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和好
/二十九/
不知道两人是什么时候纠缠到卧室的。如同无意中闯入一个缺氧的空间,呼吸不断地被夺走,好容易探出头,又在瞬间被拉入疾风骤雨中。
灼烫的气息快烧融了两人,一种名为□□的危险在裹挟他们。
可这种危险并不低劣,它掺杂了深深的爱。
在生命最卑微的欲求中,爱是如此伟大。
从震惊到接受,裴宁开始慢慢回应。
感受到回馈的顾怀均,眼神深黯,吻得愈发地缱绻。
可十年欲念,一吻难解。
于是,他的唇开始逡巡,像一簇夜河里的暗火,烧得彼此滚烫,理智尽消。
欲望此刻像个裁决者,审判他的爱恨。
他想,他甘愿服刑。
能做她的裙下之臣,是他一生的荣耀。
“没有,没有那个——”随着他愈发放肆的动作,她拼着最后一点理智颤抖着提醒。
她从脸蛋到耳朵尖,都是红的,顾怀均轻笑,“我那边有。”
上次一起逛超市买的,还好他坚持要去人工结账。
不然,今日份快乐到此为止。
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紧,立刻就进了2902的卧室。
裴宁蜷着脑袋,后知后觉地反映过来,他不是喝醉了吗?不是忘记密码了吗?不是头疼了吗?
被算计了!
“顾怀均,你骗我。”尾音轻颤,大约因方才的缠绵,此时倒显得有些娇嗔。
“还难受呢。”他一边拉开床头柜,俯下身子将她的话尽数吞没,“不过,做一做就好了。”
裴宁好像陷入了一场六月初夏的圆舞曲里。
栀子花放肆地盛开,有风吹来,花瓣纷纷扬扬地落满全身。
顾怀均觉得怀里的她,就像只小蝴蝶,在花丛舞蹈,一阵午后的雨忽然而至,绵绵地下,花枝轻颤,她躲避不及,被雨点打湿,低低地啜泣。
他有些不忍,亲吻着蝴蝶,别怕,宝贝。
裴宁是在午餐的香气里醒来的。
“宁宁,小懒猪,起床了。”有人捏了捏她的鼻子,差点没呼吸过来。
她睁开眼,看见顾怀均的笑意格外明亮。
星星好像回来了。
“顾怀均,抱抱。”
他宠溺搂住她,嗓音轻缓:“怎么了,一大早这么粘人。”
裴宁没理他,径直撩起他的衣服,抚摸着他腰腹的那只红色蝴蝶。
昨晚,她累极了,被他抱着去浴室洗澡,朦朦胧胧的水汽里却看见他身上这个纹身。
原本的刀伤已然消失不见,却而代之地是一直振翅欲飞的蝴蝶。
她噙着眼泪问他:“为什么?”
他眉眼俱笑:“还能为什么,高中有个人写过啊,说自己想做一只蝴蝶。她不见我,我只好让蝴蝶陪着我。”
裴宁半阖的眼睫动了动,那是她写在作文里的句子。
“想做庄周的蝶,济慈的星。想在夏日里活三天,也想和你热恋五十年。”
所以他的微信名字才叫庄吗,为了配合她的网名,一只小蝴蝶。
他想梦见她,也希望她可以梦见他
她目光微闪,几乎凝在了他腰腹的蝴蝶上,“顾怀均,你还疼吗?”
“我不——”
话音未落,她的唇欺过来,落在那只蝴蝶上。再抬头,已是泪光盈盈。
顾怀均眸色沉了沉,声线压紧,一边吻她的眼泪,一边在她耳畔低语:“宁宁,你想玩死我。”
她轻轻撩拨,他就能起反应。
于是,两人再次出浴室是两个小时以后。
幸好,这两天是周末。
想起昨晚,裴宁不由脸红耳热,松开了顾怀均,又躲回了被子里。
因为她意识到,自己好像,没穿衣服。
顾怀均眼底带笑:“现在才反应过来。”
他递给她新的换洗衣服。
“你进我家了?你怎么知道密码的?”裴宁错愕。
顾怀均:“我猜的,没想到宁宁这么爱我,竟然用我生日做密码。”
裴宁:???
