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面子问题
炼丹是一件很疲劳的事情，不仅消耗灵力，还消耗精力。事关重大，更是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疏忽。连续两天两夜没合眼的陆野，忙碌的时候倒还不觉得累，一旦躺下来，就立刻陷入了梦乡。这一睡，竟然一直就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的时候，陆野就看到了院落里坐在轮椅上焦躁不安的等待着的鸿翔。
“师兄，醒啦。”鸿翔搓了搓手，经脉损伤的他，双手在搓动的时候，不住的颤抖着。脸上的兴奋，被他努力的压抑着。
陆野笑道，“小天跟你说了是吧？”
“嗯。”
“怎么不叫醒我？”
“没事儿，不急。”鸿翔道，“你累了，就多休息一下。”
正说话间，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的林再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说道，“夫君，睡饱了？”
“嗯。”陆野道，“师弟，来，屋里说。”
到得屋里，陆野在床沿上坐下来，看着鸿翔，说道，“师弟，你先别激动。我这个法子，其实有些风险。而且，算是史无前例的吧。理论上没错，但实践的话……”
“师兄。”鸿翔打断了陆野的话，“能简单的说一下你的思路吗？”
“好。”陆野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道，“这一切，都要靠小天体内的死气。死气，最喜吞噬生气，从而将生气转化为死气，强大自身。我认为，死极之物，必然转生。所以，死气之中，其实蕴含着生的力量。这一点，我曾经证实过，至于具体经过，我不方便跟你说。”
“直接将死气引入我体内吗？”鸿翔凝眉问道。
陆野摇了摇头，道，“我的思路是，先让你服用一枚丹药，将你的经脉彻底毁掉，让经脉死绝。之后再用我的元神结合你体内残留的灵力、死绝的经脉，来布置一个死绝之地，还需要耗费你一些生气，以此来吸引死气，让死气滞留在你的身体之中。至于小天，我会给她服用一枚丹药，使得元神暂时性的假死……”
“死绝之地？如果失败，我就会死掉了对吧？”
“对。”
“你确定这个方法有用？确定死气之中必然蕴含生机？也确定这一份生机，可以让我的经脉重新复活？”
陆野摇了摇头。“只有五成……不，三成把握。接下来，还要利用死气，来布置生阵。这就需要生气丹了。所谓生阵，原理上，其实是跟种植灵田的养灵阵差不多，只是用生气取代了灵力……你知道吧？有些时候，灵植会被一些灵虫啃咬，那个时候，就需要养灵阵来养护灵植，让没有死绝的灵植重新活起来。人体与灵植不同，不会自行生长补全损失的部分，但是，利用死气之中蕴含的生机，或许可以做到。”
鸿翔怔了片刻，哑然失笑。“三成么……”
“是少了点。”
“不少了，半成都嫌多。”鸿翔大笑起来。原本已经绝望的他，说了句心里话。
对于绝望而言，半成希望，真的就足够了。
冲着陆野拱手抱拳，鸿翔说道：“师兄，还请尽力施为，不要有什么顾虑。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师弟绝无怨言。”
林再忍不住插话，阴阳怪气的说道，“那倒是，成功了你没理由抱怨，失败了……你也没机会抱怨了。”
鸿翔听得此言，大笑道，“嫂子说的也是。”又看看陆野，道，“开始吧？”
陆野迟疑道，“师弟是否需要跟亲人朋友……咳咳，万一……”
鸿翔看了陆野一眼，苦笑道，“我亲弟弟已然被廖无几杀害，曾经的师尊和同门……这人世间，鸿某只有师兄这一个亲人了。鸿某……呵，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不敢奢求师兄帮我弟弟报仇，但求师兄将我和我弟弟安葬在一处。我弟弟，葬在清潭门北侧的一个山坡上。”
陆野怔了怔，看着鸿翔，片刻，却冷冷的拒绝了鸿翔的请求，“师弟，你自己的仇，你自己去报。至于合葬？死都死了，就不用在意了。”说罢，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枚丹药，交给了鸿翔。
鸿翔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片刻，却哑然失笑。他当然明白陆野是什么意思，看了看陆野递来的丹药，没有迟疑，直接吞下。之后微微一笑，对陆野道，“今生能得遇师兄，弟……死也无怨了。”
