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许禧从小就念旧且长情，如果她觉得一项东西顶好，便不会轻易地更换。口味也是。也许是那天的胃口大好，即便已经用过餐，她还是把胡杨林打包的金针菇肥牛饭吃了大半，从此爱上这道食物。
胡杨林来的稍迟，后头还跟着两位好弟兄。他本没打算带他们一块，但两人听说胡杨林要和认识没两天的女同学一起吃饭，死皮赖脸地跟来。
看到许禧不仅买好饭，还把餐具摆得整整齐齐，张朝山阴阳怪气地“哟呵”了一声，换来胡杨林不痛不痒的肘击。
许禧也有点懵，他没说还有其他人呀，但还是亲切地招手微笑。
“师妹你好呀！我是高二的张朝山，这位是小周，我们都是小胡的发小。”张朝山天性自来熟，一向是他们这伙人中的冲锋枪，没有他搅不热的场子。
“谁是你小胡。”
“谁是你小周。”
两人异口同声地说，把许禧逗乐了，看来还真是发小呢。
“张师哥好！周师哥好！我是高一的小许。”许禧有样学样，张朝山听着也乐呵，心想这位小同学可真是上道。
“小许别理陌生人了，快吃饭。”胡杨林先一步坐下，张朝山还想揶揄两句，周攘随即识相地把他押走。
“张师哥打了饭就回来哈！”
“行了吧你，就老实地和你的小周哥吃饭。”周攘拍了他一下，心想这人可真没眼力见。胡杨林的异性朋友不多，认识两天便能单独吃饭的女同学更是闻所未闻。即便现在是普通同学，将来说不准就是特别的人。
彼时的胡杨林没有想那么多，他觉得自己只是在关心落单的同学，却没有考虑过为什么要关心。
“他们是你的发小吗？挺有意思的。”
“嗯。”
“你的发小为什么比我们大一级呀？”
许禧发现了盲点。过去几天，她或多或少听说过一些胡杨林的事情。例如他曾是校队队长，初中时便入选了职业俱乐部的青年队，又在去年进入国青大名单。但她从未怀疑胡杨林说的，自己和她一样是因为走后门才姗姗来迟。
胡杨林有些后悔胡诌八道了。他本也是好意，想让她心安理得一些。但这会如果说出实情来，又像是在逗人玩。
“我比他们晚一年上学。”胡杨林一抬头，便对上许禧那双清澈的眼睛。尽管莫名其妙，他还是选择了继续圆谎。
理由过关，许禧没有怀疑，她其实比胡杨林想象的更看得开。自从与陈虹发生冲突后，许禧突然明白，她不需要假意友好的朋友，也就不需要特别遮掩什么。
她想，说不准这是块试金石，试试谁才是真心的人。但许禧不知道的是，真心人就坐在她的对面，撒着一个笨拙的谎，让她以为自己不那么孤单。
“你和舍友们相处的怎么样？”胡杨林问道。
“挺好的呀，都对我客客气气的。”只不过偶尔和隔壁宿舍开茶话会不带上我而已，这没什么。许禧把后半段憋在心里，她还是要面子的，也不想与他人诉苦。
她说瞎话时语气总是由急至缓，胡杨林在认识她的第一天便注意到这个习惯。他双手抱臂，颇为放松地倚在椅背上，幽幽地说：“说实在的，你的人缘一直都这么差么？”
这问题倒是把许禧呛住了，眼泪都快被咳出来。她一激动便容易脸红，这会有点恼羞成怒的架势，像只气鼓鼓的河豚。
胡杨林忙给她买了瓶水，抱歉地摸了下鼻子，更正道：“我的意思是，其他朋友对你也这么客气么。”
要你管！许禧在心里咆哮。她咕噜咕噜地喝着水，余光撇了一眼胡杨林，心想道：要不是因为你，我的人缘能这么差么！姑奶奶我就是因为你才错失了饭搭子。
“我的人缘可好了！只不过他们都没来省一中，大部分都直升附中本校了。”这倒是实话，许禧初中时也结交了那么一帮好朋友，成绩也都默契地处于中不溜队伍，基本都求稳地报考了本校。
