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野外实习
沈沫公寓的装修工程还在缓慢进行, 暑假来临前，厉秀英的三室两厅已经装修好，迫不及待打电话给女儿, 让她来看新房。
虽然早有预料，可是当沈沫踏进她妈妈装修的房子时，还是大吃一惊！
厉秀英的审美毋庸置疑, 客厅浅咖色乳胶漆, 白色石膏线和淡花纹地砖, 除了几个大红色中国结和饮水机上的碎花小布套，基本上算是欧式简约，让沈沫诧异的是房屋分配。
三室两厅大格局没变动，南面一间被她妈装修成自己的卧室，烟蓝色壁纸白色家具, 沉稳大气, 铁艺床上铺着崭新桔色四件套, 都是妈妈最喜欢的款式。
紧挨着一间是沈沫的卧室, 淡黄色少女基调, 清新雅致。北面最大一间带阳台的卧室却是婴儿房, 粉嫩嫩小熊壁纸，粉红纱帘，卡通吸顶灯！
“妈, 为什么你不住这间？”沈沫不解。
“没看见那是婴儿房吗？给我外孙装的, 你也不许住！”厉秀英满意欣赏自己的杰作。
沈沫含蓄提示：“妈妈, 我会有自己的房子……”
“你的是你的, 这间是留给我孙女儿的！”厉秀英坚持。
沈沫愣住：“你怎么肯定将来我会生女儿？”
厉秀英笑：“生了儿子我也不敢跟你婆家抢不是？别看现在喊着男女平等生儿生女都一样，就没有婆婆不喜欢孙子的！孩子刚生下来最会看脸色，小姑娘知道奶奶不喜，乖乖睡觉，抱起来就吃，连哭都不敢，我可不能让我孙女儿受这个委屈，姥姥疼她！”
沈沫无语：“你这都是哪听来的歪理邪说？跟小区里那群老太太取经啦？别再是加入邪教了吧？”
“去你的！你懂什么？”厉秀英笑骂，心情舒畅。
不是她迷信，老城厢的旧习俗，出嫁闺女生了儿子，婆家摆满月酒招待娘家贵客，丈母娘大舅子空着手来贺喜，摆足架子使劲刁难都没事，反正婆婆爱孙子，不会迁怒。
生了女儿也没事，娘家贴钱贴物，大金镯子大金锁使劲给外孙女招呼，这是告诉婆家，敢欺负怠慢试试？闺女也矜贵！
沈沫努力尝试劝说：“我结婚生孩子还早呢，再说现在都是请保姆月嫂，你干嘛放着好好的阳光房不住！”
厉秀英耻鼻：“你当现在的保姆月嫂跟以前的奶娘一样啊？把雇主家的孩子当亲生的养？人家拿薪水干活，就是工作！不指望你养老，不指望你给奶兄介绍差事安置房子娶媳妇，凭什么全心全意照顾你的孩子？就算有保姆也得我在旁边看着！”
沈沫泄气，算了，不住就不住吧！她妈开心就好，为了不浪费未来姥姥的心意，以后她争取一样生一个。
期末考试完，终于又迎来暑假，和以往不同的是，今年暑假沈沫要出野外实习。
为避开暑假高峰，他们专业的实习生要一周后才出发。妈妈的房子正通风晒味，还不能入住，高蕾蕾在她的出租屋，宿舍里魏时芳和童欢整日翻来覆去叨叨房子彩礼那点事，听得沈沫神经崩溃，于是放假第一天就麻溜的收拾好行李，跑到许劭的公寓躲清静。
“沫沫，这就是你要带去实习的行李？”许劭皱着眉头翻看粉色拉杆行李箱里的牛仔裤和运动鞋，女友还没离开，他就已经开始担心。
“新疆大漠哎！难道你要我带裙子和高跟鞋？”沈沫穿着睡衣，仰在贵妃椅上敷补水面膜，她晓得那边缺水。
许劭回头瞪一眼，嘴里无声嘀咕几句，把行李箱随手扔一边，心里默默罗列沙漠环境需要的户外装备。
沈沫脸上盖着面膜，眼睛悄悄打量一脸嫌弃表情的许劭，心里偷乐，她有男朋友，她才不要自己查攻略！
假期难得清静，外面又是炎炎烈日，沈沫整日窝在公寓自娱自乐，几部盗墓题材的电影，在影音室看的津津有味。
“许劭，你快过来！”沈沫打电话召唤男友。
许劭放下电脑，匆匆从书房出来，跑到影音室急切问：“怎么啦？在看恐怖片吗？”
“抱抱我！”沈沫可怜巴巴表情。
许劭伸手把沈沫拉起来抱住，扫一眼电影画面，没看见任何恐怖镜头，不知道沈沫干嘛叫他过来，奇怪问：“悲情剧吗？”
“快带我去厨房！”