陆野笑着点点头。
林再撇嘴道，“这是在表白吗？”
鸿翔大笑，“嫂子是在吃醋吗？”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们俩谁会是个兔子。”
鸿翔的笑声更大了。
片刻，笑声逐渐变小，药效发挥作用，竟然沉沉睡去。
陆野将整个房间都布下了禁制，之后又将鸿翔抱到床上，让他平躺下来，再让元神进入鸿翔体内，查看到丹药已经起了作用，正在不断的破坏鸿翔早已受损严重的经脉。接下来的事情，就比较危险了。陆野需要在鸿翔体内来构造一个阴气极重的死绝之地。布置这个阵法，是为了让吸引过来的死气稳定下来。想要吸引死气，当然还要牺牲鸿翔的一部分生气。
一直忙活了三个时辰，陆野这才对林再说道，“你在他身边躺下。”
林再也不迟疑，直接跳上床，躺下来，转脸看了看陷入假死状态的鸿翔，对陆野笑道，“夫君，我与别的男人睡一张床，你不会吃醋吧？”
“怎么会，你若是跟别的男人跑了，我会更高兴。”陆野道。
“嘁。”林再道，“你的心态，很有问题。我听说，有些男人，心理变态，特别希望自己的妻子跟别的男人睡……”
“闭嘴吧你。”陆野说着，将一枚丹药塞进林再嘴巴里，之后顺手捏了一下林再的脸，“脑子里整天琢磨什么呢。”
林再服下丹药，说道，“真的有这种人，我们魔域里可多了，哪天魔域通道开启了，我领你去见识下。”说罢，沉下心神，片刻，元神陷入假死，她也昏迷了过去。
陆野将林再的手拿起来，放在鸿翔胸口，方便死气过渡。之后开始用元神引导着鸿翔体内的生气，去勾搭林再体内的死气。
这一手段，其实跟陆紫烟帮助周元生解决死气的办法雷同。不同的是，陆紫烟可以依仗强悍修为来直接完成，陆野却不得不利用丹药来辅助。而且，陆野用的手段，更麻烦，也更耗时间……
林再的元神很强，纵然陷入了假死，也不会假死太久。等她醒来，要拼尽全力用魔气来驱除没能彻底离开的死气，之后还要帮着陆野来救治鸿翔。
其中一个关键，陆野并没有告诉鸿翔——陆野需要林再释放魔气，来完成死绝之地的最后一步。
只有死绝之地真正完成，林再体内的死气，才有可能彻底离开……
……
“丹会”的消息，开始在整个苍凉域不胫而走。
苍中之地的高手们，为了促进苍凉域炼丹业的发展，投了不少财力和精力举办的这场丹会，吸引了无数苍凉域的修真者。
苍中、凉州、连云山、迷雾谷、三川、振阳湖、万竹林、云江、落烟山——苍凉九地，各路炼丹高手，都在紧张的筹备着。就连一些隐居深山，闭户多年的门派，也被惊动了。不论是拜入百花真人门下，还是谷华上人炼制的极品丹炉，甚至是金乌木的四品火，都极具吸引力。
更何况，为了加大门派的参与兴趣，苍中城和凉州城更是投入了一笔不菲的晶石奖励：但凡是能突破海选，进入苍中城参与大比的炼丹者，都可以获得一颗六品晶石的奖励。
各大地方的海选报名已经开始，落烟山一带的海选地点和报名处，自然是在烟霞门。
烟霞门。
一直在闭关的张云起也出关了。
修为进度不怎么理想，张云起有些发愁。照这个进度，怕是等到延缓的一年生机耗尽，自己也很难突破到金丹修为了。
“稍安勿躁。”竹娘子给张云起倒了一杯茶，“总是还有一年多时间的。”
张云起苦涩的一笑，看着眼前的竹娘子，叹气道，“委屈你了。我该突破了境界，再去找你的。”
竹娘子嫣然一笑，伸手捧起张云起的脸，柔声道，“尽力而为就行，不要有什么压力。”
“嗯。”
“既然出关了，去跟赵允聊聊吧。”竹娘子道，“你那个弟子，最近正在忙着提高自己的炼丹水平，大概是很想在丹会上一展风采的。你这个当师尊的，该指点他一下。”
张云起讪笑道，“算了吧，那小子，炼丹的水平，现在比我强多了。我能指点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纵然指点不了，陪他说说话，也是好的。”
张云起想了想，点头道，“好吧。”
离开竹林居所，张云起在丹房里找到了赵允。
师徒之间闲聊了几句，张云起又想起了周元生来。“那大前门的周元生，是否也报名了？”
“嗯。”赵允说道，“海选之地，就在我们烟霞门，周元生前两天来过一趟，报了名，之后想见师尊，师尊刚好在闭关。”
“呵……陆野报名了吗？”
赵允摇了摇头，“我问过周元生，他说陆野比较忙，对此也没什么兴趣。”
张云起沉吟片刻，道，“陆野其人，倒是个有趣的家伙。不过凝脉修为，竟然能炼制出生气丹来，而且为人低调，怕是现在都没几个人知道生气丹就是他炼制的。”
