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回首已过十七年

　　神州又称中土神州，位于五大部州中心，位置上接壤四方大州，融汇各处不同的差异，宛如一个大熔炉一般汇聚到这里，形成百家争鸣的趋势，是天下所有习武之人心向往之的江湖所在。

　　神州大陆种族淋漓，门派万千，其中最有名气的，便数坐落于东南沿海的剑林了。

　　剑林由来无可考究，有记载的便以超越千年，而且每百年必然会有一位绝世剑道强者坐镇，这无不给剑林增添种种神秘色彩，然而最吸引人们的，是剑林流传下来的远远超越当世江湖的剑术和林中比竹林还多的名剑。

　　唐天一带着妹妹唐棠已经离开剑林一月有余了，按照地图指引，再有半个月路程便是青台山，那里有一位江湖武榜第十。

　　按照临行前林主的规划，他们二人出剑林以后，沿东海往北，分别依次挑战武榜第十，第八，第五，第三，然后绕道北海挑战武榜魁首，也就是当世第一人，这次行程没有期限，什么时候完成什么时候方可回归剑林，若是失败，便是死在外面。

　　剑林自古流传下来的规矩就是如此，只有将当世武榜高手一一踩在脚下，方可回到剑林接过林主手中的那柄春雨惊蛰剑。

　　自小喜爱穿青色素衣的唐棠靠坐在路旁一株柳树下，狠狠地灌了一口囊中清水，喘着粗气说：

　　“哥，咱们歇一会，天没亮出发，这会儿都要晌午了，累死了。”

　　对于一向先斩后奏还蛮不讲理的妹妹，唐天一是真的没有办法，索性依着她的性子，他靠在唐棠旁边，接过她递来的水囊轻轻喝了一口。

　　见哥哥没有因为自己吵着休息而生气，唐棠偷偷吐了吐舌头，转移话题问道：

　　“哥，听说青台山那个叫赵晓霞的臭牛鼻子道士有些本事，是扶摇境呢，你有把握打得过他没有？”

　　唐天一放下水囊，塞紧木塞缓缓说道：

　　“打不打得过得打了才能知道，估计是打得过。”

　　唐棠追问道：

　　“要是打不过怎么办，那多丢人啊！”

　　唐天一反而反问道：

　　“你难道喜欢回剑林砍竹子？”

　　唐棠一阵摇头，脸上神情不言而喻。

　　看着这个顽皮的妹妹，唐天一叹了口气说道：

　　“又怕我打不过，又不想回去练剑吃苦，你说说你的七柄袖珍都多久没有出鞘了，要是被师傅知道了，非关你一个月禁闭不可。”

　　唐棠不置可否，抬起袖口，七柄不足巴掌大小的袖珍小剑鱼贯而出，好似雀跃一般在半空飞速盘旋穿梭，七柄各自形状不同大小不同名字不同的飞剑所穿梭的轨迹同样各不相同，时快时慢，但轻灵无比宛若活物。

　　唐天一看着玩性不改的妹妹，沉声道：

　　“休息好了啊？休息好了咱们上路。”

　　唐棠赶紧招手，将飞剑收回袖口内紧贴手臂的剑囊中，她可没休息好，若是可能，再睡个午觉才好呢。

　　这对身着朴素的兄妹，兄长年纪稍大些，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身材修长，面容俊逸，是典型的俊雅相，妹妹则要小上许多，满打满算也不到二十岁，但是一双眼睛眸子尤为明亮动人。

　　只是任谁也想不到，就是这对年轻的兄妹，才入江湖不到一年，便将整座江湖掀的天翻地覆。

　　四月十七，唐天一上青台山，挑战武榜第十人青台山清台观观主赵晓霞，手中二尺鱼腹剑剑气直冲云霄，二十一招败其于剑下，事后，已是在江湖成名三十年的赵晓霞放言，唐天一是他生平觐见的后辈，输得不冤。

　　六月初三，在唐棠的陪同下，唐天一挑战武榜第八人，戚州宣武门门主，鱼腹剑未出三十回合斩断对方手中兵刃，宣武门门主主动退台认输。

　　七月十二，江湖人士蜂拥聚马山庄，武榜排名第四的聚马山庄庄主陈望平主动约战唐天一，只是谁也没有预料到，一直跟随在唐天一身后的他的妹妹唐棠竟然在陈望平有意埋伏下，爆发出旷世骇俗的战力，先是三柄飞剑配合唐天一鱼腹短剑当场削去陈望平项上头颅，随后七柄飞剑宛若游鱼入水，每一次穿梭便会在人群身后留下一道血槽，七剑飞舞即是取命神兵又是不动雷池，庄外弓弩皆是毫无用武之地。

