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这玩意儿刻不兴刻啊
花繁专注于恶心这些土匪行径的江湖人士,倒是没留意到王小石和温柔离开,等她恶心完人,见两人不见踪影,便回头往照野酒馆去。
她出来看热闹的时候问了白愁飞,他说之后会回去。
等她回去的时候,却发现王小石和温柔也在,酒馆里还没收拾,一片杂乱,都是白愁飞面前还有张干净桌子。
他本在饮酒,听见动静转眸瞥来,就见月下迎面入门的青衣姑娘,手里还提着一大堆东西。
“咦,是那个姐姐!”温柔率先出声,她是看着花繁让那些江湖人士给百姓赔钱的,只觉得大快人心,就差没拍手鼓掌了,对于花繁可十分欢迎。
温柔眼睛大且清亮,笑起来娇俏活泼,蹦蹦跳跳地靠近花繁:“姐姐你是不是很厉害啊,我看他们都很怕你哎!”
花繁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他们不是怕我能全给他们打死了,他们是怕自己是倒霉的那个,下半辈子就像活在宫里,还不如死了算了。”
“啊?什么活在宫里?”
王小石和温柔显然还不清楚完整的前因后果,没有明白过来,但是白愁飞知道啊,不由眼神古怪地瞥了一眼王小石腹部以下。
王小石疑惑地顺着白愁飞目光看下去,忽然人一僵,好像领悟了什么。
这这这——江湖果真莫测,人果真不可貌相。
王小石秀逸的面庞被震撼占据,再去看花繁的时候,眼神都有点奇怪。
唯独温柔这个小白兔愣是没转过弯来,“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他们就是怕。”王小石这个浓眉大眼的撒起谎来有几分别扭。
温柔显然不信。
她越是不知道,就越是好奇,非缠着三人问,但这话两个男子实在说不出口,花繁又被王小石拦着,生怕她教坏小孩子,最终也没让她知道。
毕竟温柔是洛阳王温晚的千金,到底还是要讲脸面的,要是以后在江湖上学着花繁那一套,传出去不给温家祖上气得冒青烟,都要给洛阳王气出个好歹来。
“对了,你们吃饭没?”花繁拉了张板凳坐下来。
一听这话,温柔顿时噘嘴:“没有啊,我们晚上直接出去了,为了保护这个匣子哪有时间吃饭啊,不提还好,你一说我就好饿啊!”
古代人流动性不如现代大,镇上就那么几家酒馆面摊的。
酒馆被砸成这样,外边更是因为抢匣子搞得尸横遍地,天色还这么晚了,普通百姓都怕,早关店歇业避难,哪里还会出来做菜。
闻言,花繁又问白愁飞,“你呢?”
白愁飞牵唇,指指桌上的酒,颇有几分无奈:“就剩这个了。”
花繁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要不是她帮着救了人,他们今天还真得熬一晚上了,“镇上人送的感谢费,我去跟酒馆借个厨房做饭,你们等会一起吃吧。”
刚才还一脸难过的温柔顿时喜笑颜开:“太好了,姐姐你会做饭啊,好呀好呀,我都快饿死了!”
烛光昏暗的小酒馆里,除去一片乱糟糟的破烂,就剩这么几张桌子板凳,王小石三人坐在桌前,看着桌上的菜陷入了震惊。
这一桌子琳琅满目,色香俱全的菜,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小镇上,它应该出现在京城的大酒楼里!
温柔眨了眨眼睛,下巴都差点落地:“哇,姐姐你是御厨出身吗?这个灯影牛肉我也只是在京城的大酒楼和宫中吃过!”