沈沫树袋熊似得挂在许劭身上，指挥他从影音室出去，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我想吃冰淇淋。”
“为什么不自己拿？”
“厨房好远，我走过去太累！”
许劭郁闷：“为什么不在电话里告诉我帮你拿？”
“你在忙啊！特意打电话让你帮我拿冰淇淋多不好意思？”沈沫体贴。
许劭无语凝噎，心想女人果然不能太闲！
“你那些行李不适合在野外用，去看下攻略，需要什么提前准备。”
沈沫惊诧：“你女朋友的事，为什么要我帮你做？”
许劭沉默片刻，想想觉得沈沫的话有道理，于是放下手头事情，赶忙打电话给陆战旗，和他商量采办户外装备的事，他俩的女朋友一起实习，能共享的装备可以合买一件。
约好时间，四人开车杀向户外用品店，冲锋衣速干衣水袋帐篷，睡袋气垫，太阳能充电器gps，便携水桶防蚊灯通通买齐后又去商场。
护肤品柜台前，沈沫和高蕾蕾指指点点，高倍防晒、晒后修复买了一堆，小票统统交给男友付账。
银台前，陆战旗小声吐槽：“去趟实习，装备都快赶上专业盗墓的了，当年我去内蒙，可是什么都没带！”
“新疆有古墓群，万一真让她们遇到呢？”许劭收起钱夹认真道。
休息区，高蕾蕾拿着手机，打开计算器不停测算，一边算还一边吐槽：“野外实习真费钱，陆战旗这月工资又花光了！”
沈沫叼着吸管喝冷饮，看着许劭和陆战旗拎着大包小袋跑来跑去，心里突然就明白学姐们为何要苦苦挽留，舍不得她们的男朋友了。
晚上回到公寓，沈沫心事重重，小心试探。
“陆战旗以后会跟高蕾蕾去北京吗？”
“不会！”许劭肯定语气。
沈沫还是怀抱一线希望，争论道：“北京是一线城市，各方面都比新南好太多，何况高蕾蕾愿意负担，也负担的起，陆战旗为什么不能考虑去北京发展呢？”
许劭轻声嗤笑：“高蕾蕾祖宗家的铁帽子早就被陆战旗他祖宗一炮打飞，就算现在她在北京生活的不错，也是墙外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留在新南，陆战旗能带着她在墙内生活。”
沈沫虽然不清楚墙内和墙外有哪些区别，但是明白许劭的意思，陆战旗不会跟高蕾蕾去北京，他也不会来她的韩剧，男生们果然都有自己的领地意识，生活细节他们可以无限妥协，但绝不会去别人的领地生活。
时间很快过去，终于到出发日子，早晨八点钟，新南火车站冷冷清清，暑假已经开始一周，同学们陆续回家，只她们专业的大四生要出野外实习。
站台上，同学们相互告别。
魏时芳早早坐在车上，陈光伟的专业不参与实习，已经回家。
孙志强拎着一兜水果和热水杯，来车站送别女友，正在创业期间，暑假他要留校看店。
“一路小心，多喝热水！”孙志强关切嘱咐。
“嗯！到地方我给你打电话！”童欢热切点头。
许劭和陆战旗帮女友安顿好行李，再三检查装备，依依不舍下车。
“沫沫，一路小心，别掉队，遇到突发状况先给我打电话。”许劭在车下不放心嘱咐。
“放心，学校实习不会带我们去危险地方。”沈沫扒着窗户大声。
“蕾蕾，别乱吃东西，那边晚上凉，小心闹肚子。”陆战旗吐槽归吐槽，终究还是不放心女友出远门。
“别啰嗦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高蕾蕾不在意。
广播响起，列车启动，沈沫和高蕾蕾满腹忧伤挥手告别男友，坐回座位瞬间又兴奋，带队的是男神都教授！
空调普快硬座，学生半价票，整节车厢都是他们班同学。
“同学们！谁能说出有关新疆的诗词？”都教授活跃气氛。
“葡萄美酒夜光杯！”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我们新疆好地方，天山南北大牧场……”
“如果你要是嫁人，不要嫁给别人，一定要嫁给我……”
“妹妹，妹妹！”
“嫁妆，嫁妆！”
“不要小舅子！”