太丢人了,被戳破心思的裴宁再次埋进了被子里。
他隔着被子抱着她:“不过,宁宁和我还是很默契的,我家的密码,也是你的生日。”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出去,我要穿衣服了。”被子里传来她闷闷的声音。
“哦。”他又去而复返,“不过你还有力气吗,要不要我帮你啊。”
忍不了了!
裴宁露出脑袋,拎起一只枕头将他砸了出去。
裴宁回了一趟2901,她所有的洗漱用品都在那边。
顾怀均只记得衣服,忘记了其他。
唉,没养过老婆,失策。
再次回到2902,她被一大桌子惊掉下巴。
“今天什么日子呢,我们两个人也不用吃满汉全席吧。”
顾怀均神色定了定:“宁宁,你忘了,今天是你的生日。”
裴宁拿起筷子的手一顿,沉默须臾,“顾怀均,我不过生日。”
她讨厌生日,讨厌沈雪霁的生日,讨厌自己生日。
前者,让她明白自己的前半生没有家。后者,让她意识到,自己的未来也不会有家了。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记忆。
自厌的情绪再次升起,又犯病了。
她冷下脸,没了半点食欲。
“我累了。”她躲进了卧室,想起来这是他的卧室,可是她已经没心情再出门了。
她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门外顾怀均依旧温声:“宁宁,你别讨厌自己,你没有错。”
裴宁冷哼一声:“不疼吗,顾怀均,当年那一刀。”
为什么不吸取教训。
他哑着嗓音:“不疼,比起你给我的那一刀,根本不疼。”
裴宁呼吸一僵,当初天台上的那些话,确实比刀子疼多了。
“但是宁宁,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已经遗散十年了,往后余生,能不能不要推开我,能不能可怜可怜我,帮我刷新一下你生日那天的记忆。”
她十八岁生日第一秒,掐灭了一颗星星。
可多年以后,这颗星星再次找到她,卑微地祈求她的怜爱。
怎么能这样呢,这样不讲道理。
裴宁的心开始发悸,有些缺氧。
这个毛病,是在和顾怀均分开那年开始的。看了很多医生,找不到病源。
这大概,是她的惩罚。
她这个人清高又自卑,倔强又落寞。常常看不起许多的人和事,却也往往过度自省,她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他们呢。
自己毫无优点,一无是处。
裴宁总是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否定。
她太讨厌自己了。
对她来说,喜欢自己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
“顾怀均,你到底爱我什么呢?”
“我不知道,宁宁。”可是你在那里,就是我心之所向,情之所钟。
“我只知道,没有你,我会死。宁宁,十年是我的极限,我快撑不下去了。”
撑不下去?