灯影牛肉因其薄如蝉翼,放一盏油灯灯影依稀可见而得名,片片晶莹剔透,色彩红艳,脆香可口,口味有辣与不辣,不辣的五香味回味无穷,辣的椒麻味辛香开胃。
这道菜的盘子通常都是特殊制作,下方用琉璃隔出空处点燃油灯,上方片片牛肉薄如蝉翼,颜色被灯火照得遇见红亮可口,诱人品尝,但现下条件有限,只是放在盘中。
白愁飞抬手夹起一块牛肉,通过旁边的烛火去看,果真是薄如蝉翼,晶莹剔透,烛光摇曳其后依稀闪烁,可见其刀工非凡,“果真非凡,若无无声细下飞碎雪之刀工,怕是做不出这牛肉来。”
花繁留意到对方转过来的目光,一手托着下颚朝他温柔地笑,嗓音也温柔,与她先前捉弄恶人时那般作态截然不同,“尝尝呗。”
被对方笑容一晃,白愁飞一顿,筷子上的牛肉都差点滑下去了。
那边的温柔已经动筷子尝了起来,“哇!好香啊!”
有她第一个动嘴,其余两人也上手了。
因为时间比较晚了,花繁没做什么费时的大菜,这里临海,海鲜易购,除了灯影牛肉,就简单做了几个油焖大虾、辣炒花甲、糖醋排骨、清炒时蔬、鸡蛋羹、紫菜蛋花汤。
王小石朝花繁道谢:“今天多亏姑娘了,不然我们还真得饿上一宿了。”
花繁摇头:“没事儿,都是小事,谁出门在外没个特殊情况。”
“姐姐,为什么我家里的厨子跟你不一样,这个虾好好吃!”吃完饭之后温柔就差要挂在花繁身上了,内心:这到底是什么行走的御厨啊。
“都是放箸未觉全盘空的佳肴,姑娘的确厨艺非凡。”王小石差点吃撑了,他生得仪表堂堂,笑起来带着几分温柔诚挚的少年气。
白愁飞
花繁一转头,就发现这个人还在一口牛肉一口酒,目光却在自己身上。
她听见白愁飞问:“你如此手艺,祖上莫不是真是御厨?”
若是有长成这样的御厨,在皇宫里,可就不该只是御厨了,更别说出宫到细柳镇了。
花繁摇头,“不,厨艺这东西做多了就熟了,我祖上是算命的。”
白愁飞:“?”
温柔:“?”
王小石:“?”
这个答案属实让人有点意想不到了。
她浑身上下哪一点长得像算命的了?
下一瞬,温柔有些好奇地说:“那姐姐你替我算算——”
“这可不兴乱算的。”温柔的话还没问完,就对上花繁清透的双眸:“窥探天机是有代价的,我家全是算命算出来的老弱病残,我还没这个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想法,何况,我还欠着一支树枝的承诺呢,我怕到时候被掘坟。”
一旁的白愁飞一怔,被她这句树枝逗笑了,这么敷衍的信物,她还真好意思再提,还掘坟呢?
他道:“我很像是会掘你坟的人?”
“开玩笑嘛嘿嘿!”花繁顿时合十双手,笑吟吟地看着他,漆黑的清眸中糅杂着让人不明的情绪,亮仿佛那一望无际的星河。
又仿佛清风拂面,让人心头都安静下来,安静得他心脏似乎都软了一角,隐约有些灼烫,直到很久以后,这一幕都恍如昨日。
翌日。
昨夜天色太晚,饭后不久,四人也没多聊就歇下了。
第二日上午,花繁见三人不在,出去一看,竟是在观海景吹海风,还没等她过去,又看几个人往回走,原来,是二人问他名字,白愁飞说带他们去个地方。
水畔林间野花满地,白愁飞跪于一座坟前,手中执一酒盏,“冥冥重泉哭不闻,潇潇暮雨人归去,爹,娘,孩儿敬你一杯。”
花繁:“?”人家问你叫什么,你带人家去墓地,带认识两天的新朋友上坟,真有你的啊白愁飞!什么直男啊!
温柔:“那旁边还有一个名字是谁的?”
几人谈话间,花繁侧目瞥了一眼,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疑问:白愁飞怎么跪着都快赶上别人站着了?
