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3章
“哥！今天就是我最后一场戏了。”裴琦掏出小镜子给自己把口红补了补，“你学校那边还有什么事吗？没有咱们就一块回家。”
裴玦充当着支镜架，调整着高度角度，让裴琦好正对着描唇。
抿了抿唇，照照镜子确定已经补好妆后从裴玦手里把小镜子抽出来，朝他甜甜一笑，两个小小的梨涡挂在嘴角：“谢谢哥哥。”
寒风在呼啸着敲门，年关将近，年前的最后一场雪也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没什么事了，打算哪天走？我定回家的机票。”
裴琦收着小镜子：“我明天还有一个杂志拍摄，夏姐亲自带我去。定后天的票回家吧。”
裴玦点了点头：“那我明天就在附近转转。”
……
“《红颜错》第五十二场a镜第一次，action!”
长安街高低错落的檐角被大雪覆盖着，只余梁下南飞的新燕留筑的巢。
刺骨的寒风自西北穿越原野而来，吹起了火红的衣角。
“七弟，你若是不让这些侍卫退开，我就让阿兰若死在这里！”
细长的脖颈被指节抓着，泛起了红。
阿兰若表情痛苦，双手被束缚在身前。
“念……归哥……哥，不要……管我……”
喉咙被死死扼住，发出的声音嘶哑而残破，像打铁时的风箱被戳破了个洞。
手上力道猛然加紧，阿兰若快要呼吸不上了，视线里的宋念归开始逐渐模糊起来。
她是不是要死了？
宋念归表情凝重，抬手挥了挥，让围困着四皇子的侍卫都往后撤开一些。
“四哥，我已经让侍卫退开了。你开条件，怎么样才能放了阿兰若？我猜你也不愿意伤及她性命，若是她死了，苗疆的报复你担不起！”
“哈哈哈哈哈哈！”
四皇子扬天长笑，等低下头时眼神疯狂，五官也已经扭曲到了一起，语气阴嗖嗖的。
“七弟，我可不像你，得父皇偏爱，有丞相支持，就连苗疆都因为这个小姑娘全心全意向着你！”
转过头瞪了阿兰若一眼，指节再度收紧。
“咳！”
垮下一张脸，冷冷地盯着号令一众禁军的宋念归，像条毒蛇一样，眼神粘腻。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哈哈哈哈哈！什么都没有了！”四皇子轻笑了一下，“你说，我会担心她在我手上丧命，苗疆要报复我吗？嗯？！”
眼见阿兰若就要被掐昏过去，宋念归上前一步。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怎么样？”四皇子一边掐着阿兰若一边拖拽着往宋念归那走去，“你问我想要怎么样？我想要你去死！我想要你们都去死！”
“你……休想……”阿兰若挣扎着，想要挣脱四皇子的束缚，“念……归哥哥，别……过来……”
“你还真是足够护着我七弟啊！”四皇子看了阿兰若一眼，然后笑了起来，在这一瞬间，好像发自内心地感到开心，“就是不知道我那好七弟，肯不肯像你这样豁出性命来救你了。七弟，不是想让我放过阿兰若吗？行啊，你来换！”
“念归！别去！”
宋念归朝着心爱之人浅浅一笑，安抚着她绷得过紧的神经。
“好，我换。”
语气很轻，但很坚定。
“念……归哥……哥。”
闭上眼，一滴泪从阿兰若眼角滑落。
四皇子朝身边的随从交换了个眼神，点了点头。
宋念归一步一步地走过来，仔细地注意着四皇子的一举一动。
距离缩小着缩小着，阿兰若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宋念归，笑了。
原来，哪怕不是爱，她也能被他护在身后，用性命做交换也在所不惜。
扼在喉咙间的手放了开来，背后一股力道将她推动着向前扑去。
剑出剑鞘时细微的响动被阿兰若捕捉入耳。
她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往旁边移开一步，猛地挡在宋念归身前，双手拼尽全力将他推开——
长安街角的梅花开了，染红了树梢。洁白的雪地上，鲜血晕开，灼灼红衣似腊梅怒放，染红了宋念归的眼。
“念……归哥……哥。”阿兰若嘴里的血从唇角溢出，眼眸微微阖上，又挣扎着掀起，极力忍着疼痛，却没有皱眉，反而轻轻一笑，“如果……是我……是我先遇到你……我是不是就有……有机会……陪在你身边了。”
孤注一掷的一剑被阿兰若挡下了，四皇子也彻底失去了机会。
“哈哈哈哈哈！最后赢的还是你啊！七弟，就不知道你有没有那个福气登上最后的位置了？我输了！我输了！可你也还没赢！啊哈哈哈哈哈！”
宋念归没再看四皇子一眼，只跪坐地上，紧紧抱着阿兰若：“阿兰若！阿兰若！撑住！撑住！你会没事的！太医！来人啊！快叫太医！”
抬起头流着泪吼道。
阿兰若用束缚着的双手捧住他的脸，指腹轻轻抹去挂在脸上的泪。
力气逐渐消散，阿兰若把头微微侧开，目光落在藏在皑皑白雪间的点点红梅。
“长安街的梅花开了……来生，你陪我去看……好不好？”
眼睑突然变得很沉很沉，阿兰若觉得有些累，她好像睡一觉啊。慢慢地慢慢地阖上眼，唇角挂上了笑。
意识模糊间，她好像回到了从前。
