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郁结
“你不去救她吗?”棠溪手上动作未停,问那结巴少年。
“有他们在那里。”少年沉默片刻后说。
他皮肤黝黑,但眼神清亮,性子看起来和这寨中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褚回,我们送大小姐回去,你快跟上来啊!”山匪匆匆叮嘱了一声,便背着那高个子姑娘上山去了。
棠溪背着那筐衣裳站起身:“你不走吗?”
“给我吧。”他握住竹筐的系带。
棠溪:“不用。”
这群山匪不爱干净,冬日里基本不换衣裳。叫她下山洗的是厨房大婶和那什么大小姐的衣裙。
所以衣裳没多少,图的就是换个法子整她。
寨子里的人总是想用这些方法碾碎她作为公主的骄傲。平常的莫说是公主,就算是富贵人家的小姐,也受不了这等屈辱。
可惜对于棠溪来说,效果甚微。
除了累了点,她觉得一切都好。只要她和苏闲暮没有性命之忧,。
叫做褚回的少年亦趋亦步跟在她身边,棠溪慢吞吞地走,他也慢吞吞跟着,始终不走在她前头。
藏匿于枯树后的苏闲暮慢慢冷下眉眼,右手上把玩着的石子被他不自觉攥得很紧。
见到棠溪和这少年没话说,他才缓缓松了松手。
上山的路不好走,棠溪走着走着,一个不慎,脚底猝不及防踩空。她身体失去平衡,东摇西晃,眼看要摔到地上。
比褚回的反应更快的,是白茫茫的山林里又突现的一颗石子,这回裹挟着气流。
打在他身上,令他一个趔趄成功先倒下,成了棠溪的肉垫。
棠溪连人带篓,跌在了人家身上。
她惊慌地扶起褚回,道过歉后又道谢。褚回自己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随即挠挠头:“不客气。”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
棠溪起初对他还有所防备,这么一来,也愿意同他闲聊了。
她原以为这少年说话不利索,交谈几句后,发现弄错了。
人家不是结巴,只是碰见生人有些腼腆。
棠溪问:“你不讨厌我吗?”
这寨子里的人大多厌恶她,更别提帮她。
褚回摇摇头:“淮国的覆灭与你无关。其实与你父皇也无关,不是你父皇,也会是别人的。”
说到这里,他神情落寞:“我也不想一直带着仇恨活着。”
棠溪宽慰了他几句。后面碰上不好走的路,她便没有再拒绝褚回的搀扶。
苏闲暮冷眼看着,半晌后从喉间发出一声轻笑,很快消散在山林之间。
手上的石子早已化为齑粉。
*
傍晚时分,棠溪终于得到片刻松闲,在山匪的注视下回到土房子。
进门之前,褚回找上门来了。
山匪们许是见他年纪小,颇为照顾他。见状也没说什么。
褚回走近棠溪,背对着山匪,手上悄悄塞给了她一个馒头。
穷冬腊月,又是在山上,棠溪已经很久没见过如此精细的粮食。
褚回见她愣住的神情,咧开嘴露出一对虎牙。他用气音说:“你快吃了吧,我还有呢。”
棠溪就这样抱着那只硬巴巴的馒头进了门。
她先是给苏闲暮倒了一杯水,将馒头掰碎递给他。苏闲暮凝视她许久,偏过了头。
他垂着眼睫一言未发,神情看上去透着淡淡的委屈。
棠溪不明所以:“怎么了?”
苏闲暮不动,她哄道:“你这几日都没吃什么东西,听我的,张嘴。”
“阿曦,我不想吃他给你的东西。”他静默片刻后说。
棠溪一怔,倒是没想到他会为这样一件小事闹别扭。
苏闲暮以前不会这样的。
不论经历什么事,他做得最多的都是坦然接受,也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要求。
可此刻,少年眉头皱着,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不开心”三个字。
本以为哄哄就好了,不想一个小小的馒头竟成了个导火索。
“阿曦,你分明知道我的心意。”他仍是女嗓,带着不常有的哀怨:“你还拿着别的公子的东西来气我。”
那语气,活像个被丈夫伤了心的苦命妻子。
棠溪也是头一回见他这个样子,顿时手足无措地问:“你是不是又被灌了什么药?”
怎么突然说这些话。
苏闲暮摇头,自顾自道:“我知道,如若不是被拐上山,你前几日便想抛下我。”
“我听到,你打算在猷州为我购置宅子。”他笃定地说,“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原本的打算,是不是留我在猷州,再自己与太子殿下回宿安?”
棠溪身形一僵,不知道他为何会知道这些。
她确实想过,趁来猷州的机会,抹杀掉“苏娴慕”这个身份。
对苏家人谎称“苏娴慕”出了意外身亡。
这样,不仅能阻断和他不该有的感情,还能给予他自由。
她半天不敢回答这个问题,又听见苏闲暮说:“阿曦,我不想同你分开。”
棠溪张了张唇,艰难地发不出一个字音。
片刻后,少年目光放空,不知是在问棠溪,还是在问自己:
“我是不是不该暴露男子身份?是不是该……扮女子一辈子?”
棠溪的心骤然一紧:“为什么这么说?”
“如果我还是苏娴慕,如今与你便还是挚友,可以与你形影不离,也不用担忧被你抛下。”
他的语气呢喃,似乎心里已有了肯定的答案。
“不是的!”棠溪这次回应得很快,字字铿锵。
她知道他这么多年来扮女装很苦,扮着扮着,连他的亲娘都认为他该是女子。
如今到了她这里,她不想再让他秉持着这种错觉。
“阿暮你误会了,我并未想抛下你,也不是嫌弃你的男子身份,我是想让你如愿以男子身份活下去。”她解释道。
这次不知作何反应的成了苏闲暮。
少女的眸明晰而又坚定,嘴里说出的话像是在与谁赌气:“谁说你不该是男子的?”
她扶正苏闲暮的肩:“阿暮,以后咱们不穿女装了。”
棠溪摸上自己的头,乌发之下藏着一支款式简单的白玉簪。她张开五指,一下又一下梳理着苏闲暮散乱的长发。
她照着函国男子的发型,为苏闲暮绾发,再用上那根玉簪。
“真好看。”
少女欣赏着自己的手艺,一如七夕那天,她为苏娴慕描眉梳妆时发出的真挚的喟叹。
苏闲暮别开了眼,不愿看她这个样子。
他的弟弟苏回乐从小爱哭,爱黏着梅绣不肯放开她的手。他自儿时起便对这种做法嗤之以鼻。可到了这样的时候,他不得不承认,会哭的孩子总是得到的多一些。
未来得及演出全套,便有人全然相信。
唯一出乎意料的是,她给的永远比他期盼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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