裴宁轻轻触碰着胸口,铺天盖地的疼痛,她没由来地慌乱,撑在床沿的手一挥,打翻了水杯。
液体流进床头柜,她抓了一把纸巾,拉开抽屉,却怔在原地。
一份很多年前的诊断书和空药瓶。
双相情感障碍、未完成人格,临床表现为不断回溯过去,反复回到最痛苦的记忆里
浑身的血液停滞,几乎被抽干一般。
诊断书上的字迹渐渐模糊,不知道是打翻的水,还是她的眼泪。
“宁宁,你开门。”
他声音里慌乱的疼痛,忽然让她意识到,原来生病的人不止她一个。
他们同样在溺水,同样不上了岸。
他们本该成为彼此的浮木。
只是裴宁懦弱又自私,她推开了他。
作为一个在感情里充满不安全感的弱者。
她从来没有被坚定地选择过,从小到大,都是被放弃的那一个。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再次发生,她总是在人们做抉择的时候率先放弃自己。
“我不重要。”
她总是这样告诉自己,然后企图寻找新的海域。
可她忘了,没有顾怀均的海域,冰冷得没有尽头,她总是难以呼吸。
她只是蝴蝶,不是鲸鱼,这注定是个死局。
“回来吧,宁宁,回到我身边。”溺水的星星在呼唤她。
过了很久,她终于找回了氧气。
拨开时间的迷雾,她才恍然清醒。
顾怀均,是她满是存疑的人生里,唯一的笃定。
她不相信爱情,不相信未来,但她信顾怀均。
她打开卧室的门,喉咙发涩:“顾怀均,祝我生日快乐。”
门外的人正在自我怀疑,一直在自责,自己是不是太着急,吓着她了。可是,陆淮檀这样的存在,实在让他太有危机感。
听到她的话,他愣了愣,全身的细胞渐次新生,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生日快乐宁宁,你要记得,在顾怀均这里,你永远最重要。”
永远是第一顺位。
裴宁浅笑,笑得眼圈通红,“顾怀均,对不起,那年天台上的话,没有一句出自我本心。”
顾怀均哽咽:“我知道。”
他从来都知道,不然,哪里来的那首《温柔》。
裴宁头埋进他怀里,时光蹉跎,她忘了,他曾是个多么温柔的人。
十年过去,他依旧如此。
“顾怀均,你闭上眼。”她在他胸口低语,催眠一般的温柔,“其实那天在天台,我想告诉你是,我爱你,我想你好好的,即便离开我。”
如果重新说一遍我爱你,当你再次回溯过往,是不是不会那么难过呢。
顾怀均,那天天台的风一定很凛冽吧。
顾怀均拥紧了她,久久不肯放开。
许久,话音在她头上响起:“可是,离了你,我怎么好。”
他在她头上落下一个轻吻:“别再离开我了,顾怀均只有和裴宁在一起,才是顾怀均。”
“好。”
彼此的裴宁并不知道这句话的重量,她不知道顾怀均初到英国那几年,飙车跳伞,抽烟喝酒,打架斗殴,怎么作死怎么来。
那段时间,他整日失眠,每天晚上都会梦到那个天台。
时间一天天过去,直到有一天,他忽然发现,他的梦境里也没了裴宁的身影。
醒来的时候,几欲发疯。
他曾特别看不起高中那些女孩子看到言情小说,那些离了一个人就活不下去的爱情,怎么可能真是存在。
谁没了谁不能活。
于是轮到自己,他发现,好像真的挺难的。
顾怀潇实在看不下,狠狠给了他一巴掌:“顾怀均,你给我清醒点,没见过女人是嘛。”
他叼着一根烟,笑得荒唐,“见过啊。”
只不过没见过像裴宁那样让他疼得撕心裂肺的。
“你回去吧,回去找她吧。”顾怀潇开始怀疑自己带他来英国,是不是个错误。
“但前提是,你得在三个月之内,把学校的课业完成,然后熟悉公司所有的业务,然后接管国内所有的研究项目。”
“你敢吗?顾怀均。”
顾怀均缓缓吐出一圈烟雾,“行啊。”
那天以后,整个华人圈都知道,伦敦学院的顾少爷转了性,成了家族企业的一把手。
因为落下太多功课,那时候他边学习,边熟悉公司,常常熬通宵。
终于,他完成了任务,争取到了一个回到她身边的机会。
“宁宁,好想你。”他叹息。
不是此时此刻,是爱上你以后的每时每刻。
裴宁不知道,过去的顾怀均是多么辛苦才回到她身边的。
但从今天开始,裴宁会拥抱未来的顾怀均。
“顾怀均,我爱你。”
他用霸道又温柔的吻回应她,我也是。
他们在她十八岁的第一秒分离,却在她二十八岁的第一秒重归于好,他要把彼此最痛苦的日子刷新成最快乐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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