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世子谋反
川盈回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耳边一直回响着谢必安的话。“赵姑娘，你可知梁国李世子就要举兵谋反了，说不定过几日你便能在这地府看见他了。”
世子殿下，终于准备好了吗？
如今大战在即，你的理想、你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吗？
前半生不停算计、不惜用婚姻大事做赌注，如今终于要放手一搏了吗？
川盈回到屋里，试图让自己的冷静下来。但是实在做不到。端起茶杯的手，一直在不由自主的颤抖。
谋反，这可是一失足便会引来杀身之祸的决定。
世子殿下，你何必一定要如此。
川盈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躁，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忽然想到了修罗殿里的水镜。水镜可以窥到阳间，说不定能像上次一样，直接可以看到汴京的情势。
但如今秦琰让她在院子里休息，没有机会能够进到修罗殿。
没有机会便只能创造机会了。
川盈对着镜子整理了下衣裙，抚平了红纱的折角，甚至还戴上了之前闲在屋里自己做的绒花。咬了咬嘴唇，令嘴唇沾染一点血色，又取了些香灰，淡淡勾勒了一副春山眉。镜子里的少女，红衣粉面，容姿窈窕，发间的绒花更是衬的川盈娇俏可人。
川盈缓步向修罗殿走去，让自己的举止尽量显得自然。走到修罗殿门口，川盈曼声道：“小女赵川盈求见阎王老爷。”
“进来吧。”半晌，川盈的耳边响起秦琰的声音。
“何事？”秦琰看着川盈进来，总觉得今日的她有些不同，但也说不上来。
“回阎王老爷，川盈身子已大好，忧心老爷公务繁忙，特前来伺候。”川盈这句回答在门口早已想了很久，如何才能既不刻意，又能顺理成章的留在殿上，虽有些利用了秦琰的心意，但现在事情紧迫已来不及万事周全。
川盈确实拿捏到了秦琰的心意。秦琰在这修罗神之位已坐得太久，在遇到川盈之前，一切的交往与沟通都是冷淡的、被动的，他的力量太强大，又与这地府的所有人都是明确的上下级关系，各司其职，毫无私交。就连与司命的交往，也是千万年才积累出的交情。
唯独川盈，会主动关心他，担心他，与他辩论、惹他生气。这情绪在地府太罕见，以至于连司命都开始担忧。
秦琰听了川盈的话，心下不由得有些开心。招招手让川盈近身，并顺势挥退了一旁候着的侍女。
“身体已大好了吗？是否是在房中过于憋闷？”秦琰可能是有些开心的缘故，难得话比往常多一些。“回阎王老爷，小女身子已然无碍，实是听说近日地府严阵以待阳间战乱，怕老爷忙于公务，旁人伺候的不尽心，特前来侍候。”川盈低着头说道。
“无妨，笔墨茶水而已。”秦琰虽是如此说着，但眼角眉梢的隐隐笑意还是透出了他的心思。这表情要是让旁人见了，估计是要大吃一惊，这素来以冷酷狠厉著称的修罗王竟然也会笑。
川盈低着头，单从语气难以判断秦琰的态度，便咬了咬牙，再接在励：“笔墨茶水，看似小事，实则不然。笔墨或浓或淡、茶水或温或凉，都是心意，小女能力有限，只得从这些细微之处入手，尽力让老爷舒心。”
秦琰听了这话，笑意更浓。“好了，不说这些。你愿意便来吧。”川盈这才抬起头，看到秦琰的表情变得温和，知道自己成功了。
这一日很快在川盈难以遏制的胡思乱想与秦琰莫名其妙的开心中结束。青烛灯灭之际，秦琰起身回到内殿修整，临走时吩咐川盈唤持华来护法。秦琰自从阿鼻地狱中回来，左臂的伤口一直不见好，因此每日公务处理完毕之时，便回内殿打坐修炼、调理内息，因此这段时间持华每日灯灭之时都会来修罗殿护法。
“护法？”川盈有些惊讶，这与她的计划背道而驰，她没想到秦琰回去了持华还会在，这让她怎么才能偷看到水镜。但秦琰也不多做解释，让川盈唤持华过来之后便可回去休息。
川盈有些慌乱，一边是马上要来的持华，一边是刚刚返回内殿的秦琰，她看着旁立的水镜，眼一闭心一横，准备打个时间差。
待秦琰的身影彻底看不见的时候，川盈快步走到水镜前，手握七宝璎，嘴里念叨着“梁国汴京……”登时，水镜里便出现了汴京的景象。这景象与川盈记忆的大不相同，街市上不再熙熙攘攘，取而代之的是破败与寂静，各家各户门窗紧闭，偶有一两声狗吠，与几只大雁飞过。转到汴京城门，原来是洪沙军队已经兵临城下。黑压压的大军整齐有序，烈烈的大风将军旗吹得鼓囊，川盈定睛一看，这洪沙军的军旗上，写的竟是个“安”字。
广安王。
水镜随着川盈的心思变化。看到仍挂着红绸的广安王府，此时也是挤满了士兵。领头的李彦齐头戴金盔，身穿银甲，正在给士兵训话。背后站着金盔金甲的广安王。
