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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伞下青衣


一开始花繁出来的本意是想看看,这个田纯准备做什么,看看此人是只想要匣子,还是匣子和人命都想要,谁想看到这么个意外。

        田纯杀了手下,匣子也不取了,不多时就带着其他人下了船。

        花繁挑眉,转头回房了。

        既然田纯没下杀手,她也就没必要动手了。

        床上的人大约被她装疯卖傻闹腾得太累了,又喝了酒,这会儿睡得沉,他人长得高,睡觉却是下意识地缩成一团,墨发与白色的衣衫交/缠,像只打盹的黑白色花猫儿。

        这样睡姿的人,往往不是颈椎有问题,就是没有安全感。

        花繁关上门,过去轻手轻脚地给他把被子盖上,托着下颚笑着又想悄悄去戳他的面颊。

        这人醒时一派孤傲逸雅,睡着了倒是像个傻猫。

        也不知他自幼与父母走散,吃了许多苦,却是怎么仍生得这般肤色白皙,甚至于碰上去还软软嫩嫩的。

        月落日升。

        流水被朝阳镀上层层金纹,缕缕亮色召入室内。

        白愁飞迷迷蒙蒙地睁眼,却发现自己在床上躺着,他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可一回想,他昨晚不是趴在床边上睡着了吗?

        他一愣,倏然坐起身,就发现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花繁呢?

        他能确定自己没有梦游的症状,那大约就是花繁醒过来后,怕他睡得起来了脖子难受,把他弄上去的。

        白愁飞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被子,唇角不由溢出一抹笑意。

        这个时候花繁已经在船上的厨房里了,昨夜的饭菜是田纯带的厨子做的,现下他们一行人走了,船家做的早饭实在有点对不起食客。

        也不说多难吃,但就是水货熬粥熬出了一股腥气,炸鱼干是隔夜重热的,花繁当时就被这船家整无语了,这古代做运输的是真不走心。

        要说吃也是能吃的下的,但想着船上还有三个傻崽子,花繁就花钱借了厨房自己动手了。

        谁曾想她回去的时候,温柔已经下船了,而后王小石和白愁飞两个人告诉她,他们是担心温柔武功太差,他们此去苦水铺危机重重,若是照看不好,温柔容易受伤。

        花繁愣住,其实他们把温柔带上也没关系,她把温柔牵着就好了,不过都已经走了,那就算了。

        早饭花繁煮了海鲜粥,因为男子食量大,加上此去苦水铺必然要动手,会消耗不少体力,花繁又下了面,配上几个油条包子煎鸡蛋和小菜。

        一上桌,王小石一愣:“早上就这么多吗?”

        花繁:“这一趟过去不知道要拖多久,你们午饭能不能赶上还得另说,赶紧吃吧。”

        “花繁说的不错,赶紧吃饭吧,不然待会儿温柔反应过来就该找我们来了。”白愁飞提醒王小石,温柔虽然娇蛮单纯了些,但又不是没长脑子,方才他故意把人气走,那行为只要温柔火气消了稍微一想就知道他是在做戏了。

        王小石点头,兀自端了碗面:“也是。”

        花繁也坐下来,把一碗粥推到白愁飞面前,“别太急,刚出锅还烫呢。”

        白愁飞视线从粥往上,顷刻对上一汪湛湛清泉般的水眸,望进一望无际的温柔,心中似有温热流淌而过。

        他自幼与父母走散,四处闯荡游走,还是第一次早晨起来,有人一声不吭地就给他做好了饭。

        她每一次都这样,也不多说,只是安静地等在他身后,安静地把他弄上榻,安静地做好饭。

        有时候,她其实比温柔更适合温柔这个名字。

        苦水铺。

        一处高台之上,一红衣招展的男子手持一把长刀,大马金刀地坐在上方,其身形稍显清瘦,相貌堂堂,却带着些病容,然其眼神森寒冷傲,又仿佛病的不是他一般。

        此人,正是王小石要送的快递的收货人,那位名动江湖的苏梦枕。

        在他身侧的灰衣男子,则是随行其的军师杨无邪。

        杨无邪弯腰朝坐着的苏梦枕低声耳语:“你在北方杀了辽军名将,这一路南下又挑了六分半堂好几个堂口,这到了京郊啊,咱得低调点。”

        苏梦枕神色不变:“我很低调。”

        杨无邪当时都被整无语到笑了:“这还低调啊?这红衣招展,大马金刀往这一坐,这不就是天下的霸主吗?”

        苏梦枕终于掀起眼帘:“我在这,是想要带匣子的年轻人可以找到我。”

        此时,他口中带匣子的年轻人整和白愁飞花繁一同走进苦水铺。

        这里满是烟火气,到处是叫卖的摊贩、打铁的、杀烫鸡鸭的、要饭的,甚至街边还有喂马的,烟尘纷纷,还有被风卷上天的干草屑,汗臭味和禽类的屎味儿交杂。

        花繁一进来就没注意,差点一脚踩着一坨杀鸡摊旁边的鸡屎,当时整个人脸都绿了:“到底是谁家的鸡这么自由自在?”放鸡随地大便,这个苦水铺市容有点好啊,民众素质有点高啊。

        白愁飞面色严肃了几分:“别看这苦水铺杂乱,也有隐于市的豪杰,算是一片英雄地,江湖人对此地都怀有敬畏之心,平日里就连金风细雨楼和六分半堂的人都不会轻易踏足。”

        王小石:“那我们更得小心了。”

        白愁飞:“没错。”

        穿行间,三人忽然看见了高台上那红衣招展的人,可不就是他们要找的苏梦枕吗。

        而后王小石就上前去送信了。

        白愁飞和花繁站在不远处等王小石,扭头一看,却发现花繁还绿着脸,低着头在看地上,不由道:“你在做什么?”

