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三世回忆2
秦琰看见川盈扬头走进修罗殿,便知道有什么不一样了。她此时的样子,像极了前两世的她。
“秦琰。”川盈第一次喊他的名字。“我需要你。”
“你想好了?”秦琰没有问川盈需要他做什么。
川盈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而缓慢的点了点头。
秦琰伸出手,召来水镜,在川盈面前徐徐展开,自己却转身进了内殿。
川盈看到了一切。
她看到自己在时光里静立。每一年都努力成长,拼命开花、结果,从一开始只能开出小小的花、结酸涩青瘪的果子,到能开出明艳鲜妍的花,结甜美多汁的桃子,从来都只有她一人。当她欢欣雀跃终于开出娇艳绮丽的桃花之时,回应她的只有山涧的清风。当暴雨打碎她的花朵时,当她试图避开狂风却无能为力时,当她只能在第二天看着满地的残花落叶时,当她眼见着桃子成熟掉落在泥土里直至腐烂时,都只有她一人。
太寂静了。
太孤单了。
她终于发现有一只蝴蝶飞过的时候,她无比的欣喜。但蝴蝶并未为她停下翅膀,无论她如何展示自己妍丽的花朵、无论她如何散发自己的香气,蝴蝶还是离她而去。
仍然只有她自己。
于是她潜心修炼,希望能有一天可以让世界看见她的美好,为她驻足。
终于,她等到了一个迷路的旅人,在她的脚下歇息,抬头看到满枝的桃花,忍不住赞了一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太快乐了,忍不住轻轻摇动,在他肩头洒下了片片花瓣,试图为他的旅途增添一抹色彩。当夜正赶上她幻化人形前的天劫,雨僝风僽、雷云翻滚,第一道天雷打在了距她三步外的矮丛,瞬间碧绿的矮丛化为焦黑,眼见着第二道天雷就要落下,正在树下避雨的旅人当机立断将长剑绑在伞骨上,直插在远处的泥土里,将第二道天雷引至别处。
她感动于旅人的相救,在第三道天雷打下之前,在心中默念,愿放弃幻化人形,只愿报答此恩。上天像是听到了她的呼唤,雷声渐小。她听到上天传来了低沉的声音:“桃妖——你长于灵山,修炼纯粹,不经世俗侵扰,我本属意于你。但如果此时放弃,你将失去所有修为,你可愿意?”
“你可知,你与他并非佳偶天成,是否结缘全凭造化。”
“放弃成为天界侍花仙子,只换得三次机会,你可确定?”
雷云散去,月亮探出头来。
桃花一夜落尽。
川盈看到了自己的三世。
守在灶台前偷偷望着将军的自己,芙蓉台上跳着舞的自己,树林里呜呜哭泣的自己,无一例外,都是痴望。
原来是这样。
川盈想起了一切。
原是自己选的路。太孤单了,迫切的想要与他人有牵连。当初那个迷路的旅人或者说是后来的李彦齐,都是她慌不择路抓住的浮木,是她唯一见过的可能。
能摆脱离索的树林、摆脱长久的伶仃、摆脱深入骨髓的寂寞、摆脱随着风声雨声而从心底泛起到四肢百骸的孤独。
怪不得紫微大帝说她仍未懂。是她错了,错把恩情当爱情,错把爱情当做消除孤独的救赎。
她的渴望太重了。在三世轮回中,她怀着强烈的执念,一次次的、飞蛾扑火般的去尝试、去努力、去拼命,甚至对方给出的反馈也给了她就要成功的错觉,这遮住了她的眼也遮住了她的心,让她看不清前路,也看不清过往,更看不清身边的人。
她想要的,原来已经得到了。只是之前她看不到。
有一个人一直在远远看着她。
有一个人一直在悄悄保护她。
有一个人一直在小心翼翼的陪着她。
川盈终于明白,为什么在看到李彦齐受伤与看到秦琰受伤的心情不一样。
紫微大帝,我现在懂了。
川盈关上了水镜,眉心的金光忽明忽暗。
脱去了第三世的桎梏,她从来就是个义无反顾的性子。
秦琰,我懂了,你等着我。
川盈转身踏入通往内殿的通道,径直走到门前。正待抬手敲门,川盈却隐约听到内殿里有隐隐痛苦的闷哼声。川盈一把推开内殿的门,眼前是倒在地上发抖的秦琰,血从嘴角不住涌出,眉间的金纹黯淡无光。
“秦琰——”川盈冲过去抱住秦琰,却摸到了满手的血。“怎么会这样?”川盈掀开秦琰的袖子,发现原本正在愈合的伤口再次开裂,伤口的边缘黑气翻涌。
司命星君!司命星君能救他!
