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祝寿
年关将近,京师的各家各户都是张灯结彩,往年侯府也是如此,不过半年前祖宅被毁,全家死难二百余口,过年的气氛顿时就淡了很多,连灯笼也只是象征性的挂了几盏而已。高绍全有些忧郁的呼吸着不同于湿冷的淮南的干冷空气,他还没有适应洛阳的天气,头微微有些疼,一众家臣都在别院,月儿也回皇城司了,身边连个合用的人都没有,也亏得谢氏想的周到,给小院安排了四个粗使丫鬟和两个老仆,年关将近,如今又要守母丧,高绍全依然穿着一身素净的士子白袍。
“七哥,”清脆的声音唤回了高绍全神游天外,他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这个白净的少年郎,少年郎一笑,露出两个淡淡的酒窝:“七哥不认识我啦?我是小九啊。”
小九,也就是高家九郎,高元的七公子,老来得子,在家里一向受宠,且这孩子的确不负众望,才十七岁就是举人了,虽然名次并不算靠前,然而毕竟是江浙的举人,不出意外,明岁春赐宴琼林宴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原来是林弟?”高绍全一笑,这个比自己整整小了八岁的少年郎正是人生最美好的少年,一身镶着金边的白衣衬的人面如玉:“今天怎么有空找你七哥了?可是有什么难题需要七哥帮你参详?”
“这倒不是,”高林很是自信:“小弟虽不及七哥学识渊博,不过也自信能金榜题名,是爹爹叫我请你一起去出席靖国公五十寿辰。”高绍全微微皱眉,道:“我还在守孝期内,怎么能出席别人的寿宴?”“我也不是很清楚,”高林自己也有些不可思议,本朝以孝道治天下,最讲守孝,寻常人都要守满二十七个月的孝,世家大族更是重视,皇帝如今夺情起高绍全为东宫六率参军已然是有违孝道了,这番靖国公还请高绍全出席寿宴,就更不可思议了,高林纠结的抓抓脑袋:“可是靖国公府上亲自递来的帖子,点名道姓就是请爹爹和七哥同去的。”
既然是正式下帖邀请,高绍全自然不能不去,况且靖国公身为堂堂枢密院使,掌管天下军权,他也需要好好结识,更何况,堂堂靖国公,京兆韦氏家主岂会这么不知礼?既然下帖,必然是有所意图,这个寿宴高绍全他是不去也要去的。
靖国公府与侯府相距并不算远,出了修文坊,只是拐了两个街角,就到了,不过这国公府的气派自然也不是侯府所能相提并论的,京兆韦氏世居洛阳,唐时有言城南韦杜,去天尺五,家族本就不在洛阳的广陵高氏自然是更不能相提并论。
一整个尚善坊都是靖国公府,坊门之处高立着三面牌坊,第一面上书忠孝传家,是太宗皇帝手书,第二面则是威震北疆,自然是高宗皇帝表彰韦氏攻灭契丹之功,第三面则是当今圣上手书的靖国公府,此时华灯初上,本朝向来不拘宵禁,靖国公府外早已是车马如龙,人山人海,只是来往的官员看见高元与高绍全合乘的马车眼神总有些奇怪。
这也难怪,高元去职虽说靖国公的确为他说了些好话,不过最后让皇帝坚定撤职的也是靖国公那句“责无旁贷”,小官们自然难以明白这样的梁子都结了下来,怎么高侯还会来,而高官们则更加奇怪的是,文武之间向来是互不待见,作为文官的高氏一向保持中立,作为武官之首的靖国公也一向不怎么待见文官,所以此番出席的文官除了一些本就是靖国公心腹的之外,也就剩三两小猫而已,而文官高层们则只派了家里公子送礼尽个心意而已,如高元这种高官亲自来的文官却是一个没有。
高元常年手握天下大权,自然也不在乎那些官员探究的眼神,至于高绍全,则更是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文武之间的龌蹉。
管家递了帖子,随后靖国公府上的大管家就亲自来了,在马车前弓着身子:“侯爷您可到了,老爷早就候着侯爷了。”“嗯。”高元淡淡一哼,车夫赶着马车径自向着国公府的大门而去,一众官员纷纷约束让路,毕竟官爵差距在这里,也没什么人敢阻拦。
“穆之兄,小弟恭候多时了。”高元与高绍全刚刚下车,一声温和的招呼就已近在耳边,高元也是露出了一副笑容:“子尘贤弟,半年不见,贤弟风采依旧啊,”他牵过高绍全道:“这就是我兄长的三郎君了。”
