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孔乾
第一百五十章孔乾
对狼枪来说,护卫实在是一桩轻松到极点的活计。每天找个地方一待,保证柳夏绝不会消失在自己视线范围的同时,还能顺便在这些异域女子身上吃点豆腐,如此好活,平日里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的。
不知是本身准备工作没有做好,还是怕了狼枪的名头,亦或是接下诛杀令的人真的在刘勇他们之间。四天时间很快过去,那个所谓的杀手依旧没有现身。这千两白银,眼看着就要轻松到手了。
“你小子总算办了件人事。”暗中与狼枪接头的马四在正事讲完之后如此说道。他没有跟着狼枪二呆他们一起保护柳夏,因为最开始,马四是狼枪准备的后手,这记后手防的便是他们要保护的柳夏。幸好柳夏听了苏玉衡的话,没有再与狼枪他们为难,狼枪计划好的那一套里应外合之计也没了用处,索性让马四继续隐藏在暗中,为狼枪他们探听情报。
官差出身的马四眼力毒辣心思缜密,不出一日时间便将集市附近的商铺位置、商贩长相记的一清二楚。谁今天出摊晚了,谁今天举止有异,乃至谁的眼神不对,都逃不出那双带着浅浅刀疤的双眼。
每日正午时分,他便会悄悄潜入与狼枪碰头,将周遭人事讲清楚的同时,再以此要挟一下,逼狼枪把那本**赠于自己。
这几日里,集市内外倒是风平浪静,但马四的直觉却告诉他,这很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十天、一百二十个时辰,白银一千两,这钱怕是没那么好赚的。
果然,在马四隐藏在集市背后的第五个早上,一场异变猛然发生。
初升旭日的光辉下,由六匹骆驼三匹马组成的商队自东方行来,驾轻就熟的进入了集市,六匹骆驼找了个角落安顿了下来。而那三匹马,则在一番寻找之后,停在了茶楼前。
两男一女进了茶楼,二话不说直奔主题,要求见柳夏一面。茶楼掌柜本还想推脱一番,但当他接过那中年男人扔过来的铜板,瞧见上面笔走龙蛇般刻着的“孔”字,突然大惊失色,急忙命人前去将柳夏请了过来。
跟着柳夏一起踏进茶楼门的,除了保护着她的众位姑娘,自然也少不了狼枪他们。
一进门,便瞧见两男一女坐在那,男的温文儒雅,女的亭亭玉立。因遮挡风沙而穿的格外厚实的衣服,亦掩饰不住三人远超常人的气质。
“晚辈柳夏,见过孔前辈。”柳夏来到木桌前,十分客气的施礼道。
孔姓中年男人拱手还礼,道:“客气了,孔某不过是一介商贩,岂能担得上前辈二字。”
柳夏道:“孔前辈过谦了,西北之上,能以一人之力白手起家,只用二十年便成为商界龙头,这等事,晚辈实在是拍马而不及。”
听着柳夏的夸奖,中年男人却不见一丝高兴,而是保持着一副淡淡的笑容,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说着,突然侧过头,向柳夏右侧身后望去。
柳夏心生好奇,不由得也跟着侧目,碧蓝色的双眸中,出现了一个男人高大的身影。
“狼枪。”中年男人淡淡开口,笑着招呼道:“近来可好啊?”
只听远在十步之外的狼枪轻笑一声,回应道:“拖你的福,就断了几根骨头,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孔前辈和他认识?”柳夏不禁疑问一声。
中年男人道:“老熟人了,他过去可帮了我不少忙。”
二人坐下,中年男人又道:“柳姑娘还是不要叫我前辈了,听得我都觉得自己老了。我姓孔命乾,若是姑娘不嫌弃,称我一声孔乾老哥好了。”
柳夏道:“这……那就听孔乾老哥的话。”她声音一顿,试探着问道:“还不知孔乾老哥今日来此,所为何事?”