大一大二时候出野外只在新南的矿山，当天去当天回，游山玩水郊游一般，这次才是他们第一次真正野外实习，大家都格外兴奋。
餐车吃饭，唱歌打扑克聊天，裹着毯子在硬座轮流睡觉，一天零八个小时后，终于抵达喀什火车站。
沈沫两腿发软，和高蕾蕾相互搀扶下车，坐上大巴，一路摇摇晃晃，傍晚时分到达不知名小镇，入住招待所。
“这是哪儿？”高蕾蕾迷糊。
“别管是哪儿了，快进去吧，洗个澡出来吃饭，我现在能吃下整只烤全羊！”沈沫有气无力。
“做梦吧你！有大盘鸡儿就不错了！”高蕾蕾嫌弃打量四周简陋环境。
二楼四人间，刚好四个女生住一屋。
沈沫放下行李箱，穿着衣服直接跌在床上，忍不住又是一声惊呼，床好硬！
卫生间里童欢大叫着出来：“啊啊！没有淋浴！”
“凑合吧，你把浴缸好好刷刷，我有带消毒液。”高蕾蕾打开行李箱翻找。
“没有浴缸！”童欢着急。
沈沫纳闷，从床上爬起来去卫生间查看，打开门瞬间，顿时惊呆：小小卫生间没淋浴没浴缸没洗手台，只有一个蹲坑，它就只是个厕所！
四人正在发愁怎么洗漱，外面有人敲门。
沈沫把门打开，见是都教授站在门外，手里还拿着四个崭新的塑料盆和一个红色塑料桶。
“这些给你们用，水房在走廊那边。”都教授指给沈沫看。
“谢谢！”沈沫接过东西忙道谢。
关上门，沈沫和高蕾蕾都盯着塑料盆和塑料桶发呆，魏时芳看不下去。
“你们别磨蹭了，肯定是让我们先用水房，男生们还等着洗澡呢。”
“让我们去水房洗澡？”童欢惊呆。
刚才她跑过去看了，水房里除了一个大水泥池子两排自来水管，什么都没有，连门都没有！
“大家把水打回来，在房间轮流洗。”魏时芳安排。
“我去楼下要热水！”沈沫主动道。
其他人没意见，开始分头行动。
服务台里两个当地年轻女服务员，沈沫赔笑搭讪，好说歹说才要了两暖壶热水，上楼回到房间，见凉水已经打好，盛在塑料盆里，摆了一屋子。
“童欢先洗吧，节约用水。”沈沫交代。
插上门，童欢立刻脱衣服进卫生间洗漱，等她从卫生间出来，四盆凉水两壶热水一点不剩。
沈沫没办法，只好再下楼要热水，其他人一趟趟去水房打凉水，等到高蕾蕾洗完，魏时芳用剩下的半暖壶热水也洗漱完毕，沈沫还没洗。
“自来水怎么越来越凉了？服务台那俩妞真抠门，热水都不给，我要投诉她们！”高蕾蕾吐槽。
沈沫哭丧着脸，她也没想到只一会儿时间，自来水就从温吞吞变的冰凉，无法沾手，早知道一开始四个人一起洗，两壶热水凑合下也够了，难怪服务台不愿意给。
最后没办法，高蕾蕾跑去找都教授，带他下去交涉，终于给沈沫要来两壶热水。
等沈沫洗漱好已经晚上九点多钟，此时天色才刚刚擦黑，四人一身轻松下楼吃饭。
四张大圆桌，同学们围坐一起，桌上的菜肴很简单，土豆炖鸡块，萝卜炖羊排，拔丝山药，洋葱炒鸡蛋，小半筐馕，一大盆紫菜蛋花汤，并没有想象中的烤全羊和大盘鸡。
大家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大口开吃，谁都顾不上说话，草草填饱肚子，最后上来的果盘总算有点安慰，沙瓤西瓜又大又甜。
转天一大早，起床整装待发，沙地小卡、蓄水车一路前行，远离城镇驶进无人区。
无边无际的大漠，漫天飞沙。
“好美啊！”沈沫感叹。
“大漠溜溜的直，没有人烟！”高蕾蕾激动的作诗。
接下来一天，顶着炎炎烈日采集样本，酷暑干旱，眼前的壮观美景变的不那么美好。
晚上气温骤降，大家在营地扎好帐篷，升起篝火做饭。方便面和紫菜蛋花汤，干巴巴的馕，果汁维生素凑合着就是一餐。
“老师，以后我们工作也会是这样的环境吗？”同学披着毯子瑟瑟发抖。
“不会，现在你们只是实习，真正工作环境会比这个更恶劣。”都教授笑着说。
沈沫冷颤，早早爬进帐篷。
“脏死啦！今晚怎么洗？”高蕾蕾烦闷。
“我带了湿巾，凑合下吧。”沈沫安慰。
两人捧着卸妆巾擦掉脸上身上的防晒霜，出去要了一小盆冷水，凑合着轮流洗脸，各种消毒纸巾湿巾和一次性内衣派上用场。
