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天空之束缚

近日来有关如故苑里不速之客的消息，也渐渐传到了苏益清的耳朵里。

        苏益清总算于百忙中抽空传唤苏如故。

        书房内，挂着一幅画。画得是乔媛，苏如故无需多想。

        苏益清倒是直接表明自己已经知晓了苏如故与林洛尘定情的消息。

        随后，便沉默了很久。

        快到早朝的时候了，苏益清略带疲惫：“你与殿下需谨言慎行，不可逾越尊卑界限。为父不想干涉你。还有别的事吗？”

        这就是他们父女的倒数第二句。一般最后都会引出结束语：“无事。”

        苏如故却忍不了了，倘若早点与老爷子敞开心扉，又何来这十年的倔强与强撑？

        “当初，父亲是知晓娘亲的行动吧。为何不拦下她？此去凶多吉少，为何不拦？”

        苏益清扶了扶头冠，“阿离，当初你也没拦。”

        也许苏如故最初也是知道一切的。

        “那时还小，我不懂生离死别。老爷子，你同女儿说句实话，是不是你不想去寻芜王爷的遗孀，所以娘亲只好自己冒险？”

        苏益清轻瞥了一眼苏如故，意外瞥见了她腰间的玉佩。他眼神里闪过诧异。随后，恢复原样。那玉佩，苏益清看一眼，便知晓是白修然送的。

        可惜苏如故没有察觉出什么。她只是继续质问：“就算我当时知道，后来落水失忆，全然忘却了，为何不告诉我真相？瞒了我十年，十年间都把我当傻子看待吗？”

        苏益清声音低沉：“当时你母亲去意已决，分明各个势力都帮芜王爷寻觅过了，可你母亲非拧着良心有愧，独自去寻。我不拦，是因为拦不住。她同你一样，虽说性子不同娴雅与热烈，但骨子里都是倔脾气。”

        “至于瞒着你，是你确实不适合早早知晓有些事情。待你嫁人，为父还会有要事告知你。不过在这之前，可能你也会知晓。”

        说罢，只留下一个背影，整装待发前往早朝。

        乔语柔也抽出时间见了苏如故一面。

        她告诉苏如故，她的名是乔媛取的。离，欣然接受一切的离去。可叹的是，最先让苏如故明白这个字的孤独的人，也是娘亲。

        至于何瑾，大概是心怀愧疚吧，给自己的女儿取名小小。小小虽卑微，却远不及离孤独。

        乔语柔安慰的目光太热切，苏如故撇过了头。忽然瞥见那面墙，舒心地勾了勾嘴角。

        耳边响彻林洛尘的声音：“你的眼睛很漂亮，应该装满星星。我知晓你思念成疾，你只是怨乔夫人一去不回失了诺言。与其这般，不如以执念换情深，静候佳音。”

        一旁的乔语柔见苏如故望着院墙出神，也微微拉回她的思绪，“阿离，很快你也要谈婚论嫁了。要寻个喜欢你性格明白你古怪的人，这般才能不失所望。”

        苏如故点点头，了然于心。

        上完早朝后，苏益清一脸不悦。苏如故以为是他政绩不佳，特意赶出了一道甜食呈上。

        “阿离，各位大臣举荐和亲的世家小姐都不同。却是你呼声最高。许是为父挡住了他们的前路。”

        苏如故明白老爷子的意思。苏府一夜做大，动了别人的利益。

        “皇上如何看此事？后宫又有何说法？”苏如故有些不安，苏益清白修然他们都不想苏如故嫁走，她也不愿。

        “后宫怎能左右皇帝的意思。皇帝许是默许了你去和亲。”苏益清眉头紧皱。

        “不过皇上还需顾及世家制衡，林莫南宫三府竟皆不愿你去和亲。皇上问为父的意思，为父也只能含糊作答。想必，皇上此刻会去调查你与各个世家的关系了。”

        苏如故也无法静下心来。一旦查出她与林洛尘的事情，恐怕为林洛尘惹上不少麻烦。

        卷宗里对他的评价那般毒，她永远记得。

        可似乎也只有林洛尘承认二人的关系，苏如故才有可能不去和亲。而且，苏如故只想嫁林洛尘一人。

        为什么呢？

        因为爱上林洛尘，苏如故看得见日月星辰山川河流，看得见荒漠孤烟小桥流水，看得见春燕报喜大雁南飞，看得见留恋的人世间。

        以及彩球落水昏迷前那一刹，看得见生之魅力。他冲进水里，迎着余晖，拉了她一把。

        翌日，林洛尘再一次明目张胆地将林府马车停在苏府府邸前。

        市井小民也都明白了将军的意思。百姓们从未见过不食烟火的将军如此张扬。

        一大早，苏如故还是有点懵，晕乎乎地上了马车。她并不知晓会驶向何方。

        林洛尘头一次戏谑起来，“苏丫头，待会可要好好表现。”

