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道情谊

　　主仆几个劫后重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多半时候牵黄和擎苍两个在说，沁雪在听。

　　两个丫头惊魂方定，要不把连日来的惊吓和委屈一股脑说出来，怕是将来会落下心病。

　　转眼夜幕低沉，沁雪三人早已饥肠辘辘。

　　沁雪杀了张骏的人，张骏却始终不曾露面，只增派了士卒，先把被杀同伙的尸身抬走，再把院子外面围的水泄不通。

　　好在这些贼兵再不敢进到沁雪屋内，兴许得了张骏的命令，又兴许听说沁雪不是个好相与的主，怕一个不慎丢了性命。

　　如此一来，沁雪她们三个倒也清静。

　　可清静归清静，耐不住肚皮咕咕叫。

　　沁雪清楚，这般做法肯定是张骏故意为之，依他睚眦必报的性情，折损了几个人，肯定要换个法子找回来。又不好明着发作，只好背地里弄些上不得台面的事。

　　“县主，我饿”，牵黄不知其中缘由，只知道自己的肚子空空如也。

　　“县主，我也饿”，擎苍也跟着叫道。

　　沁雪腹中也在上演空城计，只不过她暂且还能忍耐，其实她这几日本就没有多少食欲，究竟上顿是什么时候，她几乎想不起来。

　　可她是个好主子，再加上与牵黄和擎苍自幼一处长大，感情远非一般主仆可比。

　　待屋内四处打量一番，只见翻箱倒柜一片狼藉，连四周帷幔也被扯了下来，胡乱丢弃在地上污秽不堪。不说是吃的，只怕搬得动的东西，早已不见踪影。

　　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绝非虚言，更何况张骏手下的兵，太正常不过！

　　沁雪苦笑几声，道：“家已不家，虽为县主，我此时的待遇比起你们好不到哪里去，我身上也变不出吃的呀！”

　　“啊！”，牵黄有些失望，喃喃道，“那不如我们睡觉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擎苍却不赞同这个法子，愁眉苦脸问：“要能一直睡下去也就罢了，明儿早晨醒了呢？不还是饿”。

　　“那你说怎么办？要不我去找那些禽兽要点？”，牵黄手指门外那些看守士兵。

　　其实沁雪只叫了一两次禽兽，但之后，牵黄她们两个不约而同的以禽兽称呼张骏士兵，果然主仆默契。

　　“他们要肯给，又何必让我们等到现在？”，擎苍大大一盆冷水泼过来。

　　牵黄便愁眉不语。

　　还是沁雪有办法，不愧为县主。她瞄向屋外对牵黄道：“我们都给忘了个干净，院子里面的葡萄架上，不就有吃的？”

　　牵黄一听雀跃起来，咯咯笑道：“就知道县主有办法，我们怎没想到！那我和擎苍去摘点来”。

　　说完拉起擎苍就往外走，不妨迎头撞人满怀。

　　来人手里拎着东西，差点一个不慎洒在地上。

　　“两位姑娘这是……”，这人并不生气，等站稳了反倒笑眯眯问。

　　“你是？”，沁雪见来人是位中年妇人，作仆妇打扮，长得倒是一团和气，可面生得很，并非府上的人。

　　妇人忙蹲身见礼，把手上拎着的东西奉上，道：“奴奉小侯爷之命，来给县主送吃食”。

　　张骏的人！难怪能通过层层把守施施然进来，沁雪便不觉得奇怪了。

　　“那还要感谢小侯爷善心了！”，沁雪并不接她的东西。

　　牵黄和擎苍本来听有吃食，高兴得不得了，又听县主提到张骏，便在一旁同仇敌忾的瞪着妇人。

　　哼！张骏的人，没一个好东西！说不定送的吃食早就下了毒！

　　中年妇人好像知道她们心思，并不惊慌，不带半点异样的将食盒放下，没头没脑的对沁雪轻语道：“是青芜姑娘让老奴来的！”

　　沁雪一惊，大出意料的看了妇人半晌，仍不敢轻信她的话：“什么青芜姑娘，本县主不认识！”

　　妇人明白她疑心，和蔼笑道：“本家东主得知乱起，已提早将锦绣春迁往京都洛阳，因行程匆忙，县主又往西海去了，故来不及与县主告别，她心中万分抱歉”。

　　“竟知道不少！”，沁雪心道。待思忖片刻后她又问：“以前锦绣春我常去，怎从未见过你？”

　　妇人答道：“我一直职守庖厨，县主身份何其尊贵，怎会轻入庖肆之地？”。

　　“这倒也是”，沁雪道，继而再问，“不知青芜东主可留有书信？”

　　“确有书信留下”，妇人答道。只见她将方才食盒一层一层取下，直到最后一层，却有一道暗格，书信就放在暗格之中。

　　沁雪从她手中接过，展开来看，确定为青芜笔迹，又有私人印鉴，做不得假。她这才放下心来，再看向妇人时，目光和善不少。

　　青芜在信中所说不多，只告诉沁雪往洛阳去了，让沁雪无论遇到何事，一定要好生保重，以图来日相见。

　　沁雪很快看完，问：“青芜姐姐为何到洛阳去了？”

　　“我济源号早三年前就准备将重心迁移洛阳，毕竟大齐京都，辐射四方。只不过张骏此番兴兵作乱，来势汹汹，东主又与县主走的近，怕遭了毒手，所以将迁移计划提前了些”。

　　沁雪听罢释然，顿时无比愧疚：“殃及青芜姐姐受累，是本县主的罪过”。

　　“无妨的，县主莫要挂怀在心，左右不过匆忙些”，妇人道。

　　妇人的态度，自然就是青芜姐姐的态度，沁雪一时心中感慨，又不免难过，长叹道：“你家东主与我的情谊自然深厚，恐怕此番劫难，我在所难逃，倒辜负了她！”

　　妇人听县主有颓丧之意，忙宽解道：“县主这是哪里话！想当年，我家东主年幼时也曾锦衣玉食，却因家中得罪朝中权贵，一夜之间家财皆被抄没，老东主也横死狱中。现如今县主虽小有坎坷，但远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沁雪从未听青芜说过此事，难免心惊。可转念一想她便明白，似此等悲惨过往，青芜也不好主动向她提起。

　　“为何世间尽是险恶之事，让人窒息绝望！”，沁雪伤怀道。

　　“老奴不明白高深的道理，只知自古人心险恶，所以世道艰难，故也不足为奇”，妇人望着沁雪笑呵呵笑道。

　　她如此说，也无非出于宽她之心。

　　沁雪知道对方好意，便打起精神道：“请设法转告青芜姐姐，我不日将至洛阳，只是宫中规矩森严，不知能否与她见面”。

　　“县主要入宫？”，妇人吃惊问，“是要充作皇帝嫔妃吗？”

　　沁雪摇头，道：“皇后要替太子择一侧室，不知为何选中了我，我怀疑是张骏所为！”

　　妇人想了想，对沁雪的猜测深以为然，忙道：“听说当今皇帝已不能视事，县主此去必定凶险万分，待我设法尽早把消息带给东主，好在东主就在洛阳，必尽绵薄之力助县主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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