只有许禧，她有一个凌云壮志的梦。她想一步一步地去到更好的地方，比如省一中，比如清北。但这无关成绩，只来自于她乐观天性中对美好事物的势在必得，俗称白日梦。
“我只是喜欢一个人吃饭而已。”她继续嘴硬。
“行。”胡杨林本想替她找到症结，但这会突然觉得没有必要。她不就缺个朋友吗，给她找一个便是。“巧了，我也喜欢，以后就搭伙一块吃。”
许禧才不信呢。胡杨林每天都有一群拥趸，他的好兄弟们，他的老同学们，他的新朋友们。她反问道：“那为什么要搭伙，你不是也喜欢一个人吗？”
“冲突吗？你吃你的，我吃我的，不也是一个人吃饭。”
还能这样理解，许禧无语。但何必计较为什么，有人和她一块吃饭，她也不用因为害怕在人群里显得孤单而加快脚步。
“行吧。”许禧假意为难地答应，但眉梢间的愉悦之色尽收他人眼底。“可以问问张师兄们要不要一块搭伙，这桌子能坐四个人呢。”
许禧知道张朝山和周攘是胡杨林的好朋友，三人先前总是一块吃饭。况且她也觉得张朝山有意思，乐意与他们一块玩。
“我没意见。”两人达成一致，许禧满足不已，笑得像午后的这轮骄阳。
张朝山对于搭伙吃饭的提议自然是乐意的，但比起这个，他更感兴趣胡杨林为何对许禧关照有加。
胡杨林虽然看着好相与，但实则是个颇有距离感的人。他的和煦只形于表面，欣赏便罢，不要轻信。
但他对许禧的态度与对他们无异，持一颗敞亮的真心。关键在于，他们与胡杨林可是认识了十三年，许禧不过四天，这就是区别。
“你对我们小许妹妹是不是有意思？”不经意的问题突袭，玩笑与好奇各占五五开的比例。
“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同学情。”三个人并排地躺在天台上的阴凉处，胡杨林闻言，实实在在地踢了他一脚。“还有，谁是你的小许妹妹，别一天到晚瞎攀关系。爸爸不允许，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张朝山“哟呵”了一声，顺势问他：“那我给你找个儿媳妇？小许妹妹怎么样，也算知根知底了。”
又是一脚，比刚才还要重些。男生们的搏击玩笑颇有分寸，既能看出对这个话题不耐烦的情绪，也能不伤及情谊。对本次钓鱼收获的成果，张朝山颇为满意，连忙说着不敢不敢。
“诶，但我刚才听志友他们聊了件事，恰好是关于你们班小许妹妹的，她可真不得了。想听吗？”张朝山突然想到这件事情，兴奋地坐起身来，一副说书的架势。
胡杨林不理他，拍了拍周攘：“你说。”
“大概就是，小许开学第一天就把省一中的人一锅端地骂了。”
“？”胡杨林也坐起身来，疑惑地看着他们俩。
“具体来说，是把省一中骂你的人一锅端地给骂了，无差别攻击，真牛逼。”张朝山适时补充上重要的讯息，心里给许禧竖起了大拇指。
“我们听得也不全，大概就是志友他们在食堂吃饭，看见几个女生起了争执。仔细一听，嘿，还真又是因为省一中名人吵起来了。”
“小许撂了句狠话就走了，大概意思就是，骂你的人都是傻逼。高二有群孙子不是最爱造你谣么，虽然没指着他们骂，认领得倒是很快。”
“那他们怎么知道是许禧？”胡杨林皱着眉头，语气严肃。
“你们班不是有个省一中的群组么，据说和她吵架的那位姑娘在群里骂了她一天，还说什么后门生。我记得你们班有不少省一中直升上来的同学吧？小许妹妹真勇，一下子得罪了半个班的人。”
“我们年级也有人知道她了，中午等你那会还遇见高二那帮孙子议论这事，但看到我们来就散了。”