　　一场有悖于江湖的比武，其实也是最为江湖的比武，只不过让天下看清的不是聚马山庄的险恶，而是这对才出剑林不到一年的年轻兄妹的恐怖，一人仗剑术，一人飞剑术，一人剑式剑招登峰造极，一人飞剑飞驰游刃有余。

　　最终，在十月二十八这天，江湖等来了期盼已久的对决，唐天一问剑北海天衢阁，挑战天衢阁阁主张青岚，一场剑道与武道的对碰，一场新人与老人的巅峰碰撞，据说这一日剑气漫天，天衢阁所在天衢山附近黑云滚滚，炸雷不断，只不过大多数江湖人士都被挡在了山脚，没有机会领略现场二人比试的情景，人们愤愤不平，骂声遍野，事后才知晓，天衢山山顶由于二人比武竟然被活生生削去了两尺，将众人拦在山下，是阁主担心比武时波及无辜，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这场比试过后，第一仍旧是第一，据说二人交手前后共计二百九十五回合，唐天一唯独输去半式，下山前，唐天一向张青岚深鞠一躬以表示对老前辈不吝指点的感谢，并约定三年后会再来天衢山。

　　江湖是江湖，王朝是王朝，一个江湖武夫即便再强，也难以撼动王朝的根基，无法阻拦十数万铁骑军马的冲刷，这也是为何江湖之人总是对王朝敬而远之的原因，各有各的规矩，对于不是江湖的东西，绝对不去染指，只不过，唐天一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出剑林一年便再也摆脱不掉王朝的束缚。

　　那年正月十五，大梁国国都梁安城举办花灯，唐棠便是在这里，认识了偷偷跑出皇宫的梁国二皇子，他对她说跟他去皇宫，哪里有最大的花灯，她答应了。唐天一始终想不明白唐棠怎么就放下袖中七柄飞剑，和那个姓余的家伙跑去皇宫了。只是看她的样子真的很开心，她既然开心，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也就不阻拦了，大不了回头和林主说她战死在外面就是了。

　　同样是那一年，唐天一坐在皇宫东华楼楼顶，看着一身红袍的妹妹与姓余的拜堂成亲，她笑的真的很开心，他想着，既然妹妹已经出嫁那么他也就没有牵挂一心准备三年后的天衢一战了。

　　接下来的一年，唐天一便开始了闭关，期间他收到了妹妹的来信，说是生了一个男孩，长得很漂亮，他由衷替她开心。只是怎么也没想到，当他被妹妹的丫鬟找到时，竟然告诉他唐棠被三万铁甲层层围堵在皇宫之中。

　　一年时间，先皇病逝，二皇子遵循遗照，继位登机，然而未久，有消息传出正是二皇子毒杀先皇，篡改遗照，远在边关执掌重兵的打皇子连夜赶回梁安城，将出城迎接的二皇子斩落马下，随后大军侵入皇宫。

　　唐棠从未如此绝望过，若不是还有怀中的孩子，她早便随孩子他爹去了，七柄飞剑在身侧飞速流转，不断的刺入袭来的铁甲体内，两侧尸体堆积，血水早已汇聚成河，然而距离宫门还有百步。

　　三万皇城甲士重重围堵，死死守住南面的煊赫门以防止这名闻名天下的女子剑仙凤归九天，大皇子策马立在人群最末，朗声喊道：

　　“清羽士上前，弓箭三重，射。”

　　身披重甲的甲士提刀后撤，让出身后披轻甲的三千清羽弓弩手，清羽士横列于阵前，宛如一字长蛇，踏出一步，弯弓拉箭，动作整齐化一。

　　唐棠轻轻的将皮袄裹紧怀中不满三月的孩子，冷冷的看着远处的清羽士冷冷的说道：

　　“余兴扬，信不信我拼个鱼死网破也要拉你下黄泉？”

