它突然抬头,不知怎么对上了它的眼睛。
像是透过了亘古的记忆,缓缓拼凑起来一副残卷,孟浮有一瞬间的恍惚。
它只看了他一眼,好像是无意间触碰到了,其实什么也没看见,又低下头匍匐着舔着地上的糊糊,喉咙里发出嚯嚯嚯的诡异声音。
他神色不变,突然说。
“霍邪,破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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