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分家
薛颂和盖上印章,吹干墨迹,亲手封好信封,郑重其事地交给观言。
观言跟了薛颂和这么多年,确实很少见到主子这般郑重的模样。不禁笑道:“主子,给王二夫人的信就这般重要吗?”
薛颂和的脸僵了一瞬,如同便秘般堵着口气出不来。“……说过多少次了,叫林姑娘。”
观言憋笑,“好嘞,是林姑娘。”
墨石稍沉稳些,赶紧推着他走了,再留在这里,等着主子踹人吗?
这二人也是随着薛颂和一同长大的,甚至比兄弟还亲近,半点不像伺候的。也正因如此,这二人才敢如此说话。
这阵子主子写的信,比他以往二十年写的都要多。还劲头不减,每日恨不得事无巨细地写上去。
字写的不好看,重写。
有涂抹痕迹,重写。
就连封信封时贴歪了,都要重新贴。
墨石暗地里想,还从未见过主子对谁这般上心。
主要是……主子让他们留意多年,这才书信联系上,进度忒慢了。
偏生人家自己不觉得,反而还乐在其中。
墨石摇摇头,只怕主子在外面再英明神武,对内也就是个耙耳朵。
胡氏也不是个蠢的,没过多久便也知道了,心思活泛了起来。
儿子在金玉坊一日比一日有劲头,原本撵着他去都不愿意,如今一日日天不亮自己趴着要去金玉坊。胡氏偷笑,想来儿子定是知道了她的这一番慈母心肠,奋发上进了吧。
林家的事,她也清楚。自家三房的事她更清楚。
按照林守义那德行,这辈子能不能混出头还另说。但是若还如林见月和裴氏这般将家里管得丝毫不差的话,她们可捞的油水就越来越少了。
就算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林枫林柏打算才是。
现在林枫是一日比一日“有出息”了,林柏也在学堂读书,她这个做娘的一定要把万事都打算好,这样才不会让两个傻小子吃亏。她越想劲头越足,计划好容易来个雏形,却听人报——
“三夫人,大夫人请您去祠堂议事。”
“砰!”
一个茶杯猛地被人掷在地上碎裂成无数片,杯中滚烫的茶水浇在地上,“你说什么?分家?!”
赵氏虚弱地掩了掩唇,“此事我已与守成商议过,就勿要再议了。”
刘氏也急了起来,此时分家她可就捞不到什么好处,甚至林菁的婚事也会告吹。她道:“大嫂,做事不能如此专横吧,怎就不语我们三房四房商议一下,便就定好了呢?”
难得她这样“泼辣”的人说话还委婉了起来,实在是事急从权。
赵氏也不做声,眼睛直直的看着胡氏。胡氏原还能强撑着假笑,如今却在赵氏的注视下逐步瓦解。
她道:“大嫂,你这是要把我们三房四房往死路上逼呀。”
林守义和林守文兄弟二人这才姗姗而至,林守文显然是从花楼里临时逮回来了,身上还有好浓的一股脂粉香气。林守义一副读书人的迂腐样儿,嫌弃地将弟弟推开。
林守义也道:“大嫂,这提前也不给个信儿,就直接说要分家,这不是……”
赵氏道:“当年老太太去了,咱们便应该分家的。如今过去好些年,怕时日再长了许多东西说不清,今天便掰开了揉碎了好好说道说道,说清楚了,就各自离去罢。”
别看赵氏身子弱,她也是大家闺秀,按着宗妇模样教养出来的。一举一动皆有威严在,平时不显,一到这种时候,哪怕声音再轻,也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威仪。
赵氏若没有点儿本事,怎可能这么多年林府都服服帖帖,认她这个主母呢。
按理说,小辈们今日事不该来的。但林见月毕竟不同,与裴氏一同坐于赵氏身后。林家老大林守成,老二林守业,老三林守义,老四林守文,分别坐于堂内两侧。
林守成坐在上首,道:“正如你们嫂子所说,老太太去了多年,我这个做长兄的也尽了心,扶持两个弟弟也出了不少力,如今也是该考虑分家了。”
林守文打了个酒嗝,慢吞吞道:“早不提晚不提,偏偏这个时候提?最近是出什么事了么?”他向来不管家里事,一问三不知。
刘氏扯扯他,还被他一把甩开:“男人们说事,你别打岔。”
后者只好讪讪地坐了回去。
裴氏看着林见月一脸不爽,颇有些隐忧。林见月倒是没觉得有什么,自家几个叔叔的秉性她都一清二楚。前世稍有问题便记者分家,今生还有利益牵绊,怎会轻易就松口?
