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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场丧礼


  各地风俗不同,唐思燕所在的这个小岛农村习俗婚丧嫁娶都是三天。

  过世第一天为停灵,为了亲人、朋友哀悼,送礼金、准备丧事事宜。第一天晚上,亲戚朋友要组织牌局,热热闹闹一夜,不让过世之人孤单,所谓陪夜。

  过世第二天,上午家人租借冰柜,请来化妆师为过世之人净面、穿寿衣、化妆,让人体体面面走完人生最后一程,也让来哀悼的人能够瞻仰仪容。第二天下午开始陆续奏哀乐,哭丧,阴阳先生念族谱和生平,引领祖先们来接子孙们过黄泉路。第二天晚上开完流水席之后,才是重头戏。阴阳先生身穿黄色道服,持桃木剑开始往生咒,诉进生前坏事,孝子跪在门内,烧黄纸元宝,向黑白无常告罪,求黑白无常看在孝子代为受过的份上,黄泉路上枷锁轻一些,让魂魄少吃些苦头,求黑白无常看在买路钱的份上,在阎王面前美言几句,投胎到一个好人家。念完往生咒前半段,后半段开始,孝子向外跪,烧黄纸元宝,求路上的孤魂野鬼看在孝子的纸钱的份上,不要欺负魂魄,让他黄泉路上走的一路顺畅。除孝子外,所有陪夜人员都手举点燃的香,按荷花灯路线,依次前行,为魂魄开路——打开黄泉路。阴阳先生念完往生咒,家人开始依亲疏关系,披麻戴孝,磕头送别。黄泉路的尽头,一顶轿子,一间别墅,金银财宝等等阴间所需事物通通烧给魂魄,期望他在阴间一切都好。走完所有的流程,孝女开始哭七七四十九场,表达对已逝之人的不舍。当然,现今社会,计划生育,子女皆一个。所以,孝子孝女的说法也没有这么明确,孝女孝女婿也可以替父母下跪赎罪。七七四十九场哭丧也有专业哭丧人代替。

  丧礼第三天中午,吃完早中饭。所有送葬人员,扶灵至火葬场,业火烧尽人间恩怨,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从此尘归尘土归土。孝子孝女带回骨灰至骨灰堂安放,以方便以后的祭祀以及缅怀。

  火葬场回来后,第三天晚上请所有在丧礼上有所帮助的人吃饭,通常以馄饨为准,感谢大家的帮助。

  而唐思燕参加的这场丧礼变故就是出在第三天晚上!

  这场丧礼的过世之人是村内一名八十三岁的老人,早年丧妻,和村内一名寡妇再婚。两人相互扶持,走过了三十三个念头。早年,双方子女尚未成家立业,虽有反对,但是年幼,并不能阻止两人的结合。后来,子女虽颇有微词,夫妻两人为子女在村内盖好楼房后,便搬离村落,到镇上,住进了老太太儿子买的套房里,这一住就是二十年,倒也相安无事。但是两位老人到底年岁渐老,镇上的套房在4楼,每天爬楼梯实在是行动不便。老人在三年前,80岁的时候,突发中风,不能自理。老太太一个人照顾她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所以,和老人的子女商量想搬回来住在底楼方便照料老人。老人的两个儿子表示强烈的不满,两层高的楼房是一家一幢的,到底住谁家,谁也不肯相让。而且,两个老人都已经离开村落,没有村里面的平方了,凭什么再住回来,而且父亲一个人回来住就算了,那个女人也回来住干嘛,难道以后拆迁了,还有分给她钱和房子吗?而老太太家的子女们表示,当年老太太改嫁了,那就更不能回原来的夫家,要回来可以,只能自己回来,不能带着改嫁后的丈夫或者继续住在镇上老太太大儿子买的套房里面。所以,双方僵持不下。当然,赡养父母是子女的责任,最后,由村委会调停,签订书面协议,以后拆迁,钱和房子均有两个儿子享有,老人不享有任何权利。但是,可以允许老人在两幢楼房的前面,由村委会替老人盖一间茅屋,方便老人居住。

  然而,老头的儿子媳妇孙子孙女们每天和老太太抬头不见低头见,矛盾频发。子女们主张让你住回来就是让你照顾你父亲的,不是让你出去打麻将的,你必须24小时呆在我父亲身边。老太太主张,从年轻时就喜欢打麻将了,老头他当然是照顾的,打麻将的地点都是选在自己家中,并不影响她照顾老人。而老太太的子女主张,老太太自己也一把年纪了,不能凡事亲历亲为,要求请一个保姆照顾老人,老太太自己顾好自己就好,请保姆的费用双方各承担一半。老人的子女拒不同意。老太太的子女再次提出,那请保姆的费用由老太太的子女全权承担,然而老人的子女依然不同意,坚决要求老太太的职责就是24小时照顾老人。各方协调失败后,老太太的子女确实心疼老太太,要求老太太向老头提出离婚,然后回到原来的夫家,由自己子女照顾。老头虽然中风,但是意思表达仍然清楚,拒不同意。第一次不同意,第二次不同意,第三次由他的儿子带着他前往民政局强行签下离婚协议书。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三十三年的婚姻,最后在一个下雨天的晚上,老太太用一条旧床单卷着几件衣服,离开了村落。

  没有一个接,没有一个人欢送,走出村落的时候,唐思燕正好从行里下班回来,看见老太太,搭了她一程,把她送到了公交车站。并不是唐思燕不愿意送老太太回原来的夫家,只是这个故事中间牵扯太多的人情世故,是是非非。这也是同村的人没有一个人出来相送。确实,他们都知道老太太可怜,但是,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说我送你一程。他们以后不会和老太太再相见了,但是他们还得和老太的一家人继续在这个村里生活很长很长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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