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怨念
郑晞这次受伤惊动了一圈人。
首先是张姨打电话告诉了小姨，添油加醋把伤情夸大了十倍不止，接着小姨就告诉了妈妈，妈妈又转告了徐招。
再加上宿舍的两位舍友，客厅热热闹闹的坐满了。
徐叔负责背着郑晞上楼下楼，他做护工虽然也算是体力活，但体力显然不如涂游，每每都让郑晞对自己的体重有些惭愧。
背了两天之后，郑晞先受不住了，他暂时搬到了楼下的书房住，少了爬楼梯的困扰，上厕所什么的偶尔下地，也不算碍事儿。
让郑晞意外的是小姨，原来她带着林林去探病的不是普通朋友，是她的前夫，也是郑晞的前小姨夫。
郑晞跟这个小姨夫不怎么熟，小姨夫长相很憨厚，也不怎么会说话，问了郑晞的腿大概多久能好之后就没话了，只一个劲儿用手挠着有些秃顶的脑袋。
林林是个贴心的女儿，看着爸爸跟四周的人没话说，就拉着他陪自己去搭积木。
郑晞转着轮椅去找水喝时，听到厨房里妈妈和小姨聊天。
林女士似乎很不满意这个前妹夫，带着责备的口吻道：“怎么又扯到一块去了，当初离婚不是挺果断嘛。”
“他生病了没人照顾。”
“胡扯，他没爹没妈没朋友啊，去看看就了不得了，还带到宁城来。”
“不是听说小晞受伤了，我着急来嘛，他就跟着一起了，其实，其实······”
小姨越说到最后越不坚定，连郑晞有些迟钝的脑袋都能听出来，小姨应该，是有意复婚的。
烧水的壶咕噜咕噜滚着，啪嗒一声，开关灭了。
郑晞刚探到壶柄上，一只大手就盖住了他的手背，“我来。”徐招轻声说。
给他兑了一杯温水，又看着郑晞挑挑拣拣选了两颗药吞了，徐招觉得好笑：“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吃药这么困难。”
“药永远难吃。”郑晞灌了一大杯水进去，最近除了吃药，别的时候他都不太敢喝水了，“你的粉丝见面会开完了？”
徐侠正和赵安安这俩人，一进门对郑晞的腿大呼小叫，关心得不行，郑晞的感动情绪还没上来，徐侠正就去阳台接电话了，赵安安就把自己的女友拽到郑晞跟前了。
他女朋友挺漂亮的，但估计脑子不太好使，腿都好了还拿着赵安安送给她的拐杖，说什么不舍得把男朋友的心意扔在宿舍，上课吃饭都带着。
谈恋爱的人多少都有点病。
徐招出现的时候，他女朋友都差点晕了，赵安安一开始还很不服气，奈何自己气场不坚定，没几句话也被徐大明星牵着走，连接完电话回来的徐侠正也硬要跟明星合影。
“你朋友都很可爱。”徐招用他的杯子又接了杯水，郑晞还没接过来，他自己先喝了。
“晞仔，我想出去进修一段时间。”徐招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撑着身后的琉璃台，“以前对念书没什么兴趣，觉得可有可无，但现在年纪大了，反而有些怀念校园时光。”
“你年纪才多大。”郑晞无语。
徐招轻轻一笑：“可能从小就在工作，就觉得自己挺老了。而且人一直往外透支，没有添新的东西进去，就觉得轻飘飘的。”
“那你想好学什么了吗？”
“应该还是跟表演有关，一确定我就很快走。”徐招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郑晞一眼，手指在杯沿点了几下，“再犹豫就舍不得了。”
郑晞却没注意到这眼神，他以为徐招舍不得的，是现在的名气，地位，娱乐圈的更新换代快得惊人，徐招现在的事业属于上升期，有一群稳定的粉丝，但还没什么代表作，路人对他也只限于脸熟。
这样一下子消失个一两年，等于是自毁前程了。
“但估计我爸不同意，还得好一顿闹呢。”徐招说。
连郑晞都觉得很可惜了，何况对儿子下血本和寄予厚望的徐叔叔？
“那你会妥协吗？”
无论是哪一方面，郑晞都是舍不得的，但他已经拒绝了徐招，他不能再有很明显的表示，这样容易让徐招误会。
至于能不能或者要不要做朋友，应该是徐招来做决定。
“不会。”徐招轻轻摇头，“我爸犟不过我。”
林老爷子肩膀上落个鹦鹉就过来了，他对郑晞的伤腿很好奇，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来看看，皱着眉说，“你又打架啦。”
“是被打。”郑晞解释。
“真笨啊。”他拍拍哗啦的头，背着手走开。