赵允笑道，“师尊闭关，消息闭塞了。我听闻，前些时候，赤剑门廖无几去找待在大前门的鸿翔的麻烦，跟陆野生了纠葛。谁成想，凝脉九层的廖无几，三剑下去，陆野竟然无动于衷。三道剑芒，竟不能伤他分毫。最终，那廖无几没敢接招，认输走人。”
“哦？”张云起有些意外，“不是吧？赤剑门的法诀，以霸道见长，廖无几又是凝脉九层，那陆野，莫说凝脉，就算是金丹修为，也不可能无视廖无几的攻击吧？”
赵允道，“传闻说陆野可能是金丹修为，只是一直在隐藏实力。具体么……我问过我那个外甥女媛凤，媛凤说，陆野以前是个傻子，才开始修真没多久……呵，或许是有什么奇遇，或许那凌绝上人非常了得。怕是有什么隐情，不为人知而已。”
张云起应了一声，又道，“周元生的炼丹水平，你了解吗？”
“之前倒是了解一些，只是，自从他拜了陆野为师，具体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嗯，谨慎一些吧。”张云起笑道，“情义归情义，大比么，总是要认真一些，才有趣。”
赵允笑道：“弟子明白。说起情义，那大前门陆野，倒是个重情义的。听闻他只是跟鸿翔在天元秘境有过一面之缘。后来鸿翔遭难，被同门欺辱，竟是陆野收留了他。这般人物，与他结个善缘，也是好的。”
张云起笑了一声，问，“如何结个善缘？听你的意思，不是简单的送点儿礼物吧？”
“哈哈，师尊知我。”赵允笑了一声，道，“我打算将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交给陆野，让他拜陆野为师。”
张云起一怔，失声笑道，“这就是善缘了？你那个儿子，资质可不怎么样。让他拜师？岂不是为难了陆野？怕是善缘不成，反而惹他厌烦。”
“资质是不行，可好歹也比周元生强。其实，若非我那不肖子贪玩成性，也不会比周元生的那个弟子金少堂差。依我看，陆野收弟子的门槛儿，很低。”赵允笑道，“善缘这东西，不论是你帮他一次，还是让他帮你一次，其实都是善缘。”
张云起听得此言，怔了片刻，点头道，“言之有理。”
……
赵允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物，打定了主意，自然就带着儿子赵集来到了山沟寨陆野家门外。
开门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小丫鬟。
赵允问及陆野，那小丫头恭敬道，“告知仙长，我家主人正在闭关。”
“闭关？”
正说着，周元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寒暄了几句，赵允想了想，直接对周元生说道，“元生，我此番前来，其实是有事情想要拜托令师。”
周元生道，“如此……不知前辈有什么事情，晚辈可否转告家师？”
“呵，也没什么大事。”赵允把赵集拉过来，对周元生道，“我想让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拜入陆兄门下。”
“这个……”周元生看了看赵集，才道，“等家师出关了，晚辈必当跟家师说明此事。”
“那就多谢了。”赵允笑道，“反正这小子在家闲着也没事儿，我看工地上还有活干，就让他先在这干些杂活吧？”
“这……”
“就这么说定了。”赵允说着，推了赵集一把，道，“去，干活去，别在这杵着了。”
在父亲赵允面前，赵集是不敢耍性子的，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还是乖乖的朝着大前门工地走去。
待到赵集离开，赵允被周元生请进了屋里。两人一边喝茶，一边闲聊。对于丹会的事情，两人自然是有许多共同的话题。不知不觉间，竟然入了夜，赵允起身告辞。周元生挽留不住，送别出门。
小丫鬟做好了饭，周元生跟陆老残吃饭的时候，西间的禁制撤了，房门也被人打开了。
一脸疲惫的林再从里面走了出来，之后顺手带上了门。
“师娘。”周元生唤了一声，“您出关啦。师尊呢？”
林再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道，“他还有点儿事情。”说罢，一眼看到旁边站着的小丫鬟，林再上下打量了一眼，拧了一下眉头，问道，“这谁啊？”
周元生道，“少堂送来的丫鬟。之前师娘不是……咳咳，师尊要少堂送来的。”
林再眉头拧得更深了，走过去，伸手捏住了小丫鬟的下巴，托起来，脸色不善道，“送这么漂亮的小丫鬟干什么？”
“这个……”周元生一时无语。
“滚！”林再冷声喝道。
那小丫鬟是个普通人，被林再一声冷喝，吓得哆嗦了一下，腿一软，就跪下了。