高绍全当然也不敢失礼,连忙行礼道:“学生见过国公爷。”这位国公年已半百,两鬓早已为风霜染白,身周并无传统武人的彪悍之气,反而多了几分世家的儒雅,高绍全也是甚为欣赏,韦震扶起高绍全,细细打量,由衷的赞道:“高家后继有人啊,看到高解元,我这大老粗总会想到三十年前意气风发的高阁老,高阁老有子若此,当含笑九泉了。”“国公谬赞了。”高绍全眼圈一红,想到自己的老父,顿时心里有些伤感。
“今天大好的日子,不说这些伤心的话,”韦震自知失言,安慰的拍拍高绍全的手道:“以后咱们就是同僚了,别天天喊我国公,贤侄若不弃的话,就呼我声韦叔。”“是,韦叔。”在路上,高元就曾说这位国公爷为人和气,不太喜欢繁文缛节,这声韦叔怕是最合他心意的。
进了书房,三人分主次落座,韦震坐了主位,高元与他相对而坐,高绍全辈分低,官职又小,自然只能陪坐了。
“老韦,有什么事只管说吧,这里也就我们叔侄两个。”高元皱皱眉,他知道不是大事,韦震是绝对不会把他请来,虽然私下里他们两一直都是好友,不过这些年来,碍于两人的阵营,平时很少来往的,这番借寿宴相邀,虽谈不上失礼,却也把文武之间保持的微妙平衡给打破了。
“老高,你一去京师就是半年,你可知这半年京师形势大坏啊!”韦震轻轻一叹:“你那学生,隐藏的真是够深的。”“怎么?”高绍全微微皱眉,回来这两天来,他有意不去接触流贼的事,如今可以说已是半个瞎子,韦震递过一张纸条,道:“这就是你那个学生半个月以来做的事,如今一来一去,又是半个月,怕是那边已然发生了更不得了的事了。”
高元展开纸条,双眉慢慢皱紧,他极力的克制怒气,然而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出,可见已是怒急,“荒唐!”高元一拍桌子,茶盏都跳了跳,韦震苦笑道:“老高,你这脾气是怎么在文官里面混这么久的?我这可是前朝贡品,秘色瓷啊,打坏了,你老小子赔不起。”
“你还坐得住?”高元平复了心情,看到好整以暇的摆放茶盏的韦震,突然心里也安定了许多,“坐得住又如何,坐不住又如何?”韦震轻轻摇头:“你那学生出手太快了,如今我们是已然止不住他的步伐了,不如想想有什么办法补救了。”
两位老大人相对无言,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高绍全一头雾水,韦震抬头看看高绍全,和煦一笑:“贤侄,你也看看,这事还需要你来办。”高元点点头,把纸条递给了高绍全。
原来,梁王到得徐州之后,并没有如他所说不插足军事,半个月来,他把天子亲卫与地方府兵乃至卫所军完全打散,重新整编,就这一手,就把高元一手培养的一众将领完全架空了,随后又相继把几个处于要害位置的将领降职降罪,安插亲信,可以说只半个月,这位梁王殿下手里已然有了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了。
“好厉害的手段!”高绍全赞了一声,虽然那梁王是自己的敌人,他也不得不称赞一声,打散重编军队其实并不难,难的是要把高元旧部相继驱逐,高元那些骄兵悍将岂是那般好打发的?梁王短短半个月时间就能相继行动,迅速掌握军权,此后,他再想完全控制其他军队,必然是事倍功半,相信不用多久,梁王手中的军队就会从零增加到十万之数。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韦震连连长叹:“这位梁王深得韬光养晦之心得,如今一出手就是直指要害,平静了二十年的储位之争,如今也要平地起波澜了。”高元也是连连长叹,双眉紧皱,这些年来,太子地位突出,几位皇子或是不问政事,或是尚年幼,太子将来继大统似乎只是时间问题,然而梁王这一出手就是如此不凡,拥兵十万的藩王想想就非常可怕,再加上如今流贼祸乱中原,契丹虎视眈眈,大周江山根本经不起折腾。
“老韦,你给我交个底,”高元突然抬起双目直视自己的老友,语气坚定的道:“你是不是*?”韦震一笑,品了品茶才续道:“老高,以你我地位,提前站队真的合适吗?”高元沉默了片刻,点点头,他们两人的确不适合参与到争嫡,他们的官爵都已封无可封,忠于皇帝才是最好的选择,不管是谁做了皇帝,哪怕是外姓做了皇帝,总会要用他们这些老臣,站队根本就是自寻死路。
“不过,”韦震抬眼看了看高绍全,道:“圣上倒是给你们高家安排好了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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