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你好轻啊
该来的躲不掉，心里再不愿意面对父母的审视，也没办法回避一辈子。
二人出发去超市买伴手礼回家，沈星葭全程提不起精神，右手支在车窗上，撑着脑袋不说话。
与他人回家的喜乐不同，她回去跟被迫渡劫似的。
到了超市，周末出行人员较多，不小心便会被人群冲散，沈星葭亦步亦趋跟在云轶身后。
下到二楼，沈星葭重重叹息一声，叫了云轶名字。
云轶手里推着购物车，神清气爽地看过来，二人表情对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沈星葭双唇有点苍白，说话无力：“谢谢你帮我。”
云轶浅浅一笑：“这也是我分内的事，你心里不要有负担，回家而已，别紧张。”
沈星葭听了更加郁闷：“你不太清楚我家里的情况，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我家气氛很奇怪，可能会让你感到不舒服。”
“星葭，你多虑了，父母都是为孩子着想比较多。你有没有想过，兴许是你有心结没有解开，你表面害怕的是回家，实际上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云轶说话的节奏不快不慢，就像她此刻的脚步，怡然自得一般。
沈星葭思考半晌，回答说：“我并没有什么心结。说起来我好羡慕你啊，再麻烦的事在你眼里都是小事。”
云轶眉梢上有喜色，说：“也不能说是小事，担忧和紧张不能解决问题，反而会增加处理事情的难度。你这么想，用正常心态应对难题，能成功解决再好不过，不能解决就下次再来。”
沈星葭听进去一半，她看似温柔好说话，和她相处几天慢慢发现这人宛如弱柳，不能被轻易折断，劝说她舍弃执念非常困难。
贴着人流走向养生补品区，沈星葭神魂总算实实在在回到身体，拦住云轶挑选的手。
“别破费，他们不吃这些。”
云轶把手收回来。
沈星葭提议：“买两斤苹果就可以了。”
云轶听完笑得露出皓齿：“你见过哪家回家见父母就提几个水果的，叔叔阿姨本来就不熟悉我的性格，要是以为我小气，怕你跟着我受委屈，一气之下取消婚约……”
听到这里，沈星葭就抓住“取消婚约”四个关键字，眉心处的凝重情绪渐渐散开。
这样能取消的话真是捡到大便宜了，可是这样一来委屈了云轶，向父母解释清楚之后还要另找方法补偿她。
“……然后叫你和他们精心挑选的人结婚，那不是完蛋了。”
沈星葭正设想怎么去补偿云轶，云轶一盆冷水直接浇了下来，把人浇清醒了。
“那挑点平常的东西吧，你来挑，我来结账。”沈星葭认清现实了。
云轶茫然：“没有你掏钱的道理，而且我很久没有去拜访叔叔阿姨，买点礼物我才不尴尬。”
她似乎认真扮演着未婚妻这个角色，只有沈星葭始终逃避，刻意忽视手上戴的戒指。
云轶踮脚寻找其他区域，冷不防瞧见一个高挑的正装女人，双眸不由自主地半眯。
沈星葭和云轶背对背找伴手礼，冰凉的体温忽然间包裹住沈星葭手腕，激得她手臂都麻了。
“去那边看看。”云轶拉着沈星葭往前走。
沈星葭一个趔趄向前倒在云轶身上，幸亏云轶及时扶了她一把，否则要当众出丑。
托着腰的力道刚刚好，沈星葭一抬眸，无意与云轶对视上，她嘴唇抿了一下，立即站直身体。
云轶缩手，虚虚握住拳头。
沈星葭打理凌乱的长发，说：“走太快了，不好意思。”
云轶神情冷淡：“没事，你没事就好。”
“星葭，你好轻啊。”
云轶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转身到货柜前轻松拿下最上面一层的商品。
沈星葭没琢磨透，推着推车跟在云轶身后。
……
以为沈星葭情绪稳定下来了，站在家门口的那刻她心跳猛地加快，脚步往后退了退，竟是要打退堂鼓。
云轶修长手指碰到沈星葭清瘦的脊背，把人轻轻推回去。
“别害怕。”
沈星葭呼吸节奏变乱，自嘲说：“怎么感觉是我来见你的父母似的。”
云轶鼓励道：“深呼吸然后敲门。”
“好，谢谢。”紧张时分外客气。
沈星葭依言照做，敲完门心里默念数字。
数到五的时候，一个高大带有书生气的中年男人打开了门。
沈星葭眼睛弯弯，唇边带笑：“爸，我们回来了。”
站在她后面，云轶都听出这其中的勉强。
沈教目光从前飘到后，镜片反射着几丝来路不明的光。
云轶：“叔叔好。”