周元生吓了一跳，赶紧道，“好好，我这就让她回金家。”他知道林再是个魔族，魔族发起火来，可是要杀人的。怕林再会动手杀人，周元生赶紧拉着那小丫鬟往外走。
林再哼了一声，又回了西间，关上门，看着陆野，撇嘴道，“我不就几天没回来吗？你就想找个通房丫头了？”
陆野一只手搭在鸿翔的脉门上，不断的输送着灵力，听到林再的抱怨，忍不住说道，“别把人想的那么龌龊，我只是想找个人帮忙洗衣做饭而已。”不过，经林再一提，陆野也有些好笑。当初自己要周元生买个丫鬟的时候，或许在潜意识里，也有“通房”的意思吧？“说起来，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吃醋啦？”
吃醋？
这蠢货还真是天真！
林再呸了一口，恶狠狠的冲着陆野嚷嚷：“这是面子问题好不好？怎么说，我也是你妻子，你这么明火执仗的找个小丫头通房，我的脸往哪放？”林再越说越气，“换做是我，大庭广众之下调戏别的男人，你难道会觉得好看？”
陆野抹了一把脸，有些恶心的拧了一下眉头。“说话就说话，离远点儿，喷我一脸口水。”之后又讪笑道，“好吧，你总是有道理的。不过，说起来，你的死气已经解决了，是不是该走了？”
“走？去哪？”
“随便去哪啊。你还在这干什么？之前不是说好了，我帮你解决了死气，你就走。别说你喜欢我什么的，我不信！”
“我……走什么走，这是我家。”林再拉了一张椅子，坐下来，翘着二郎腿，跟个无赖似的。“我就不走！”
“真不走？”
“真不走。”
“好吧，那咱们谈一谈夫妻的义务问题吧？”陆野有些好笑的说道，“你看啊，咱们虽有夫妻之名，一直却没有夫妻之实，有些不合适吧？”
林再瞪了一下眼睛，忽然摸了摸肚子，“哎呀，几天没吃饭了，快饿死了。”说罢，起身走了出去。
陆野啐了一口，继续专心给鸿翔输送灵力。
至于跟林再行夫妻之实的事情——陆野其实没什么兴趣。
谁知道这小魔头上辈子到底是男是女！
——好吧，至少她现在看起来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儿。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她是个抠脚大汉变身的，可怎么也比充气的要好吧？
捏着鼻子也还能接受。
可问题是……
关于种子可以制作魔蛊的问题，陆野还是十分忌讳的。
所以，即便是有些什么需求，那也不能找林再！万一被她阴了，麻烦可就大了！
想着这事儿，陆野忽然一惊。
一时分神，输入的灵力有些大了，差点儿害死鸿翔。
陆野不敢再乱想，收敛了神思，专心致志的帮着鸿翔来用灵力引导“养灵阵”。
……
林再有些心不在焉的扒拉着碗里的饭，无意间瞥到陆老残提防的眼神，林再有些不乐意了。
这老哑巴，真不是东西！
本尊救过你儿子那么多次，你还防贼似的防着本尊！
什么玩意儿！
林再闷哼了一声，也懒得跟陆老残置气，三口两口吃完了饭，直接把碗筷一丢，起身走了出去。
没有死气的困扰，魔心又已经基本稳固，林再的心情很好。
哼着魔域的小调儿，翻身上了屋顶，仰躺下来，看着天上的星星，怔怔出神。
南辰北斗……
天剑……
那天剑，不会跟这天上的星辰有关吧？
陆野这蠢货，到底把那天剑藏在了哪里？
看了一眼明亮的北斗七星，林再恍惚间，又想起了一千八百多年前，在葬剑碑旁，那一抹刺眼的白光……
真是惊艳的一招！
就连剑皇甘不平和狂士万宗灭都要避其锋芒。
可是，如此厉害的手段，当年的探花郎，似乎并不常用……
林再沉吟片刻，吸了一口凉气。
当年，探花郎使出瑶光之后，似乎明显有些疲惫……
或许，要使用瑶光，就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又想到了之前陆野使用的“天枢”……
一个念头，忽然在林再脑海中冒出来：也许，南辰北斗的九式，都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所以，当年的探花郎，很少使用南辰北斗。而且，第八式北极，和第九式天狼，或许需要付出的代价更大，所以探花郎从来没有用过？！
那些如第五魔尊沐灵一般精于窥伺天机的高手认为：北极星，乃是中天紫微帝星，主宰天下星辰。而天狼，乃夜空之中最亮的一颗星，主侵略灾祸……
据说，帝星昏暗，而天狼耀宇，则是灾祸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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