刚收拾完，许劭电话就打进来。
“沫沫，晚上冷不冷？”
“好冷啊！水都没有……”沈沫委屈。
高蕾蕾的手机也开始震动，忙到另一边接听，陆战旗在电话里嘘寒问暖。
各自挂掉电话，黑暗帐篷里，外面篝火倒影，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沫沫，我爸妈已经给我找好实习单位了，毕业后我绝不会在野外工作，你怎么打算的？”高蕾蕾轻声。
沈沫叹气：“我妈妈没门路，爸爸那边的亲戚也帮不上忙。”
地矿专业在新南市不愁找工作，但是工作和工作很大区别，有的吹空调坐办公室，高福利高待遇，有的常年在野外风吹雨淋，正常三餐都无法保证，更别提前途。
她现在有房有车，和本市所有小康家庭一样，吃穿不愁，基本生活已经满足，但是和谢世宁、陆战旗、童欢他们的家庭相比还差一大截，她没有任何社会关系。
“你妈怎么说？她不帮你参谋吗？”高蕾蕾奇怪问。
高考一结束，她父母就对她的工作前景作了详细规划，耐心分析后才说服她来新南市上学，选择地矿专业，怎么到这时候，沈沫还没头苍蝇似得？
“你也知道，我妈就中专毕业，下岗后在私企做会计，平时接触最多的就是东家长西家短，婆媳矛盾夫妻打架，哪家商场打折，谁家生二胎这些，工作的事她有心无力，帮不上我！”沈沫无奈。
她不是没羡慕过身边同学，房子车子和优越生活环境他们生下来就拥有，在父母指引下按部就班，偶尔还可以小任性，即便走了弯路，父母运用强大资源和社会关系也能帮他们再次纠正。她却要谨慎再谨慎，不能半点差池，因为对她来说，有些事错就错了，没有回头机会。
高蕾蕾纳闷，沈沫家几代人都在本市，找工作这样的大事，怎么一个用得上的亲戚都没有？不过转念一想瞬间又明白，俩母女一个私企会计，一个没出校门的学生，如果她家有这样的亲戚找上门让帮忙，她爸妈也没法帮。
“找许劭呢？万一他以后出国娶白富美，你怎么办？趁早让他帮你把工作解决了。”高蕾蕾出主意。
“这么明显留后路的事也找他，吃相难看。”沈沫反对。
高蕾蕾幽幽道：“说真的，你要是能嫁给他就好了，豪门少奶奶相当于副部级……”
“怎么嫁？偷户口本么？”沈沫玩笑。
“他爸华霖集团董事长，他妈蒋氏投资的董事长，他们家俩霸道老总裁，你这点小道行，我看悬！”
高蕾蕾早就知道许劭家底，平时跟陆战旗没少议论，别看他俩恋爱的畅通无阻，想要结婚可没那么简单，许劭父母都不是吃素的。
“霸道老总裁都喜欢什么？”沈沫打听。
高蕾蕾想想，无奈摇头：“不知道，横竖不是你这样的磨人小妖精，俩总裁一人一巴掌，分分钟拍死你！”
沈沫没有再说话，许劭的家境她早就一清二楚，比高蕾蕾知道的更详细，只是知道的越多就越不愿意去理清楚他们之间的阻碍，她才刚刚学会乘法口诀，非要她去做高数题，太残忍，她不愿意！
外面篝火熊熊，同学们还在无忧无虑的唱大阪城姑娘。
高蕾蕾鄙视：“这帮人是不是傻？真当实习是出来玩啊？”
沈沫叹息：“天生我材必有用，也许是我们太过忧虑了呢？”
“切！以后同学聚会可别通知我，懒得搭理这帮人。”
“这么绝情？”
“不信看吧！五年后天天朋友圈刷屏：没钱就不能结婚吗？没钱就不能拥有爱情吗?没钱就不能二胎吗？没钱没钱……摆在眼前的现实就是不愿意看，非得撞个大跟头后才喋喋不休，我的青春才不要和傻逼一起怀念！”
沈沫直接无语……
半夜时分，魏时芳和童欢才回到帐篷，两人都一脸兴奋。
“你俩这么早就睡啊？怎么洗的？”
沈沫迷迷糊糊打开应急灯，嘟囔着嘱咐：“床头有纸巾，省着点用……”
转天早晨九点钟，太阳升起，新的一天又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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