徐招对林老爷子这种重复模式还没习惯，每次都要忍住不提醒，目光就绕到屋子其他地方，突然就想起，怎没看见那个目光冷淡的少年？
他不是和郑晞关系很好吗？
徐招略想了想，又依照他对郑晞过往的了解，指着郑晞的腿，做出了以下判断：“晞仔，这跟他有关吗？”
郑晞也瞬间明白“他”指的是谁，被人这么一提醒，郑晞反而觉得有点委屈，却还是闷闷的把那个人摘干净：“和他无关，是我瞎见义勇为来着。”
徐招也不知信没信，在他脑袋上拨了一下，叹了口气。
一会儿，张姨做好了饭菜，通知大家吃饭，林晓林雯俩姐妹也不知谈得如何，脸色都不怎么样，但林林跑过来拉着林雯的手，指着那边一堆是她和爸爸的作品时，林雯看过去，又笑得满脸温柔。
林晓佯作没看见，开始张罗着大家落座吃饭。
这次聚会的主角是郑晞，大家都是为了他来的，但他们彼此的关系又没那么熟，一部分都还是第一次见，所以坐座位也是推脱着互相客气。
郑晞每次看到这种场景都挺难受，他庆幸自己有了个专座，不用跟别人推来推去。
这时候林晓女士的管理能力就充分体现出来了，几百人的团队她都带过，这个小小的家庭聚会自然不在话下，她的袖子一撸，手指像拿着魔法棒一样这一点那一点，很快推脱的局面就停了。
大家相安无事的坐下来。
接着又共同举杯，嚷着祝郑晞同学早日康复，早日摆脱轮椅！
郑晞在满桌的热闹里笑得很开心，一张一张的面孔看过去，道声谢，自己对自己说，看，有这么多人关心我，我什么也不缺。
吃完饭之后，小姨一家先走了，说要回去开店，接着徐侠正他们三个也接连告辞，赵安安的女友是迫不及待要回去跟朋友炫耀今天的好运了。
林晓和徐招一起坐车走，送走这两人的时候，郑晞的心情有点复杂，其他人还好说，但这两个再见面，都掺着太多的不确定。
徐招形成忙碌，又说不定哪天就跑国外去了，而林晓是满世界的跑，事业为重，谁也拦不住她的脚步。
即使外公现在病了，林晓也不知道如何做一个乖顺的女儿，吃饭的时候给林老爷子递勺子的动作都显得笨拙。临走时她本想和爸爸拥抱一下，展露难得的温情，但林老爷子困了，打个哈欠就毫不留情的往楼上走，林晓把自己的丝巾一绕，离开的背影都多了几分坚决。
徐招似乎有很多话想说，看了郑晞很久，脚底磨来磨去都快把水泥地给磨通了，也只冒出一句“照顾好自己”就上了车。
郑晞刚答应一声，车窗就升上去，看不见里头的人影了。
而林女士把没用上的温情又转头用在了儿子身上，把一条羊毛毯从车里拿下来盖在郑晞腿上，又半蹲在他面前轻声问：“儿子，你怎么选的？”
郑晞：“选什么？”
林晓却瞬间知道了他的答案：“你没选小徐啊。”
“妈——”郑晞刚拖长了音又连忙收住，朝车那边看了几眼，“别乱说了，我跟招哥不是那种关系，你不要弄得我们很尴尬。”
“我懂。”林晓点着头站起身，“你们年轻人谈恋爱最蠢的就是，明明知道谁更好更适合自己，可就偏偏只顾选自己喜欢的。”
郑晞感觉这像在说他，又不是很像，等到林女士很酷的把墨镜戴上时，他才喃喃的问：“喜欢不就是合适吗？”
“天壤之别。”林晓说。
-
秋叶还挂在枝头，大地已经铺上了今年的第一层白，冬季有些仓促的来临。
而郑晞的心情却一直没转换过来，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都快憋成怨妇了！
奶奶的涂游，上次把他送回家之后，又给他玩消失！
这次比上次还久，都过了十二天了！
他本来还感动呢，觉得涂游是把他当自家人才说那些家丑，现在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因为一般可以说心事的，要么是可信任的自己人，要么是陌生人。
按照涂游这个神奇的无法解释的脑回路，他是打算当郑晞是后面这一种人了。
想得倒美。
郑晞一肚子气没处撒，家里是两个老人加一个中老年男，外加一只毛快长齐了而整日很兴奋的小鹦鹉，谁都无法承受他的怨念。
郑晞只好整日画画，情绪付诸于笔尖，画着画着，他突然抽出了那本压在最底下的素描本，后面那张人体画像让他想起涂游那句承诺——“那么，我很愿意为你的艺术做出奉献。”
等着，郑晞几乎是有些恶狠狠的想，等我腿好了第一件事，就把你抓回来做奉献。
折腾不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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