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引诱
润雨绵绵,阴云变幻。长街被云雨蒙上层暗灰绡纱,微风忽至,吹起马车横轭銮铃轻响,缭绕一圈典雅奢贵。
封逸辰斜斜靠在身后锦垫上,额前眉睫处沾了几滴晶透的珠粒,脸庞因雨水的着染更显浓重。
阑珊也止了哭腔在男人对面相立,一场闹剧谢幕,阑珊宽肥的锦衣残存着湿潮,雨渍时断时续顺着襟角滴落漓在丹凤朝阳的蓝地纹毯上,瞬而隐匿不见。
将事件来龙去脉与人道清,望着太子白如玉的俊颜,委屈受尽里,阑珊说话都有些义愤填膺,“殿下,您肯定相信小人吧,若不是为了救人,小人怎么有胆量敢对公主不敬。”
轩窗外光影摇动,映得封逸辰眉眼幽深难辨。
儿时,为照顾凌芷言,封逸辰私下品读过不少医学书籍。不过,对于个别书页上所言及的内容,母亲鲜少秀眉紧蹙,不敢认同。
思绪回转。
并不泄明自己态度,男人掀起长睫,反诘的声音轻得像一剪春风擦人耳畔划过,“你且与孤讲讲,这种以口对口,而不是以口对耳吹气予人急救的歪门邪道,从哪听来的?”
“歪门邪道?”
不加思索的反驳脱口发出,阑珊想也未想,理所应当,“对嘴吹气为人输氧这是基本的常识啊,对着耳朵吹又是什么道理……”
异议提出一半,看到太子神色莫测,似觉新奇又似在回想什么,心内当即一些失落让阑珊停了她自认的无畏争辩,苦笑了断话题,“殿下应该也不相信小人这种,无妄之言吧?”
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这些现代抢救知识放到人力物力尚且落后的古代,不被人发掘认可也属正常。
不过幸好,眼下她已经被太子捞回,公主也成功得救,事情不说圆满落幕也该算做,不了了之吧?
风掀起窗边帷裳,忽明忽暗的天光轻浅落在太子滚银边衣袍上,好看得堪可入画。
漂亮的唇角无声勾起,话语隐趣,封逸辰突然有心逗弄,“孤相不相信且放一边,不过,如今你轻薄公主已成事实,若孤所料不错,你小子,怕是会走大运,有望撷到公主这朵桃花了。”
果然,女孩听闻唇角瞬间下撇,全身一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样态。
忍着笑,男人眯起长眸,继续怡颜悦色的打击,“能得公主青眼可是旁人想都不敢作想的福气,你小子,也算天公疼憨人,看来我太子府即日起有望出一名驸马爷了。”
清衡低沉的声音落入阑珊耳中却像一道道催止符,预示她不久后的大祸临头。
剑眉一剔,封逸辰薄唇再启,持续温言研析事实,“公主为了避开和亲肯定要认准被玷污的事实将自己名声搞臭,让燕国使臣嫌弃得自行退婚。此举虽冒险,却也不失为一种绝地求生的好方法,这种破釜沉舟之计,就连孤也想不出。”
“可是殿下,小人……”
冲动的想要坦白无奈理智又瞬间回归,进退两难,阑珊闭下唇,乌檀般眼瞳泛起雾意,垂睫紧眉忖虑起什么。
封逸辰很少有这样耐心的时候,并不催促,男人像一只优雅猎物的雄狮,只等待女孩主动向他求救。
过了好半晌,只听阑珊复又开口道,“殿下,是不是,只要公主不去和亲,小人就不用当什么驸马爷了?”
抬睑看,女孩望向自己的眼神无辜透亮,潋滟着层迷蒙的水意,整个人散逸一种雨打芭蕉的凄弱神态,倒是莫名,惹人心怜。
可很显然,阑珊此问并不在封逸辰预料之内。
弯唇,男人兴意更浓,很想知道人能作逞到何时,“当然。不过此事几近回天无力,还是说,你已经有了方法?”
这样残酷又肯定的回答,阑珊唇角上牵,笑的比哭还难看,“还没有。”
说完又忆起什么,于是阑珊赶忙补充,“殿下,小人体内毒发的频率是多久,在下次毒发前小人想能不能提前讨来解药,这样也不至于再给殿下多添烦乱。”
提出这样的请求,实在是这次毒发体验铭心刻骨,被折磨到痛不思生,阑珊真没命再“享受”第二次了。
大概自己的要求有丢丢过分,太子闻言俊美的面容失了几分温和,眼眸深深不见底,凝着自己看。
但没多久,阑珊便听到男人作允的声音,话语稀松平常,“这种小事,你以后到婉君阁去寻吴神医,他会给你讲清楚。”
长安城,惨劣的天气将街面行人横扫一空,只偶尔几辆雕车富马不受其扰,照旧缓缓开路而行。
然而祁国边境,天公毫不留情砸下来一粒粒栗子大小的冷子[1],凿凿落在屋棱瓦片上,交加着雷雨鸣号,势如狂澜,全毁了一切活物踪迹。
邮亭驿馆恰坐落于边境地界,这幢驿馆建得精巧,朱墙绿瓦,斗拱飞檐,远望起来犹如一座华美的酒楼,专供外来使团与本朝驻派官员使用。
今日,这所空置许久的驿馆人声喧嚷,放眼看去,几乎尽是些肤深高颧,体格壮实的异国汉子。
檐下,两名男子远离人群。其中一位披发左衽,着白蟒箭袖服,一双深蓝似海的眼眸光璀璨,正与身旁另一名铠甲加身的将军商讨事宜。
“赫连王子无需担心,在我们祁国,月见落冰雹乃是吉祥如意的象征。想必此次两国和亲之好,定会如从前一般顺利完满。”
祁国用语虽与燕国相近但仍有许多细微的差异。箫正楠此番慨叹之词,赫连载沅细辨了会儿才解其意。丰唇一牵,赫连载沅以手搭肩,“愿承将军吉言。”
雨势始终不见小,冷风冻人,两人又客套寒暄几句约好明日动身时辰便互相作揖告辞。
然而,突然想到什么,一只脚已经迈入驿馆的赫连载沅又折身返回,提问道,“箫将军,小王刚刚听得一条趣闻。传言,你们祁国这次将要和亲的安平公主很是爱慕你们祁国尊贵的太子殿下,不知箫将军对此可有耳闻?”
心如割肉,箫正楠神思恍然片刻才强装欢笑,“赫连王子不知,安平公主不才正是本将的小女,小女从来洁身自好,此等言论,自不可信。”
“啊,是本王冒昧了。”
赫连载沅语气含糊潦倒,倒不是不相信,而是他根本没留意箫正楠的回话。
只在前一时,雨中凭空落下一细纤影,撑伞而过。玉肌伴风,女子匆匆一回眸,那一瞬,怯雨羞云的情意[1],让赫连载沅怀疑他三生有幸,撞见了仙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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