　　大皇子远远的躲在后面，轻蔑得道：

　　“信，这个本皇子还真的信，如不是确认你的那位可以跟天下第一叫板的哥哥不在梁安，本皇子还真就不敢回京。不过你怀里抱着这么个小东西，本皇子还真就不怕你敢鱼死网破。”

　　唐棠咬着嘴唇，确实被他说中了，他已经先自己一步去了，他的儿子绝对不能再有闪失，她拼了命也要让他们的孩子活下去。

　　“嗖”的一声，三千箭矢瞬间离弦飞出，在梁安城保和宫煊赫门前遮天蔽日，在画出一道完美弧线后，直指下方的母女。

　　青衣早已鲜红的唐棠左手抱着怀中婴儿，右手掐剑决，七柄袖珍飞剑悬立在身体两侧，随后每一柄飞剑散发出蓬勃的剑气，在周围三丈仿佛自立一方世界，任三千箭雨泼墨而下，亦是不得侵入分毫。

　　就这样一步步向宫门走去，九十步，八十步，箭雨一波接一波，不断的射向浑身是伤的唐棠，飞剑在身外飞速流转所支撑起的天罡剑阵此时已经由三丈缩减到了两丈，三千清羽士手中流矢耗尽，自动撤回，留给重甲铁骑冲锋。

　　重甲铁骑，连人带马不下一千五百斤，数千重甲铁骑展开冲锋，整个皇宫大地开始随之颤抖，唐棠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铁骑，面对这等阵仗，顿时绝望弥漫心头，既然活不成，那么也不能让余兴扬活，七柄飞速流转的飞剑瞬间停滞，其中六柄回归袖中剑囊，一柄飞剑集合此时她全部意念与内力，刹那即逝。

　　躲在重重铁骑之后的余兴扬有所察觉，但已经来不及躲闪，一名军中将领眼疾手快，在飞剑插身瞬间，以手中长矛轻拨飞剑刹那流逝的轨迹，这才使得飞剑没有意料之中的刺进余兴扬的眉心，而是削去了他的整条右臂。

　　虽然没能杀死余兴扬，但是唐棠仍旧笑了，她低头看着怀中是谁的孩子，泪水已经打湿双眼，真想让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过完这一生，可是当娘的没用，没办法离开这里了。

　　不过是三息，重甲铁骑已经冲至她的身前，为首的那人一勒马缰绳，身披铁甲的战马顿时跃起双蹄，镶嵌铁掌的蹄甲距离唐棠头顶不足两寸，他握紧手中长刀，照着这位昨日还是当朝皇后的年轻女子一刀砍去。

　　唐棠本能的将怀中孩子抱紧，认命的闭上眼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雪白光华自九天而来，刹那间落在唐棠母子二人身前，将那一人一骑一分为二。光华散去，一柄二尺短剑出现在唐棠眼前，静静的悬浮半空，她哭了，孩子的父亲死的时候她没有哭，抱着孩子被大军包围的时候她没有哭，如今她哭了。

　　“哥……”

　　她哽咽的喊道，万斤厚重的煊赫门就在此时轰然炸裂，一袭白衣的唐天一缓步入宫，前方的铁骑重甲自动向两侧后退，进盯着这位敢和天下第一叫板的当世第一剑客。

　　唐棠快步的跑到唐天一的身前，痛哭着扑到他的怀中，一身白衣如雪的唐天一只是拍着她的头笑了笑什么也没有说。

　　宫门近在咫尺，兄妹二人一路走，后面铁骑一路紧跟，直至到梁安城城门前，唐天一从怀中掏出一册泛黄书籍交给唐棠，他说道：

　　“以后，若是这孩子想习剑，就把这本书交给他，剑林驭剑术尽在其中，再加上你的飞剑术，足够他叱咤江湖。”

　　说吧他轻轻一堆将妹妹退出梁安城门外十数丈，然后转身直面三万重甲铁骑，唐棠哭着喊了声哥，远远传来的只有一个字：

　　“走。”

　　唐棠不知道唐天一后来怎么样，有没有活着离开梁安城，她抱着孩子，一路向西，走过了春夏秋冬，走过了高山阔水，离开了中土神州，终于她不想在走了，对战万千军马并没有想象的那般容易，如今她以内府伤遍，很难恢复了，她必须给孩子找一个指的托付的环境。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她来到了一个依山傍水小城，名字叫做厄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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