孔乾脸色一变,黯然一声道:“今日来此,是有两件事要做。”说着,轻轻一挥手,身后年轻男子便揭开上衣,从怀中取出一壶封存好的酒杯,放在了桌上。
“孙老爷与我虽只见过两面,但他是我敬重的人,还记得他与我说过,生平最喜欢喝江南的女儿红……这杯八十年陈酿,算是我的一番心意吧。”孔乾轻声说着,手指一抬将酒杯推到柳夏面前。
柳夏接过酒杯,凝重道:“孔乾老哥有此念及,师父在天之灵,亦会含笑。晚辈,拜谢。”说着,起身便要对孔乾施礼。
“不必了。”孔乾阻止一声,脸上哀伤悄然间变成了淡笑。“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与你说。”
柳夏道:“请孔乾老哥指点。”
“指点谈不上。”孔乾道:“要硬说的话,接下来我要与你说的话,其实更像是威胁。”
“威胁?”柳夏黛眉微皱,瞧着孔乾那张满是和气的笑脸,心里突然一紧。
“不错。”孔乾答应一声,道:“我就直说了吧,你和苏玉衡做的事,我很不喜欢。”
柳夏道:“孔乾老哥何出此言?晚辈不明……”
“不用装糊涂。”孔乾突然打断道:“是不是觉得自己做的有头有尾天衣无缝?年轻人,别那么自信,你们还嫩着呢。”
柳夏一阵沉默,心头正暗暗琢磨着。就见孔乾忽然起身,两步来到柳夏面前,淡淡道:“我还是个愣头小伙子的时候,这集市便已经在了。几十年过去了,多少高楼倒了台,唯有它在此扎了根。知道为什么吗?”
柳夏轻轻摇头,道:“还请前辈指教。”
孔乾这次没有纠正那声前辈的称呼,开口道:“因为有你,有我,有他。”他指着柳夏,手腕一翻又指向自己,最后向前一伸,指向了一旁的狼枪。“只有我们在,这集市方能从一次次风沙中挺过来,我们,就是它的根。”他喃喃说着,语气中带上了一抹阴沉。“孙老爷尸骨未寒,你们却急着将根斩断一条,实在令人寒心。就凭孔某人对孙老爷的敬重,也不能再放任你们肆意妄为。”
柳夏认真听着,缓缓开口,道:“所以前辈,想做什么?”
孔乾道:“把那条根找回来。”
柳夏神色一寒,一字一顿的道:“恕晚辈,做不到。”
孔乾淡笑一声,两步退回椅子边坐下,道:“没了那条根,这棵树只有死。”
“晚辈倒觉得,没了那条烂根,这棵树会活的更好。”柳夏突然开口道。她凝视着孔乾,嘴角上扬,笑道:“不知孔乾老哥,是否已经见了苏玉衡?”
孔乾道:“未曾见过。”
柳夏道:“孔乾老哥若是见了他,便能明白,我们所做之事对集市百利而无一害。”
瞧着柳夏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孔乾心中轻叹一声,道:“你说的,是联合九镇十三家商队的事吧。”
柳夏道:“孔乾老哥果然消息灵通。”
正说着,却见孔乾眼角一眯,嘴角爬上一抹讥讽的笑。“听说了,西北九镇,已经有十家商队点了头。”
“既然孔乾老哥都知道,那您也应该明白,只要您与东边另外两家同意,我们便可打通嘉峪关内外所有商路。到时候……”
“所以才说你们太嫩了。”孔乾沉声打断道。“就算我和另外两家点头,那又如何?点头,光点头有个屁用。没付诸行动,话说的再好也是空谈。”他手指在桌子上一阵敲点,每敲一下便问一句道:“我问你,最近一月从集市折转的商队有几家?散出去的银子有多少?你手里的银子还够撑多久?三个月还是五个月?等孙老爷这么些年积攒下来的本钱都耗光了,你拿什么维持?”