像是缺块的拼图获得了完满，胡杨林困惑的部分也终于得到解答。他原本就认为，许禧不应该获得现在这样的人际关系。她像是初冬的暖阳，大大方方地表达友好，明媚得实在，理应被所有人喜欢。
胡杨林默不作声，在她替他出头时，他们认识的时间不过一个上午，不过共享了几句有趣的聊天，他便得到对方没有理由的信任和慷慨的保护。
他觉得有些感动，无关男女之情的，只是关于许禧。胡杨林突然觉得他们两个人颇有默契，尽管不甚相熟，但谁也没辜负对方的那份好心。
“帮我留意个事。”胡杨林说道，周攘也坐起身来，三人皆神态认真，像在商量什么大事情。“如果高二那帮孙子再胡说八道，给我打个电话。”
有人说，胡杨林心态真好，他可真沉得住气。但少年是冲动的，他对流言蜚语的漠不关心只能用在自己身上。
-
转眼间难捱的第一周即将过去，许禧期待着周末的到来。这是她第一次住校，由于和舍友们相处得比想象中更为疏离，她并没有很好地消化掉想家的情绪。
她可太想爸爸妈妈和多比。多比是一只漂亮的柴犬，自小学起便陪着她。
也许是即将迎来假期，星期四的晚修比往常更为喧哗。他们这会还没有学习压力，晚修活动的丰富程度堪比老年活动室，大家都热热闹闹地看着杂书，聊着闲天。
位置是随机坐的，许禧的同桌恰好是她在实验的校友，对她没有敌意，偶尔也能唠上几句。但对方是真的热爱学习，尽管尚未真正开学，已认认真真地温完了两本教辅，许禧自愧不如。
他们的班主任是位青年老师，规矩不多，看他们已经各自选好了位置，便不再另行安排座位。如果没有特殊情况，许禧就能和这位同学愉快地当一整个学年的同桌。对方不仅人亲切，成绩还好，她对此甚是满意。
但不过一个上厕所的间隙，她惊讶地发现，好同桌已经收拾好家当准备移居。
“你去哪啊，你要和谁换位置。”许禧念旧，她觉得好的事情，就希望它最好永永远远，一成不变。
“我和胡杨林换，马上要换位置了，他说不喜欢坐在靠窗边，刚好我喜欢。”靠窗边的位置是香饽饽，谁都喜欢。但这又不是永恒的，他们班采用阶梯式换位置法，每两周换一次。
许禧立刻共享了她发现的盲点，没想到对方又说：“胡杨林说好了，以后他和他同桌如果轮到靠窗的位置，一律都让给我们。”
指的是他和他的新同桌。这是什么丧权辱国的条约！胡杨林不仅卖了自己的地，还把邻国的一块卖了。
她刚想继续抗议，胡杨林恰巧从教室外回来。他甩甩手，示意她赶紧让让，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她的个人物品连同桌子一块搬走。
只剩下吃惊的许禧。她连忙跟上前去，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要和我的同桌换位置呀？我的同桌成绩很好的，我想抱大腿。”
“我的成绩也很好，换个大腿，给你打折。”说话间隙，他已经把许禧的桌子重新安置好，又掉头回去帮她拿椅子。
“我才不信呢。”许禧是真的不信，“你个体育生。”
她小声地嘟囔着，胡杨林听见了，但没有搭理她。他想着，总有让你心服口服的一天。
不会太远。
(https://www.uuubqg.cc/84526_84526491/40753989.html)
1秒记住笔趣阁：www.uuubqg.cc。手机版阅读网址：m.uuubq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