“先进来吧，你的母亲正在做饭等你们。”
家中一点也没变，依旧是以前规规矩矩的三室一厅。沈星葭看见所有家具仍然明确规定了每个人的使用范围，儿时复杂情愫漫上心头，堵得她难受。
云轶并没有深究这种怪异现象，而是瞄了一眼墙上挂着的全家福。穿着喜庆的一家人，父母双手自然下垂，站姿端正，抱着猫咪玩偶的小星葭嘴巴瘪瘪的，像是刚哭过，就被照相机记录下这糟糕的样子。
和沈教说着近况，沈星葭视线忍不住往厨房瞥。
电话里母亲差点火冒三丈，这会儿低头做饭也不出来。
沈教看见女儿心不在焉，说：“去厨房看看你母亲吧。”
“我和云轶去帮忙做饭。”沈星葭点点头，拉上云轶。
沈教拿起汉语字典，用黑笔在上面勾勾画画。
这本字典被翻得泛黄，边角倒是整整齐齐，脱落一个小角，也被补回去了。
厨房里光线不太好，沈星葭缓步走进去，见到沉默切菜的母亲。
沈星葭扎好头发：“妈，我来切吧。”
肖问春闻声抬头，浑身一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沈星葭哑然失笑：“我们回来有一会儿了，你没听到？”
肖问春擦擦手，摘下蓝牙耳机：“到厨房来干嘛，把衣服弄脏了。”
和蔼可亲的态度和那天大发雷霆的语气比起来仿佛是两个人。
“阿姨，我来做饭，你许久不见星葭，可以好好说说话。”云轶说着撸起袖子。
肖问春惊讶地愣住：“阿姨来吧，你是客人，想吃什么直接告诉我。”
云轶：“阿姨，我的厨艺还算可以，你报菜名给我就行了，一家人不要见外。”
沈星葭站在二人中间，一度插不上话，她把肖问春拉到一边，说：“您歇着，我给云轶打下手。”
因为云轶身份和职业摆在那，肖问春放心把锅灶交给她们。
沈星葭找出围裙给云轶，后者手拿菜刀，大方张开双臂，意思是让沈星葭给她系上。
沈星葭看她不接围裙，呆了半秒才把围裙系好。
应该是在母亲面前做如此亲密举动的原因，沈星葭打完绳结后从云轶身后退开，她能感觉到耳朵在发烫，不自在地勾下几缕头发遮住绯色耳廓。
肖问春冷哼一声。
沈星葭疑惑：“怎么了吗？”
“你们感情这不是好着吗？”肖问春直愣愣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星葭表面淡定，实则心里慌张不已：“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没什么，只要你们俩好好的，早点结婚，别的事都是浮云。”
沈星葭心跳都慢了半拍。
“你们婚期定下来没有，一直说忙事业，这一忙也好几年了，心里总该有个数。”肖问春坐在凳子上，喋喋不休。
沈星葭没想到刚进门没一个小时，催婚就接踵而来，还让不让人喘口气。
“妈，我想等安定下来再做打算。”沈星葭声若细蚊。
“你现在还不够安定吗？”
沈星葭猛点头：“公司要给我升职，我想我应该要抓住得之不易的机会，提升自我。”
云轶从容接走话头：“主要是我这边繁琐的事情太多了，我需要和星葭说声抱歉，都没时间陪她。”
沈星葭默默望着云轶的侧脸，她把责任全揽自己身上，牺牲也太大了。
云轶承认错误，总归还不是一家人，有的话不好说。肖问春无可奈何地保持沉默，看到她俩默契做饭，再大的怨也随之淡了。
最大的心愿就是女儿有人照顾，真心是最重要的，其他的都是其次。
云轶做饭，转眼做出几盘勾人食欲的菜。荤素搭配，还有养胃汤，刚好是四个人的分量。
“辛苦了，厨艺真好。”
肖问春夸完云轶，又对沈星葭说：“请你父亲吃饭吧。”
一个“请”字弄得沈星葭头皮发麻，她想不通，究竟是何缘由，结婚三十几年，两位愈发不像夫妻了。
在父母面前，沈星葭细嚼慢咽多吃了几口菜。
等到收拾碗筷，肖问春把两个人赶出厨房。
“把你房间整理一下，那么晚了，今天睡在这里。”
沈星葭看向云轶，家里就一张空床，住下会有诸多不便。
“去啊，你什么表情？”
云轶自然揽过沈星葭肩头：“走吧，我帮你一起整理。”
到客厅，沈星葭低声说：“就一张床，不方便。”
云轶表示知晓了：“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沈星葭摇头：“你睡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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