胡氏道:“大伯,你也得告诉告诉咱们,为何突然就要分家罢。这突然这么一提,倒是让弟妹措手不及了。”
赵氏道:“什么措手不及?是还没想好害人的准备吧。”
“大嫂!你这是什么意思!”胡氏骤然被拆穿,手指紧紧攥着椅木。
就连一向心直口快的刘氏都没想到赵氏警徽开口说出这样的话。赵氏可不是这样的人,她可从来都不会直接将这些隐私时说出口,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赵氏道:“三房对长房二房心生不满已久,早日分家不就让各自更痛快些?何苦还在一个屋檐下惺惺作态。”
就连林见月都有些吃惊,她知道赵氏其实内里强硬的很。当初被贬后就是赵氏带着裴氏一手撑起来林家,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但都是这一个看着病病歪歪的夫人领着林家向前走的。
赵氏对胡氏的伪善不满已久,胡氏向来口蜜腹剑,暗中引着刘氏做了多少膈应人的事。
包括林守义都冷了脸,“大嫂,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三房可是一直都听长房的话,指哪儿打哪儿,从未有过二心。”
林守文一听三哥这么说,咧嘴一笑:“三哥,这话可就岔了,你什么时候服气过啊……”
话没说完,就被刘氏捂住。他自己犹然未觉,还想挣扎,就被林守成喝止。
林守成毕竟是一家之主,在林家有说一不二的威严,吼得林守文半晌没反映过来,但好歹是安生了些。
“要理由是吗?”林守成道:“林家祖上就是读书人,勤勤恳恳读书,本本分分做人。可偏生这一代出了两个不会读书的!”
林家人似乎对读书都有些天赋,就算有的没有入朝为官,那也是在民间有名的先生,谁见了不称一声“夫子”?偏偏林守义只会读死书,考了多年考不上,林守文更是白白浪费了名字中的“文”字,差点大字不识几个。
若不是长兄如父,林守成硬逼着他读了些书,只怕真的认不得几个字,给林家丢人。
“爹去得早,就是娘亲手将我们四个拉扯大,但顾首不顾尾,毕竟一个妇人还是难了些,把我与你们二哥教养出来之后实在没精力去管你们二人了,这才让你们至今都没什么出息。”
林守义怎么说也是自诩“读书人”,被林守成这么一说,立马面红耳赤,脑袋活像个烧红了的陶罐。
“虽说没照顾好两个幼弟是我这个做长兄的错,但你们三房四房在林家白吃白喝这许久,什么账都是从公中出的。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锦衣华服身上穿,偏偏有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没有那个本事,还偏生喜欢纠缠。”林守成视线往众人身上一扫,被说中的人不由自主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林守成道:“这么多年,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理儿当然是这么个理儿,就是三房四房如今摸不着头脑,完全不知为何突然有此一想。
胡氏突然脑袋一转,不会是林见月那丫头真的触怒了贵妃,不只是失宠,万一……还为林家带来了灾祸呢?
这么想才对,虽然她不喜欢长房,但不得不承认长房兄嫂对三房四房确实是掏心掏肺,什么好东西都要给三房四房分,若真有灾祸,早早分了家,倒也牵连不到三房四房头上。
但他还不敢确定,打定了主意偷偷观察林见月的神色。可林见月的表情比佛还淡定,虽然面露不虞,却也没变现出来有任何忧愁,甚至比当初家中亏损严重还要轻松些。
胡氏觉得此事应当没那么简单,但也说不上来哪儿不对劲儿,凭什么林见月一失宠,他们林家就要散了?
林守成絮絮叨叨还说了些什么,大题都是追忆从前,感念往昔的事,把文化人林守义感动得痛哭流涕,连连称歉。就连不怎么清醒的林守文都被这些话说得不好意思起来。
胡氏冷眼看着,林守成一戳定音:“今日便早些散了,过几日便一齐再商议祖上的家产该如何分罢。”
胡氏自以为“勘破天机”,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之感,此话一完,便跟着林守义回了南院。
刘氏性子直,还想再问,却被丈夫没好气地拉走了。
林见月看着两个叔叔远去,道:“这是何苦。”
声音很轻,只有裴氏听到了,裴氏拍拍她的背,道:“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这都是改不了的。”
“改不了吗?”
林见月的声音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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