        丞相府正堂，主位上的林晖见一对璧人恩爱不移，也默默舒心。

        只是他还是一脸威严，“胡闹？先前皇上便言考虑苏家小女，如今你便明目张胆向全天下宣告？洛尘，你糊涂，你在挑衅天子吗？”

        林洛尘却拉着苏如故的手，带她跪了下来。

        “儿臣从未想过忤逆陛下，只是，洛尘此生，惟愿如故在侧，永不相离。洛尘只愿娶苏如故一人。”

        林洛尘从来没有要求过什么，无论是戍守边疆还是身为人臣，他都称得上一品忠臣。甚至倘若皇子们皆年幼，他极有可能成为摄政王。

        就是这般能一手遮天，但他还是不争不抢，守护着北泽半壁江山。

        这慕容皇室的江山，是林氏在守护。

        皇帝慕容雍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却也忌惮林家的势力。丞相林晖老谋深算，许是不能托付重任。

        可他的大儿子林洛尘确实是数一数二的忠臣。林洛尘从没有过分的欲望，却也这是如此太过正直惹民爱戴，也动了慕容雍的杀心。

        是的，慕容雍想过杀害林洛尘，也差点得手。

        此事也只有皇帝与林氏知晓。

        皇帝至今都欠林洛尘。可以说并不欠林氏什么，他们已经富贵集权了，可一定欠着林洛尘什么。

        纵使林洛尘不计较此事，整个林氏却都在帮他记着。

        而局外人苏如故见父子两气氛焦灼，不知为何对峙了起来，只好沉默良久。手心却微微出汗。

        林洛尘感觉到，轻轻示意丫鬟带苏如故下去。苏如故对林晖行过礼便退了下去，遂被带到孟芙蓉跟前。

        孟芙蓉也不同苏如故含蓄了，见此女聪慧，多半是能猜出正堂他们父子的谈话内容，便将她不知晓的林洛尘与皇帝的谈话告知了她。

        那日，养心殿里的慕容雍正盯着一株菊花沉思。菊花，是皇后清上镜最爱的花种。

        林洛尘看出了皇帝的心思，也不戳穿。

        皇帝淡淡道：“洛尘，你与苏家丫头在平襄城的事迹，朕都知道了。你可还有话说？”

        林洛尘不卑不亢：“禀陛下，此事如实，此女确为微臣心仪之人。”

        “你可知，朕有意将她下嫁西梁？”慕容雍折断了一束花枝。随手将它丢弃。

        林洛尘也不端着了，只好说：“微臣明白陛下，自甘穆一战两国两败俱伤，可如今西梁胃口不小。一旦开战，定会有风险损害陛下的万里河山。”

        “可和亲的对象不明，西梁的目的不明。微臣做不到将心爱之人拱手让人。若陛下另寻佳人，也是可行之举。若事态严重，微臣愿为陛下重持战剑，纵使他国来犯，洛尘也绝不让其踏入北泽境内。”

        慕容雍看不出任何情绪。

        “朕可以放过她，但朕不保证会为你二人赐婚。洛尘，你的婚嫁由丞相做主，也由朕做主。此外，你还需答应朕一件事。”

        ……

        孟芙蓉说到这便停下了。因为谁也不知道皇帝究竟提出了什么要求。

        分明林洛尘只要威胁皇帝当年害他的事，或者拿如今林氏的集权震慑皇帝，皇帝都有可能随他的意。

        可林洛尘不愿如此，他立誓一生只为北泽，又何来不顺天子一说？

        苏如故明白林洛尘为她挡下了太多，也因为她承担了太多。她突然不明白了，自己对林洛尘，到底是福是祸。

        她好想逃跑。

        苏如故一旦感受到过多的幸福与荫蔽，就会想逃跑。逃到无人的角落，等待她存在的痕迹被彻底抹去。

        她不愿林洛尘因为她被控制被要挟，林洛尘是耀眼的光是孤傲的鹰，又怎么能被天空束缚。

        苏如故被派来爱他，不做他掣肘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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