柳夏被他的一番话问的哑口无言,半晌,抿着嘴唇,倔强的道:“只需九镇商队开始走动,这些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孔乾凝视着她的双眼,道:“你真的要指望别人?”柳夏不答话,他便接着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十三家家族商队,包括我在内,都不会往这里再砸一文钱。别一脸不信,我们有的是理由推脱,我们拖上一日,你便要损失一日的收入。等你没了最后一份作为,这地方,便是我们说拿就拿的了。”
柳夏思绪着孔乾的话,越想,心中就越发阴寒。
“做生意,也要讲究平衡之道。”柳夏沉思之际,孔乾低沉一声开口道:“有风光便会有抑郁,有成功就定然有失败,有人赚干净银子,自然也要有人赚脏钱。想一家独大,就是自寻死路。你以为孙老爷想让做黑活的留在这里吗?他当然不想,但他必须这么做,因为那些人会是他得力的臂膀。而你们,却自断臂膀,把集市逼上了一条绝路……我话讲到这,该怎么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孔乾说着,领着家族两个晚辈迈步朝门口离去。
屋内众人齐齐侧目望着这个赶了几十里路来给柳夏上一课的男人,一个个眼神中都写满了复杂。
柳夏靠在椅子上,精神一阵恍惚,手心、额头已是冷汗直流。她颤抖着嘴唇,拼命想站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脚已经软了。“前辈!”她只好不顾脸面,放声高呼。
孔乾脚步一停,转头望了眼。
“前辈,现在可还有回头……”她大声问着,突然声音一停,张开的嘴唇颤抖着,碧蓝色的双眸猛的一缩,如星海一般深邃的深蓝中,倒映出一抹鲜红。
世界在这一刻仿佛停顿了,她傻傻的望着那抹红色,直到耳畔响起一声惊叫,方才从混沌中回过神来。
茶楼门前,孔乾和另一年轻男子倒在血泊中,同行的女子惊吓的叫着,扑通一声坐倒在地。
二呆的剑横在半空,剑尖上,一滴鲜血缓缓坠落。剑锋所指,一个蒙着脸,长着一双黑褐色双眸的异邦女子捂着胳膊,血迹从她的肩膀流下,流过手腕,流过指尖,流过她手里握着的刀,最后滴落在地。
柳夏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没人敢相信。
趁着孔乾回头之际,突然暴起狠下杀手的,竟然是和自己从小一起去长大的姐妹。为什么?她的脑海只剩下这一声疑问。“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柳夏喃喃开口,用异域话问着。
那蒙面女子却是好像没听见一般,噌的一声又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
二呆冷眼瞧着,握剑的手轻轻一点,就在他准备废掉蒙面女子另外一只手臂时,不可思议的一幕再次发生。
只见那女子紧握着匕首,却不是对着二呆,而是朝自己的脖子猛的刺去。二呆瞬间出手,剑尖刺透了她的手掌,然而那女子却已抱了必死之心,向前跨出一步,锋利的匕首顷刻间便划开了她的脖子。
蒙面女子砰地一声倒地,抽搐着身体,几下过后,便没了气息。
亲眼看着姐妹自尽当场,柳夏已然呆若木鸡,她浑身颤抖着,用尽全部力气想要站起来,去抓着姐妹的手,让她告诉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然而一只大手却将她一把按回了椅子上,她傻傻的撇过头,瞧见的,是满脸凝重,将自己护在身后的高大男人。
茶楼门前,二呆的手指在孔乾脖颈上点了点,随即站起身子,朝狼枪摇了摇头。
“鳞儿。”狼枪阴沉着脸,低呼一声。
身旁鳞儿立刻应道:“老大。”
“看好我身后,不许任何人接近她。”狼枪凝声道。
鳞儿道:“知道。”一男一女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将柳夏保护的严严实实。
“二叔……二叔!”幸存的孔家女子从惊吓中回过神来,扑到孔乾的尸身上嚎啕大哭。“二叔……表哥……”她失声呼喊着,可身下两个世上至亲的人却再也没能回应。
“柳夏!”她恨恨的望着屋子里的人,双眸突然停在被高大男人挡在身后的柳夏身上。“我二叔好心来此,你竟然下此毒手!孔家不会放过你的!我发誓,一定要你血债血偿!”
多年前,由某位孙姓老者定下的,已经遵守了几十年的,集市内不得见人命的规矩,在这一天,被打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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