        花繁憋屈地抬头:“踩点,我怕我等会儿真踩到鸡屎,临时买不到鞋换!”

        白愁飞被她这幅模样逗乐了:“噗嗤——”

        “?你笑我?”花繁抿住红唇,委屈地睁着水汪汪的狐狸眼看着他,那眼中不见半分攻击性,反而乖乖软软的又委屈,看得后者心底一慌,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又渐渐丛生。

        他顷刻下意识抬手,挡住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的眼眸中似有乌云翻涌:“别这样看着我。”

        花繁被他捂眼睛捂得一脸懵圈,“为什么?”

        为什么?

        白愁飞眸色深深,另一只手暗自握紧,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一圈。

        他掌心接触到的皮肤细腻温软,还有软软的睫毛轻颤扫过,扫得他嗓音都低哑了几分,“就是不行。”

        花繁问:“怎么就不行了?”

        她立刻伸出只爪子抓住他的手,想将之拉下去。

        后者却用另一只手扼住她纤细的皓腕,轻声道:“听话,别动。”

        眼前看不到人,花繁对声音更加敏感,只觉得身边清朗的声音愈发悦耳了,悦耳得她心间有些麻麻的,“好嘛,那我不动了,你捂着吧。”

        见她终于不挣扎了,白愁飞心底似乎松了一口气似的,又莫名更加难以平复了。

        她在他面前太乖了,与她捉弄那些江湖人士时半点不同,方才他那一声笑,她也不曾生气,只是委委屈屈地看着他,像是撒娇似的。

        娇得让人心底莫名生了种想要欺负的恶劣想法。

        白愁飞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好人,但她对他这样好,他总是不忍心的。

        两人谈话间,那边去给苏梦枕送信的王小石也回来了,三人未作停留,渐渐消失在苏梦枕的视野里。

        谁曾想三人回程,却见不少人马往苏梦枕二人的方向赶去,还险些撞上三人。

        花繁:“?”鬼子进村了?

        白愁飞眼神一沉,显然是想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这群人都是冲着苏梦枕来的,第一个动手的人名为古董,还学习了一波荆轲刺秦,然而荆轲都失败了,他就更失败了。

        直接当场被噶了一条命。

        花繁:“”难怪你叫古董,你连刺杀个人都拾古人牙慧,你叫古董你就以为你是刺秦那把古董刀了吗?

        三人在高台上观望,王小石道:“要不要帮忙?”

        白愁飞摇头:“先不用,他可是苏梦枕。”

        不知何时天色暗沉下来,乌云翻滚,狂风阵阵,卷得落叶翻飞。

        下方混战已经拉开帷幕,花繁听到他们说在场的有四个六分半堂的劳什子堂主,就为了杀苏梦枕一个人,结果乌压压一片人被一个人摁着一顿爆锤。

        花繁直接迷惑,是什么让他们这么普通而又这么自信地上去找死?

        只是苏梦枕为了保他身边那个灰衣人飞了刀出去,手无寸铁着了暗器,还是反杀了几人。

        只是谁曾想那个甩什么破豆子的老妪一死,背上还甩出个侏儒儿子来。

        花繁当时直接目瞪狗呆:“???”这我就不理解了,什么妈宝男啊,妈出来打架都挂身上?自己没长jio?

        苏梦枕是个狠人,中了带毒暗器,眼都不眨地拿刀直接挑了,那老妪的儿子死了娘,正暴怒而起欲杀苏梦枕,却倏然被远处射来的弩//箭扎成了刺猬。

        眼看倾盆大雨落下,来人也增多,皆持弩//箭,连自己人都杀得一通乱射,领头的光头长得就像个坏人,言行举止更显凶神恶煞。

        花繁眉梢一挑,心道都是些杀伐果决的恶人,那就太好了。

        王小石和白愁飞对视一眼,放下背上背的东西,“是时候该锄强扶弱了。”

        “锄强扶弱?这话你可别让他听到。”白愁飞也抽手欲将包袱找一处放下。

        花繁就简单了,花繁东西不多,几乎都临时买,早就直接把东西扔给王小石一块装了。

        王小石和白愁飞飞身下去帮苏梦枕了,花繁一看外边雨哗啦啦地下,抽了两把伞赶紧追下去。

        两人动作很快,不多时就杀了六分半堂不少人,眼看着两人武功不低,六分半堂的领头光头心知此行计划要落空了,也不恋战,立刻带人准备撤退。

        谁知道他们一转身,就见一容貌妩媚,气质温柔的青衣女子撑着把油纸伞,手里还握着一把,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他们前边。

        六分半堂众人一愣,顿时止步警戒。

        花繁抬手,把手里的另一把伞直接从六分半堂众人中间扔穿过去,惊得已经草木皆兵的对方一阵兵荒马乱,结果眨眼一看,她真的就是单纯扔把伞。

        那边的白愁飞眼疾手快地接住伞,眼中不由爬上一丝温情。

        她是怕他淋雨。

        六分半堂的光头微微眯眼:“你也是金风细雨楼的人?”

        那方的苏梦枕杨无邪二人也是对视一眼,往这边看来。

        “当然不是。”谁曾想这姑娘打着伞,张口就来,“打劫!此树呸,此铺由我开,此树由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六分半堂众人:“?”

        您没事儿吧?

        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傻/叉?

        除去白愁飞见惯了花繁这不按常理出牌的作风,王小石和苏梦枕都呆愣了一下。

        “噗嗤——”杨无邪当时都笑出声了。

        这姑娘可真有意思,六分半堂截杀苏梦枕不成要走,她跳出来打劫六分半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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