那天的雪很大，他一身玄衣隔着风站在跟前，矜贵却又有些遥远。恍惚间，他好像说了些什么，但她却早已记不得了。可那时有雪花轻轻飘落在眉梢，有些凉，替她把这些刻进了心里，成了抹不掉的回忆。
“好……”宋念归看着怀里的姑娘一点点，一点点没了声息，哭着点头，“你要什么哥哥都满足你……”
苗疆的小姑娘像仲夏的阳光一样热烈而明媚，却将爱小心翼翼地藏在了心里。
原来有的人真的只能是有缘无份，有的心意真的只能永远深埋在原野里得不到回响。
阿庆西策马而来，却只能在白雪铺就的道路上看到那抹已经逐渐蒙尘的鲜红。
“阿兰若！”
扑跪在地上，看着没有了生气的小姑娘泣不成声。
“啊！”
大雪铺天盖地落着，为阿兰若送上了最后一场献礼。
“七殿下。”将宣泄了的情绪收好，阿庆西把怀里的小姑娘抱起来，站在宋念归面前，声音有些沙哑。
宋念归的眼眶很红，朝着阿庆西行了个苗疆致歉的礼。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阿兰若。”
阿庆西嘴唇张了张，眼神落在阿兰若挂着的笑上，有些艰难地开口：“我家小妹的心性我们最清楚不过了，不怪殿下。但我代表苗疆，向殿下请个愿。”
“好，你说，我一定尽可能满足你们！”
宋念归眼神诚恳，真挚地望着阿庆西。
“我想将阿兰若的尸体带回苗疆，她该回家了。按你们中原人的说法，落叶得归根。还望殿下成全。”
宋念归哽了哽，面对阿庆西的请求他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拒绝，只能机械地点了点头。
“多谢殿下！殿下之大计，阿兰若之前已经写信告知，我苗疆自会鼎力相助。”
阿庆西抱着阿兰若，微微福了福身，朝着落霞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低头在妹妹的耳边轻声说道——
“走了，哥哥带你回家。”
……
“过！”
大雪还在下着，这个片场都有些安静。
身旁传来几声啜泣，裴玦转头看去，发现是身旁作为工作人员的一个小伙子在哭。
也许是氛围正好，天然飘落的大雪渲染剧中悲戚的感觉，引得人共情于其间。
周围有人在看他，但裴玦却没觉得一个大小伙哭成这样有什么，侧身挡了挡那些探究的目光。
想了想，还是从口袋里掏出纸，递了过去。
“你没事吧？”裴玦问了句。
小伙子摇了摇头：“谢谢，我没事。我就是想起以前有个女孩，她总是跟在我身后，一声一声地喊着哥哥。每次我有点什么事，她比我还着急，比我还操心，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照顾了我好多好多。”
一张纸很快就湿透了，裴玦沉默着又递了一张过去。
“但是，她不在了，她生病去世了。我一直以为她把当哥哥看待，直到那天，那天我看到了她的日记。原来，原来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她一个人把心意藏了好多年。我怎么这么傻，她怎么这么傻？！”
裴玦的手无意识地捏成拳，眉头轻锁。
“我以为她只把我当哥哥，不敢逾越半点。她以为我只把她当妹妹，偷偷藏着。这两个故事多像啊，就连结局都一样。那个傻乎乎的女孩都怀揣着自己的秘密永远离开了，至死都没想让人知道。”
小伙子自嘲地笑了笑，目光悲哀：“谢谢你，肯听我说这些已经毫无意义了的事。我先走了。”
裴玦看着那个低头远去的背影，心里默默地想——
不，应该是我谢谢你才对。
……
兴许是裴玦在身边的缘故，裴琦这次并没有出戏特别困难的情况。她每次目光触及到裴玦，就能将她拉回现实些许。
也兴许是因为这个角色本身的故事与她自身的情感高度契合了，演绎起来并没有太大困难。
倘若她是阿兰若，她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哥？”裴琦伸手在裴玦面前晃了晃，“你在看什么？这么出神。连我过来了都没察觉到。”
裴玦回过神来朝她笑了笑：“没看什么。”
顺着他刚刚的目光往那个方向看去，只能看到摆布着的工具和压在枝头的雪，裴琦将信将疑地问：“真没什么？不会是在看漂亮的小姐姐吧”
裴玦有些哭笑不得，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原本思考的事情被打断，情绪也被搅了个干净，伸手轻轻拍了下裴琦的脑袋，笑着道：“别乱说。”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努力藏好心里的些许难过，转头就顺着大雪的轨迹跑开去。
目光紧紧地跟在小姑娘身上，脸上看不出应该算是什么表情。片刻后，无奈地摇摇头，轻笑了一声，落入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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