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 鸟的另一种结局
“有事？”
沈案在电脑上打字，突然不轻不重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
“你在我身边转来转去已经半个小时了，要么就是有事，要么就是突然得了多动症。”
关夜懒得再跟他打言语官司，反正没有一次是能打赢的。
她直接在他身边坐下，有点忧郁：
“《孤雁》这部戏我回来之后也拍了有小半个月了，下周就要杀青了。”
“所以呢？”
关夜抬眸看了他一眼，又低头抠手指甲。
“你不是有超忆症吗？你自己说的话不记得了吗？你不是说过什么，以后每一次都会陪着我，不让别人有机会……这是谁说的呀？
“我每次拍戏杀青的时候都特别难过，特别需要别人安慰我，难道你都……
“反正，你要是不陪我去，我一伤心，我可不知道自己抱了谁，就抱张临，抱导演，抱场务，抱——”
“你是后天的机票，是吧？”
沈案打断了关夜无边无际的胡言乱语。
“嗯。”
“谁给你买的机票？”
“东方啊。”
“那她没告诉你她买的是几张吗？”
关夜愣了一会儿，然后捂着脸勉强压住上扬的嘴角，恶狠狠地说：
“你跟我的助理偷偷勾结还瞒着我！我懒得跟你说话！我睡觉了！”
《孤雁》拍摄的最后一天，关夜和沈案两个人双双出现在片场的时候，导演并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事儿最近一两个月所有人都知道了。
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关夜，沈案，你们俩是结婚了是吧？恭喜恭喜！”
关夜笑嘻嘻地从兜里摸出一颗糖递给导演：
“谢谢导演，请你吃喜糖！”
导演无语地看着自己手心里的那颗包装纸闪闪发光的水果硬糖。
这是昨天拍戏的时候偷的吧？
这好像是我们剧组的道具吧？
这好像是张临用来哄韩雁学生的糖吧？
他假笑着扯了扯嘴角：
“说实话，我还真没想到你们会结婚。我本来以为，关夜你应该不会喜欢小沈这种性格比较严肃的男人呢。”
“严肃吗？”
关夜扭头看了沈案一眼，接着她做出一个深沉而坚毅的表情，郑重地看着导演：
“其实我就是欣赏沈导那种一个镜头NG18次都不叫停的严谨认真的工作态度。”
沈案警告性地用力捏了捏她的手。
导演大受感动，重重拍了两下关夜的肩膀，痛得她呲牙咧嘴。
“好！很有精神！如果每一个女演员都能像你一样有职业素养，我们演艺圈的未来就有了！”
然后，这个非常“有职业素养”的女主角，就在拍杀青前最后一场戏的时候，情绪崩溃了。
当张临握着韩雁枯瘦的手指，说出全剧最后一句台词：
“至少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接着导演就吃惊地大喊：
“卡！”
“韩雁！你该死了！你怎么还坐起来了呢？快死啊！”
关夜一只手捂着嘴哭得撕心裂肺，另一只手摆了摆：
“对，对不起，导演……对不起各位老师……我们再，再来一遍吧……”
第二次又是在同样的最后一个定格镜头，她又哭着坐了起来。
导演急坏了：
“你到底死不死了？韩雁？！”
关夜擦着脸上的眼泪，看着自己手上，为了画老年妆涂上的厚厚的偏灰粉底在手心糊成一团。
她说：
“对不起……导演，我们再最后一次……”
这时候一直双手插兜站在导演身边的沈案开口了：
“导演，我去跟她交流一下。”
导演点点头：
“那大家也都先休息，我们10分钟之后再开始。”
沈案走过去拉着关夜的手，把她带到片场的角落里。她立刻就抱着他大哭起来：
“为什么呀？！太可怜了！为什么一定要错过那么多年呀？我受不了了，他们才……他们才……”
她把脸上的老年妆全糊在沈案的衣服上，带着哭腔，
“我们才刚结婚呀……我不想死！我舍不得死！呜呜呜呜……”
沈案拍了拍关夜的后背，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说：
“但韩雁老师，你再不死，导演真的要生气了。”
“对不起……我知道我在……我，我不应该太入戏了，可是——”
沈案笑了笑，在她耳边说：
“这样吧，韩雁老师。等下你先假装你死了，把眼睛闭上，等导演喊“卡”你再把眼睛睁开。
