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一十六章 钓与鱼
邵寂言把海会和金玉楼的事情说出来，刚好景明帝这几日也经常听爱妃和爱女说起首饰的事情，这会儿倒是有了些感悟。
“海会为何会拒绝与金玉楼的合作？”
邵寂言蓦地一笑：“海会对外虽说是民间自营商会，可实际上海会和普通的商会很不一样，并不是完全按照盈利为目的。”
如果是普通的商会，肯定是价高者得。
而荆储和莫老大肯定也都心知肚明，为了留住独家合作这个名头，金玉楼会花更高的价格垄断红珊瑚，而从金玉楼出去的红珊瑚饰品价格肯定也会更高。
“羊毛出在羊身上。”
“如果海会只和金玉楼合作，那最后红珊瑚的价格只怕会高昂到让一般的百姓望而却步，只留下那些富人购买……”
“只让富人购买，这岂不是很好？”
孙大有听得有些跟不上思路了，红珊瑚这种东西，又不是吃的喝的用的，不过是女人们喜欢的摆件，就算普通百姓买了也没什么用，那些有钱的人家买再多也不会心疼，更不会影响他们吃饭睡觉，这样一想，让富人买岂不是很好？
“这位先生只想到第一层，却没有想到第二层，方才我已经说了，羊毛出在羊身上，这些红珊瑚是谁从海上带回来的？是渔民，可渔民想要把红珊瑚售卖出去，只能通过海会，如果只有富人购买红珊瑚，那金玉楼就不需要太多的红珊瑚，红珊瑚的价格可能会变高，可所需数量会变少，只有更大更稀有的红珊瑚才会吸引渔民……”
会有很多渔民的生计受到影响。
孙大有一点就通，立马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关节。
李辉又讲起另外一件事。
“如今海会拒绝了金玉楼的垄断，无数首饰楼兴起，为了争夺市场，这些首饰楼的工艺越来越新奇。”
李辉对邵寂言笑着道：“这就是邵夫子刚才说过的，在某一方面，商人可以促进创新和流通。”
邵寂言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除此之外，富人们带火的珊瑚首饰，让普通百姓也开始喜欢这种首饰，整个红珊瑚市场的锁链是很紧密的。渔民们打捞红珊瑚，海会通过辨别红珊瑚的品质，将红珊瑚标上不同的价格，品质好的竞价购买，品质一般的也有人购买，加工成普通的簪子，运往外地，低价售出，照样是几倍的利润。”
“在这个过程中，加工红珊瑚的技艺工人，运送货物的镖局以及脚夫，供养脚夫们歇脚的茶寮……”
“会有多少百姓因此获利呢？”
就像是一道闪电，白日惊雷一般出现在众人的脑海里，除了邵寂言，所有人茅塞顿开，从后腰一直酥麻到头顶。
景明帝似乎抓到了什么，他激动地拍着桌子，大叫道：“原来是这样吗？”
垄断的商人只会富裕少数人，而良好的竞争关系则可以促进更多人从中获利……
景明帝呼吸急促，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关节点。
商人不可废，也不能完全打压，如果使用的好，商人完全可以让大周变得更好！
可……
具体怎么操作呢？
景明帝大手一挥，急切地问道：“接下来呢，应该怎么做？”
很可惜，李辉摇摇头，“这其中的学问实在太深，太复杂，学生也只是捉到了一点念头，想要真正搞出一套逻辑来，只怕时间还早着呢。”
“邵夫子，学生说的对吗？您怎么看？”
景明帝原想着李辉还能说出更多的惊艳他的计策，谁知道竟是半桶水，才刚开始觉得解渴，他就没水了。
不过还有邵寂言啊！
景明帝期待地看着邵寂言，这个与他博弈的男人，虽然聪明，可也是十分狡猾的。
很难不说邵寂言把他带到这里不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邵寂言神色不变，依旧呵呵笑着。
他赞赏地看着李辉，“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想通这些，你已经非常有悟性了。你既然已经看出来，商人就像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就是利器，用不好就会害人害己，就像是山中的猛虎……”
“如果把猛虎关在笼子里，它还能轻易伤人吗？”
李辉若有所思，把猛虎关在笼子里？
“朕要问的，就是如何整治这些大商人！”
景明帝有些不满于邵寂言的卖关子，神秘兮兮的，分明是在吊他胃口！
李辉瞪大了眼睛，“朕？”
谁会这样自称？分明就是陛下！
原来面前这位老人家竟然是景明帝本人吗？
他连忙跪下，正要叩拜时，却被景明帝没好气地给拦住了。
“算了，这么久才看出来是朕，你也不必拜了，就像刚才一样，该说什么就说什么吧，朕记得你叫什么，李辉是吧？”
李辉不由得吞咽口水，弯着腰站在那里，“回陛下，草民李辉。”
“很不错，你学识如何？若是能科考，就去参加科考吧，别整天在田里想着如何种庄稼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做呢。”
景明帝一句话，几乎是许诺了。只要李辉能够考取功名，只怕很快就能去做官了。
李辉不傻，连忙叩拜道谢，“陛下万岁！万万岁！”
这么一来，景明帝也没什么心思再去听李辉有什么见解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
邵寂言就是最精明的钓手，他就像是河里饥渴的鱼，都快被吊成翘嘴了，这人还不收杆呢！
气的景明帝又开始闷闷不乐。
可又拿邵寂言没有任何办法，想让邵寂言开口？除非他自己愿意，不然兜起圈子来比朝里的大臣还要厉害。
邵寂言回到家中，苏蔓帮他脱衣服，换身常服，听他讲起这些事情来，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你呀，人人都知道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你偏偏要摸，还逗着乐地摸，也就陛下心善仁慈，能够容忍你。”
邵寂言笑而不语，景明帝心善仁慈？这可是他听过最大的笑话。
这段时间他就像是在盲人在悬崖边散步，一不留神就会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可如果不这样做，他日后要做的哪一件事，挑出来都是要砍头的。
只能看景明帝能容忍他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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