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父子谈心

升学宴现场布置得喜气洋洋、热闹非凡，四处张灯结彩，洋溢着喜庆的氛围。虽然这场宴会同样主打双喜临门，但大家心知肚明，绝大多数客人都是冲着易林被保送到京都大学府一事前来道贺的。
  这不，就连县里的领导们也都亲自莅临现场，并送上了一份厚礼——他们不仅当众宣布已为易林申请到了高达二十万元的奖学金，更对其大加赞赏，表示会全力支持他未来的学业发展。
  如此一来，可谓是喜上加喜！毕竟，整个县城能进入京都大学府深造的学子唯有易林一人，且已经有数年无人能够考取成功。这样难得一遇的人才，自然令领导层格外重视。
  在这场升学宴上，易林毫无疑问地成为了全场焦点所在，备受瞩目。无论是亲朋好友还是领导同事们，口中谈论的话题几乎句句离不开易林。众人纷纷向他表示祝贺与赞扬之情，现场气氛欢快热烈，充满了欢声笑语和温馨祥和的气息。
  而易木则站在一旁，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场升学宴原本也是为他而举办的。待到升学宴结束后，客人们渐渐散去。易木终于找到机会走出宴会厅，来到户外呼吸新鲜空气。连续半天的应酬让他感到十分不适，身心俱疲。
  易国丰看到易木独自一人在酒店外，从酒桌上的烟盒里面抽出两根烟，拿着打火机就朝易木走了过去。
  “小木，烧一根？”易国丰递上一根香烟。
  “爸，我不抽烟的。”易木没有想到父亲会过来给自己烟抽，这还是头一回。
  “就抽一根，没事，就当庆祝我的儿子成年了，也成为一名大学生了，这可是人生大事。”
  见易木还是没有伸手接烟，易国丰呵呵笑道。
  “这倔脾气简直和你妈如出一辙！少废话，赶紧拿着，别磨蹭了！”易木无奈地接过香烟，小心翼翼地用两根手指夹住。易国丰见状，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亲自为易木点燃火苗。
  易木有些不知所措，但又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将嘴凑近烟头。由于是初次尝试吸烟，他被狠狠地呛到了嗓子眼儿，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咳咳……”
  “慢点儿抽，别着急咽下去，直接吐出来就好。”易国丰耐心地教导着，同时也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然后悠然自得地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并略带得意地自夸道，“瞧见没？这吐烟圈的技巧我可是钻研了十多年才练成的呢。”
  “爸，您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我听着呢！”易木心里明白，父亲特意找上门来肯定是有事要交代，毕竟他们父子俩平时很少像这般悠闲地聊天。“你这孩子啊！”易国丰轻声叹息道。
  易国丰本来准备先教训两句，刚准备说出口的话又憋了回去。继续猛吸了一口烟，蹲在地上，继续说道。
  “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一直有一股怨气。这没错，有怨气是应该的。确实，在你妈难产的那几年，我将自己的糟糕情绪迁怒在你身上，没有好好地照顾你，这是我的不对。”
  易木诧异地看了看蹲在地上抽烟的父亲，没想到他会说这些。
  “后来，慢慢地我也就想通了，那跟你没有一点关系，凭什么我要将这种事情迁怒在一个刚出生的孩子身上呢？”
  “可是啊，当我想要补救的时候，你这孤僻的性格，倔强的脾气就已经形成了。虽然后悔，可是也晚了。”
  易木只是听着，学着吸了一口烟，轻轻地吐出来，并没有接话。
  易国丰继续说着。
  “我也知道，这些年，你小妈对你跟你弟是有偏颇。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可她毕竟只是后妈，只要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你小妈就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跟我同床共枕这么多年了，我还不是了解吗？你真当你爸是瞎子，是笨蛋？”
  易木依然静静地聆听，没有接话的打算。
  “还是你这臭脾气改不了，哪怕你稍微服软一点，以你小妈那吃软不吃硬的性子，也定然会对你很好的。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如今，你已经长大成人了，等你再经历一些社会的历练，自然知道该怎么去生活。”
  易国丰吐出一个烟圈，又一口气吹散，继续说道。
  “你弟有时确实好胜心过强，可能会令你感到难堪，但这其实只是因为他太过自信而已，并不是有意刁难你。你得理解这一点啊。他未来的前程简直不可估量，可以毫不夸张地说，日后恐怕连我都得指望着他来养老呢。包括你在内，搞不好到时候还要依仗他过日子呢！所以你心里得有数，该示弱的时候就别硬撑，给自己留条退路，毕竟人生在世，怎能诸事皆如人意？等你经历多了自然就懂了。”
  易国丰又吐出一个烟圈，这时香烟已烧掉大半。
  “你们俩都是我亲生骨肉，于我来说，至少在感情方面，绝无半点偏颇之心。然而在如今这个靠智慧较量的时代，以你弟弟的才智，他日必定有所建树，其成就也定然远超于你。正因如此，那些亲朋好友才会对你弟弟另眼相待、关爱备至，无非是看中了他未来的无限潜能罢了。”

  如果换成是你有这样的成绩，他们对你的态度不会差你弟弟半分。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当生活的主角，当你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的时候，你才算真正的长大成人。”
  “你选择那么远的学校去上学，我大概也能猜到你的想法。也好，男孩子出去闯荡一番，见见世面，对自己的成长也是好的。至于你小妈只给你一个月2000的生活费，是有点少了，我私下还会每个月给你打500，不够你再跟我说。这个你就不要让他们知道了，这可是我的私房钱。被没收了，我们两个都不好过，呵呵。”
  易国丰有点开玩笑地调侃一句。
  “你这一走，最放心不下的肯定是你外婆。尽管去吧，那边我会安排好的。”
  前面的那些内容，易木听下来，感触是有，但是并不大。
  十几年的时间，易木早就看透了这些。小妈是什么样的人，易林又是怎么样的脾气，他心知肚明。很多事情，父亲不在家里自然不会知道，易木也没有说出去的打算。
  父亲今日竟能与自己开诚布公、推心置腹，这着实消除了长久以来横亘于父子之间的那丝隔阂。然而，当父亲提及外婆之时，易木不禁为之所动。外婆一直是他最为牵挂之人，如今得知父亲愿意代为照料，心中最后一丝忧虑亦随之消散大半。
  “爸，多谢您了。”易木诚挚地致谢道。
  “混球儿，废那么多话作甚？你外婆不也是我岳母大人嘛！而今只余她孤身一人在世，我自当肩负起照拂之责，何还用你谢？”
  易国丰深吸最后一口香烟，随即将烟头狠狠摁灭于地，然后站起身来，朝着酒店走去协助打理现场。望着父亲渐行渐远的身影，易木注意到由于岁月的流逝，父亲的脊背已略显佝偻。
  此刻，易木生平头一回意识到，原来父亲过得也颇为不易。尽管他心知肚明，但却无法面面俱到。
  毕竟成人的世界里，本就不存在尽善尽美的事情，有的只是权衡利弊后的取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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