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六章 不食肉糜
左三思原地不动，大殿上静的掉根针都能听的清楚，四五六三位皇子全都齐刷刷地看着闻人仲。
就连景明帝也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没说话。
“请父皇明鉴。”
闻人仲又大声说了一遍。
景明帝如梦初醒，他意味深长“哦”了一声，“老七，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国事来了？”
要知道闻人仲可是素来愚钝，每次景明帝问政的时候都他都是结结巴巴，一问三不知，要不然也不会如此不引人注意。
这会竟然突然开口提起政事，怎么能不让景明帝好奇呢。
景明帝生性多疑，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提点闻人仲，想让他把京城的水搞得更加混。
一时之间，眼睛眯起来，死死地盯着闻人仲，就像是一头野兽一般，“老七，你好好说说，怎么回事？”
左三思不由得为闻人仲捏了一把冷汗，可内心深处又有些期待，众人都一位闻人仲是去他外祖父家中学习半年，只有他知道，闻人仲去了潮城，跟随邵寂言学了整整半年。
邵寂言的个人魅力不容小觑，多少学子都是他的拥泵，暗中学习他的思想，他的格物致知思想，左三思也十分欣赏。
若是他连愚钝的七皇子都能够调教好，那他是真的佩服邵寂言。
就在左三思胡思乱想的时候，七皇子直言道：“去年儿臣出宫，经过五道三州，横跨大周半个版图，亲眼见到父皇打下的江山到底有多大，从前只在书上学过的东西，儿臣终于有了实感。”
“正是这一次游历，让儿臣知道了什么才是大周的国之根本。”
“荒谬！老七！你在胡说什么！”
“国之根本就是父皇，是咱们闻人家打出来的基业，你一个小屁孩出去走一趟难道还得出了别的答案？”
“父皇，我看老七不知从哪里学来了这些……”
四皇子情绪激动，胸口起起伏伏，指着七皇子怒气冲天。
五皇子也附和道：“就是，老七这都是学了什么，靖国公就是这样教你的吗？”
靖国公便是七皇子闻人仲的外祖父，他唯一的女儿就是如今的淑妃娘娘，为景明帝诞下一子一女，又有镇守边关的功劳，陛下便赐他靖国公之名，可以留住京城，但靖国公不愿意在京城享福，依旧在边关做他的小小太守。
五皇子如今这样说，便是想要让景明帝心中起疑心，怀疑靖国公有叛国之心。
等四五两位皇子说罢，景明帝才哼道：“朕都没说什么，老四老五，你们退下，让老七说清楚。”
七皇子微微一笑，看一眼景明帝道：“父皇，那儿臣就继续说了。”
“你说，大周的国之根本是什么？”
景明帝也升起好奇之心，想要看看七皇子今日还能给出什么惊喜。
事实上，闻人仲也没有让他失望。
只见闻人仲斩钉截铁道：“百姓。”
“父皇，儿臣所见，大周的国之根本，就是大周数万万的百姓。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三皇五帝早已化作尘土，可他们的功绩却存在于史书之中，存于百姓的心中。”
百姓心中自有一杆秤，很多时候他们不关心坐在上面的是谁，但是生活中的柴米油盐，能否生存下去，都和上面的人息息相关。
有吃有喝，日子过得好的时候，百姓就会归顺，可如果百姓民不聊生，连生存都成了问题，上面的人自然也就得不到他们的心，成为了要被推翻的“舟”。
要知道，史书上可不止有明君，还有昏君呢。
当君主的能够约束百姓，可百姓又用什么标准来评判君主的好坏呢。
到底怎么做，才能叫做一个好皇帝？
景明帝在听到闻人仲这番话时，陡然变了脸色，如果不是紧紧抓住扶手，只怕他身子都要倒下来了。
“君如舟，民如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景明帝喃喃地重复一遍，越品越有滋味，他拍腿叫道：“好，说得好！老七，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七皇子摇头，如实道：“父皇，这是儿臣说的，但不是儿臣自己想出来的，儿臣出去游历时，拜了一个师父，是师父教的我这些道理，正是如此，儿臣才想明白，为何父皇赫赫战功，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大周版图比前朝大了许多，可百姓的生活却没有好上多少，甚至经常出现易子相食这样的人伦惨剧……”
七皇子字字诛心，这都是诸位皇子在宫中听说过，但并没有亲眼见过的事情。
从他嘴里说出来，闻人仲似乎想到自己亲眼看见的惨状，眼神中流露出悲悯的神色，他讲了自己遇见的一家人。
刚讲完，五皇子就怒道：“老七，你在欺骗父皇，从京城到边关根本没有发生饥荒，你又是在哪里遇到的流民？更何况用你的话来说，向前数十里就能到另一个不缺食物的地方，那些人又为何不赶路，还要吃自己的孩子呢？”
五皇子一番话，听的景明帝和左三思都皱紧眉头，就连李忠全这样小时候就进宫的人，也不忍地扭过头。
景明帝沉着脸，“李忠全，你给五皇子讲讲，这都是为何。”
“陛下，老奴八岁入宫，便是因为全家逃荒，没有粮食裹腹，老奴的娘不忍老奴饿死，这才把老奴送入宫中，后来老奴的家人不知去了哪里，兴许是都饿死了。”
“老奴是豫州的人，合阳城中有食物，可游民实在太多了，都挤着要进城，城里人关紧城门，不许老奴等人进去，老奴一家人又累又饿，根本无力再走远路。”
哪怕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提起幼年经历的饥荒时，李忠全仍然流下泪来，“多亏了陛下励精图治，现如今的百姓日子可比老奴那时候好太多了。”
“哼！”景明帝怒拍桌子，随后又剧烈咳嗽起来，“朕……可没觉得现在好到哪里去！朕生的好儿子，估计连数十里是什么概念都不知道，也压根不知道大周有多大！朕的儿子，都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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