川盈不知如何才能找得到司命,想到修罗殿里的水镜可以窥三界,就直冲到水镜前唤他。水镜里逐渐显出了司命吃惊的脸。“怎么是你!你怎么能动用水镜?!”司命看起来非常着急。
“司命星君,秦琰受伤了,很重……”川盈还没说完,司命的脸就消失了,只传来远远的声音。“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你赶紧关上水镜,要不他会伤的更重,我这就来——”
伤的更重?什么意思?川盈被司命的话吓到,赶紧关上了水镜,转身回到了内殿焦急的等待着。
秦琰此时的状况并不好,脸色青白,唇上却被血染得殷红。
不多时,司命的声音便从门口传来。“不要命了是不是!你们都乱来!”司命手里拿着一个透着金光的琉璃瓶冲进门来,倒出一颗金丹直接塞进了秦琰的嘴里。“赶紧咽下去!”待秦琰服下金丹,血便止住了,脸色也渐渐回复,川盈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真是服了,你们到底要干嘛?要不是我刚好听说太上老君新炼了回春丹,你今天就指不定出什么事了你知道吗!”司命愤怒的指着秦琰。“还有你,你一只鬼用什么水镜?你不知道你每次动用灵力都是在折损他的力量吗?”司命回头冲着川盈嚷嚷。
“她不知道。”秦琰缓了口气,淡淡开口。
“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司命的音调拔高。“你们之前到底聊过没有?你那天不是都听见了吗?我让你在门口听完了才开的门,你不是都已经知道了吗?”
“那天没说。”秦琰替川盈回答。
“你们……”司命气到语塞。
“好了,今日谢谢你。改日向太上老君登门道谢。”秦琰伸出手,按住司命,示意他不要再说。
“行——行——只有我一个人操心是吧,你们都是高贵的有情人,不屑于彼此的命……”司命气到冲出门去。
半晌无言。
川盈扶着秦琰坐回了床上,又倒了杯茶水递给他。
“好些了吗?”川盈给秦琰擦干净唇角的血迹,柔声问道。
“嗯……”秦琰有些不习惯这样的川盈,手里紧紧捏着茶杯。
“那我有些话要问你。”川盈收回手。
“嗯……”
“你告诉我,水镜是怎么回事?”川盈抬起头,直直的望向秦琰的眼睛。秦琰在川盈的目光中败下阵来,叹了口气。“水镜乃神器,我是修罗神,地府仅有我可以使用。你体内有我半颗魂丹,加上我给你的七宝璎相助,所以你也可以驱使的动。”
“但是我每次使用的时候,实际上是消耗你的灵力?”
“是的。”
“那你今日为何还要给我看?”
“因为你说你需要我的帮助。”
“那我之前使用水镜你都知道?”
“是的。”
“为何知道却不说破?”
“为何不告诉我,我使用水镜你会受到伤害?”
秦琰回答不上。
川盈也不再问,取了秦琰手里的茶杯,站起身来。起身的刹那,秦琰忍不住拉住了川盈的衣袖。川盈拍拍他的手,缓声说道:“我只是去添点水来,去去就回。”
秦琰觉得这一幕异常熟悉,只不过,上次她没有再回来。
川盈端着茶水走出了内殿,在通道的尽头看到了司命星君。
“聊完了?”司命星君背对着川盈,却也知道来人是谁。
“回司命星君,小女有些事想请教星君,还望星君指点一二。”司命回头看着川盈,觉得她与之前见过的样子不太一样了。
“我身上的半颗魂丹,他是什么时候给我的?”川盈单刀直入。
“在你初入地府,头七还阳之日给的。你可还记得当时你冲破灵堂结界,濒临化恶之事?”司命看见川盈点头,继续说道:“这半颗魂丹便是为了压制你化恶用的。”
“我身上的半颗魂丹,对他可是有什么影响?”
“秦琰乃修罗神,主宰着阴曹地府千千万万年却不被煞气所侵蚀,依靠的便是这当初南极长生大帝赐下的金纹,这金纹与他的内丹相融,形成了魂丹,是他的灵力之源。如今他将魂丹分一半给你,原本问题不大,可你本是有成仙际遇的桃花妖,力量强大,因此化恶之时的恶意也强大,给魂丹带来的波动也大。”司命停顿了下,像是不知该从哪里讲起。“你可还记得你去过阿鼻地狱?这阿鼻地狱押着的都是些大奸大恶之魂,感受到魂丹的波动自然又动了些念头。当时秦琰在阿鼻地狱里又遭煞气划了左臂,煞气入体又无魂丹,你说会是什么影响?”
“如果我把魂丹还给他?”川盈继续问。
“那你就会直接化恶,堕入无边地狱,永世不得超生。”司命盯着川盈的眼睛,想找出任何一丝迹象,但是川盈表情平静无波。
“星君之前所提的孤寡命格是什么意思?”
“秦琰天生是孤寡命格,无姻缘无亲缘,这也是当初南极长生大帝选择他的原因之一。如果非要与他人结缘,则二人只得活一个。”
“如今我与他已在三生石上显现?”
司命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我本是想拦住你二人,但奈何时运弄人。”
“还能有多久?”
司命语塞,天机不可泄,他也无法说。
川盈不再讲话,直直跪了下去。
“小女深谢星君。”川盈伏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
“罢了。我能做的都做了,事已如此,便全看你二人的造化了。”司命甩了甩手中的拂尘,转身离开了地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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