“兄弟们，这天下马上就是我们的了！”李彦齐高举手中的行前酒，梦想即将实现的急切心情使得他的双眼通红，与川盈印象里那个温文尔雅的翩翩佳公子像是不同的人。
“此战必胜！天下一新！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士兵们也纷纷摔了手里的酒碗，蓄势待发。
“跟我走！”广安王手持长矛，翻身上马，带着身后百来个精锐死士冲向了宫门，而李彦齐，则带着另一队向着城门冲去。
世子殿下，能赢吗？川盈刚刚动了这个心思，水镜便好似回答她似的，给她转而呈现了另一番景象。无边无际的梁国大军在远处呈包围之势，将一无所知的洪沙军队围在中间。宫里更是一片安静，宫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太监与侍女在行走，但是重檐之上却落了无数御前侍卫在静候。殿外文臣武将跪了一片，一群太医们在殿内促成一团不知在讨论些什么，旁边立着抹着泪的皇后与妃嫔，却独独不见齐贵妃。
是了，此时的齐贵妃应当早知谋反之事，早早的躲了起来，不会趟这浑水。
但是这皇帝，虽然闭着眼躺在龙床上，气色不佳，可是却气息平稳不像油尽灯枯之人，川盈想到刚刚看到的梁国大军与重檐上等待着的御前侍卫，突然反应过来——
不好，这是瓮中捉鳖！
川盈松开握着七宝璎的手，水镜乍然关闭。
我已是个已死之人，早已孑然一身，就算消散也无妨，但李彦齐还活着，他还有救，只要他收手，就能留下一命……
想到此处，川盈快步向着修罗殿外走去。
这厢持华眼看着到了时辰，却不见阎王来召她，心下有些疑问，便候在了修罗殿外。正巧碰到快步冲出的川盈，可川盈却就像没见到她一样，从持华身边急急跑过。
持华盯着川盈跑走的背影，皱了皱眉，觉得这女鬼愈发没有规矩了，有必要向秦琰禀报。走到殿前，持华感受到空气里的灵力流动，知道秦琰已经开始调息，便不再开口，打算等结束之后再说。
川盈一路狂奔，这黄泉路像是怎么也走不到头一样，好不容易到了鬼门关，却被牛头马面拦住了。
“诶，你干什么呢，好久不见，你怎么又要给我找麻烦……”马面用长矛拦住了川盈。“我有急事，你放我出去……”川盈急道。“再急也不可能，没有阎王老爷的命令，谁也不能出去。”牛头更是死死拉住川盈。正在僵持中，范无咎突然现身。
“出了何事？”
“无常大人，跟我们无关，我们说了不能出去，但是她非要出去……”马面看见范无咎，立刻把锅甩给了川盈。“赵川盈？”范无咎认出了川盈的脸。“无常大人，我真的有急事，要回阳间一趟。”“这阳间可是你想回便能回的？且不说你能不能过得去我这关，就算你能过得去，魂魄还阳你又不是没经历过，你会立刻化恶，永堕地狱。”范无咎抬起镰刀，脚下的黑气逐渐将鬼门关封住。
不行，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如果不立刻收手，他会死的……
川盈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用手抓住马面的长矛，向牛头所在的方向一推，迫使牛头松了手，并抓住这个时机，整个身子撞进了范无咎的黑气中。
范无咎正准备用黑气包裹住川盈将她拉回来，却突然见到黑气中有金光闪现，范无咎像是被压制住一般，一时间动弹不得。
瞬间，川盈便甩开范无咎，冲过了鬼门关。只留范无咎和牛头马面面面相觑。“无常大人，这是……”马面生怕范无咎怪罪，舔着脸试图甩锅。但范无咎连理都没理，直接向着阎王殿走去。
一只鬼能压制住黑无常的力量，太不寻常了，一定要上报阎王老爷……
秦琰在川盈查看水镜的那一刹便感觉到了。金光乍现的瞬间，在内殿疗伤的秦琰，气息被突然打乱，一时不察，喷出一口血。他虽知道川盈时常通过水镜探查阳间之事，但以为她只是放不下过去，又因着司命曾经跟他说过的，川盈在地府的时间不可过长，否则会阴气侵蚀，秦琰几乎是默许了这件事，甚至还把水镜摆在了显眼的地方。
虽说他本意不希望川盈一直纠结着过去不放，但是也深知这是命数，所以他其实非常矛盾，一方面希望川盈不看水镜，另一方面也不希望她迟迟过不去前世的坎。
怕她醒来，怕她离开，更怕她永远停留在这里。
但是自从阿鼻地狱回来，秦琰对水镜这件事便有些松懈了，不仅是因为川盈一直待在院子里接触不到水镜，也是因为他每日灯灭之后都需要疗伤调息，有些无暇顾及。
他没想到，川盈会选择今日查看水镜，更没想到，她竟然直接冲破了鬼门关。秦琰想着今日川盈的不同，一切都像是有了答案。打扮的更为娇俏、讲话也比往常更加体贴，原来都是为了水镜。
对秦琰来说，今日的开心，着实有些讽刺。
到底是自己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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