白愁飞微微抬起下颌,“是我的名字,早在二十年前战乱之时,我就和父母走散了,那个时候他们认为我死了,当我父母去世的时候,乡里人就把我的名字也刻在墓碑上。”
王小石看了一眼其中一字模糊不清的墓碑,问道:“这上面写的,是白什么飞啊?”
要不是花繁知道他的名字叫白愁飞,这会儿都想补一句白飞飞了。
结果下一刻就见白愁飞摸出一把小刀,就要往墓碑上给自己把名字刻明白。
花繁:“???”
怎么有人在墓碑上给自己刻名字的?自掘坟墓吗?
花繁几步上前,抓住对方的手,“停停停,这玩意儿你就不要刻了啊,哪有人给自己刻墓碑的,你别昨天说不掘我坟就给自己掘啊,多不吉利。”
手上倏然传来的温度和柔软,让白愁飞整个人一僵,随即鼻尖也嗅见缕缕淡淡的香气,耳垂隐隐爬上了几分热意。
他下意识抽了抽自己的手,却愣是没抽动。
“你听我说话没有?”花繁看他在发愣,顺着对方的实现看过去,只看到了她抓着对方的手。
花繁疑惑,漆黑的水眸一片诚挚:“怎么了?”
白愁飞眸中略过一丝让人不明所以的情绪,嗓音微微哑了半分:“手。”
一侧温柔的目光也扫了过来。
花繁没明白他的意思,一脸莫名其妙:“我知道这是手啊,那不然是脚啊?”
——我知道这是手啊,那不然是脚啊?
白愁飞:“”
温柔:“”
王小石:“”
三人愣是被花繁整愣住了,你说她傻吧她也不像,怎么突然就缺心眼儿了。
虽说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但这男女授受不亲,她是不是没听说过啊?
她的脸皮是城墙倒拐做的吗?
谁知道就在三人疑惑的时候,花繁还多伸了只手出来,两只手扒拉白愁飞的爪子,“之前没注意,你这手还挺好看的啊!”
花繁说着,还捏了捏他手指。
“!”白愁飞耳朵更烫了,刷的一下抽回了手,也不跟他们卖关子了,“不刻了,就是叫白愁飞。”
花繁:“”
她又不给他爪子剁了,他躲什么啊?
温柔疑惑:“白愁飞?”
王小石略一思索道:“这个愁好,李白诗里说,暝色入高楼,有人楼上愁,古人有江山之愁,万古之愁,能愁是做大事之人,愁在高楼之上,但仍要振翅飞翔,这个名字好。”
花繁:“”这个王小石放后世不得是个文科状元?
白愁飞转头回去,朝着坟头拜了拜,狭长好看的眸中透出一股偏执感,“爹,娘,孩儿白愁飞,从今日起,或天风海雨,波澜壮阔,或扶风带雨,顾盼生辉,我都要闯出一片事业。”
温柔上前一步,“白爹爹,白娘娘,你们的儿子白愁飞已经认祖归宗了,希望你们保佑他事事顺利,也保佑我们一直都是好朋友!”
白愁飞眸色一动,又听王小石道:“白大叔白大婶,从今往后,白愁飞就是有朋友的人了,你们放心吧,我们会照顾好他的。”
“嗯,伯父伯母,我们会照顾好他的。”花繁颔首,跟着他们一同拜了拜两位作古的老人。
花繁闲得无聊,昨天就商量着跟他们一起出去玩了。
白愁飞神色隐有松动,开始从心底接受这几个朋友了。
而后几人就准备出发赶时间了,因为王小石的匣子还要在规定时间里送到。
花繁落后了几步,看着三人前行的背影,眼神柔和下来。
此刻三人融洽的气氛和友谊,当真是充满了少年人的诚挚,然而人心难测海水难量,再往前走,他们要面对的或许也是荆棘满地、刀光血影。
不过无妨,江湖再险恶,还能有她险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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