“这时候你就会发现，原来你没死——不仅没死，你还获得了一次重来的机会，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他的语气一直很轻，没有什么波动，但是听到这里，关夜在他的怀里愣住了。
“你还可以把你全部的青春，爱情，乃至生命，都交付给同样还年轻的——张临。好吗？”
关夜停止了哭泣，她的声音有点颤抖，她说：
“张临……还会接受吗？”
“也许他会觉得很荣幸。”
又过了好久，关夜才轻轻地说：
“好。”
情绪重新稳定下来的关夜回到镜头前的时候，导演无语地看了一眼她跟偷油耗子一样花的脸，咬牙切齿地招手：
“化妆师！先给她补个妆！”
除了那一点点小插曲，杀青过程很顺利。庆功宴定在第二天。
拍完之后，卸完妆，“重新年轻”的关夜，就拉着沈案在街上乱逛。
不过关夜很显然对自己有非常清醒且准确的认识——入戏太深——这一点对她来说不知道到底算是优点还是缺点。
一路上她闷闷不乐，平时话很多的她，只有在沈案主动说什么的时候，才会回一两句。
“怎么，还是不开心吗？”
“没有不开心……”
只是觉得，我会不会让你太辛苦了啊。
她突然又想起半个多月之前，贺唯提到的事。
“那看来非得想点办法逗你开心不可了。”
沈案故作烦恼地叹了口气。
此时两个人刚好路过一家装潢精美灯光典雅的乐器店。
沈案停在这家店门口，伸手推开明亮的玻璃门：
“请进，关夜小姐。”
老板是一个年轻的长头发男子，他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迎了上来：
“两位需要点什么？”
“借用一把小提琴，可以吗？”
男子看了一眼沈案和身后女子十指相扣的手，以及那女子有些低落的情绪，恍然地跑到店后。
不久，他抱出来一个非常精致，并且看上去很有些年头的盒子。
“这是本店最好的小提琴。”
他对沈案露出一个“哥们儿只能帮到这儿了”的表情。
沈案拿出那把保养精细的小提琴，熟练地试音调音，然后把它架在脖子上，问：
“想听什么？”
关夜忍住自己要脱口而出的那句“不管你拉什么我都会很喜欢的”，故意嘴硬：
“不是说要哄我开心吗？那不应该你猜我喜欢什么吗？”
但其实，她所有的欲言又止和口是心非，对沈案来说都太容易破解。
他笑着低头，修长的手指按住琴弦，说：
“那我就斗胆猜一下吧。”
小提琴的乐声柔缓地从琴弓间流淌而出。沈案的技术，明显比不管是演张临的演员，还是“张临”，都要纯熟太多。
布雷纳德的《星光圆舞曲》。
这是一首钢琴入门练习曲，很简单。曲子本身轻快跳跃，小提琴拉出来，又多一些哀愁的缠绵。
从听到第一个小节开始，关夜就愣住了。
《星光圆舞曲》，——是《银河铁道之夜》里，银河列车上永不停歇的背景音乐，是陪伴了乔班尼所有的爱与梦境的星河之歌。
关夜很想哭，但是她忍住了，因为她今天哭得有点太多了。
真讨厌啊……在东京的时候，他还假装不认识宫泽贤治，还假装没看过《银河铁道之夜》……都是骗她的。
原来早在关夜坐在他的副驾驶，没头没脑地念叨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明白了她的心意。
所以没关系，小夜。只要你爱我，那些事情就永远不算辛苦。
这首曲子并不长。拉完之后，沈案轻轻地把小提琴和琴弓都放回盒子里，向店主道谢，牵着关夜从店里出来，回到熙攘的大街上。
琼省海滨街道的热带夜风习习地吹过，把春天吹得都像夏天一样。关夜想起她刚回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也是夏天。
两个人什么也没再说，只默默把交握的手扣得很紧。
——
新年快乐。
今天是元旦节，就多更一章吧。
关于昆曲的现状我写得太夸张了，其实昆曲在中国算是境况比较好的项目了。大家可以自行代入那些更小众更冷门更慢慢消失的文化。
说一个很搞的事——因为鼓励我的朋友好多，我深受感动，在QQ空间发下宏愿：信女愿意用王者荣耀十连跪换这些读者2025天天开心。
然后昨晚征战峡谷喜提五连跪。
看到这儿的没看到这儿的朋友们：你们2025年的快乐，我已经帮你们全款预购一半了。不用谢，我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太多#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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