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长生为何
等蓝风走远了,唐止翎一脸歉意地上前来,说道,“蓝风长老说风就是雨,给你们带来困扰了吧。其实我们门派的长老都很持重的,只有蓝风长老她……”
唐止翎想说些什么评价,又咽了回去。
“唉,其实平时这些杂事她也不管,但这次因为小师妹的原因,她才先来主事。”
在门派里除了比武和看戏能让她有兴趣,别的时候可没见她主动去管什么事。
“没关系的,蓝风长老风姿卓越,令人倾倒。”
祁予道,他擅长以不变应万变,应付了事,何况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并不在意。
“走吧,我们一起带卫老他们去榕树那里。”
“好。”
在去往镇中榕树处的路上,凌光悄悄跟祁予说起了小话。
“哎,蓝风长老虽然说话有点那个,不过她是真的挺漂亮的。”
蓝风美艳又逼人,正如自己的门派风格,像一把淬毒的华丽弯刀。
“你觉得她美?”
祁予不知怎地,感觉心里有些别扭,听见凌光夸赞蓝风,有点生气。
“美啊,你看她是不是有点像那个谁……”
凌光无知无觉,差点脱口而出自己喜欢的美艳大明星。
“哎,你怎么走啦?”
抬眼一看,祁予已经走出去好几步了,他身姿挺直,黑衣利落,只看见马尾的发梢,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祁予扔给凌光一句话,“快走吧,唐止翎他们都走远了。”
凌光嘀咕,“哪儿走远了,没几步就赶上了。“
只得快走几步赶上众人。
没多久,一行人走到了镇中。
在清晨时分,唐止翎就已经让周管事和朱管事召集镇上的人,于晌午前到榕树那里,三大长老有重要的事宣布。
人群熙攘,镇上的人大都到了,正在低声议论,不知道召集他们来,要宣布什么大事?
一看唐止翎一行人把长老们押着过来,更按捺不住,纷纷义愤地喊着,甚至人群中有人跃跃欲试想要冲上前来。
“长老!”
“长老!他们把您怎么了!”
“你们这些修士就会持强凌弱!”
“快把长老放了,不然大家伙跟你们拼了!”
听到这话,蓝风看戏不下去了,拔出双刃弯刀就要威胁众人。
还未等她开口,唐止翎赶紧上前一步,说道,“大家静一下,请稍安勿躁,不要妄动。”
“我们是五毒宗的修士,想来大家伙也知道我们。今日押送卫老来此,是想给大家一个交代。”
遂把来龙去脉告知镇民。
“卫老等人多年来为求自己长生,夺他人寿元,实是恶贯满盈。依大家看,要怎么处置他们?”
在唐止翎道来之时,镇民由满脸不信,转为将信将疑。
最后有的已经呜咽出声,有的愤懑不已,要上前找卫老要个说法。
但还有一些人并不相信,他们所崇敬的卫老竟然是这样的人,而那美好的仪式滋养的是内心层层恶念。
可卫老一口承认,他们不得不信,脸上的灰暗神色昭示着,他们心中的精神领袖在此崩塌。
“对,这些都是老朽干的。我为了长生镇付出了一生的心血,最后一刻还是在长生镇。而没有老朽,什么长生镇,怕连个村都不是!”
卫老看着他一手建立的长生镇,如同拉扯大一个孩子一样,浑浊的眼睛里一幅幅画面,都是长生镇越来越繁盛的样子。
是啊,他才是长生镇真正的主人,是该获得长生镇一切的人。
“可卫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大伙儿?!”
“对!为什么?!
有激愤的镇民按捺不住,逼问卫老给个说法,不然他们不会罢休。
有的却始终想不明白,卫老是那么慈祥的一个老人,镇上镇民多多少少都受过卫老的帮助与恩惠,难道这么多年的情谊是假的吗?!
“卫老,那年粮食收成不好,是您帮我家度过难关……”
一个提着破旧篮子的老妇人抹着眼泪,她一辈子贫穷,夫早逝,儿重病,若不是卫老和镇民们时不时帮衬着,怕是早就饿死街头。
“是啊,还有我儿惹下的祸,要不是卫老,怕是要给人赔了性命去啊……”
一个壮汉却痛哭得弯下了腰,他哑声说着,自己的儿子与富户之子嬉闹,却不慎推倒人家,落下残疾,富户扬言要让自己儿子赔命,还是卫老帮忙解决,不然一个庄家汉子,又怎么敌得过钱势?
“成妹子、阿关、小高……”
卫老仿佛回忆起了,与镇民一起的点点滴滴。
“唉,大家伙儿都不容易,在这蜀地,靠天吃饭又哪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呢?你们过得好,多活几年,我也能多活几年,这不是互利互惠?”
镇民们还是第一次听到卫老的心里话,都怔住了。
“我们是为自己活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激愤的人群已经不再激愤,渐至崩溃,他们歇斯底里得咒骂着。
“老朽帮了你们啊,还有长生镇,没有你们可以,没有我,不行。”
卫老摇摇头,这些镇民全然不懂,他们完全不能主事,只知道埋头干活,若是没有了自己,长生镇还不定是什么样子。
“你凭什么说长生镇没有我们可以?!”
长生镇正是一位位村民辛苦劳作,盖楼建屋,才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来,他们老老实实,他们做牛做马,卫老把他们当作什么?!
卫老不再多言,就好像跟这些镇民说话,是夏虫不可语冰,他对长生镇的谋划,这些只知道下地干活开店的镇民,又怎么会懂呢?
“他对你们的好是真的,可想获得寿元也是真的。”
凌光喃喃地说道。
一代又一代的长生镇人,在繁盛的长生镇居住,他们的日子逐渐变好,家中逐渐富裕,生活也渐渐有了盼头。
可他们没有想到,每个人都只是一束干薪,是一块燃料,是给卫老增长寿元的人柴。
当卫老笑着对他们讲话的时候,是看着他们,还是在看一年一年马上要获得的寿元?
“鬼迷心窍也罢,自甘堕落也好,没错,都是我做的,我也不悔。”
卫老深深地看了阿木一眼,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这个孤僻的孩子了。
自这件事被知道,他就没想过要苟且偷生,他生是长生镇的首席长老,死也依旧是长生镇的首席长老,没人能把他和长生镇分开。
“我已多活了百年,值啦,值啦!哈哈哈哈……咳咳……”
卫老咳喘连连,说完这番话,已经咳得站不住了,内伤已然很重,他也不再年轻硬朗,卫老蓦地嘴角流下了鲜血,他缓缓地倒地了。
“卫老!卫老——”
阿木不顾自己被绑,拼命想过去扶住卫老的身体。
可被五毒宗的修士紧紧拉住,阿木竭力挣脱,却无法过去,只能眼睁睁看着卫老在面前自戕,他脸上的肌肉都在扭曲,拼命喊着。
最终五毒宗修士一个脱力,阿木扑到了卫老身前。
卫老已经了无生息。
五毒宗人上前检查,卫老是自己逆转经脉,自尽而亡。
阿木痛哭地不能自抑,他想用自己的双手抱起来卫老的身躯,却因为被捆仙索绑着,根本抬不起手。
最后,只能伏在卫老的尸首上,悲怆地不住哀嚎着。
他的惨叫就好像小动物失怙的叫声,让人心中一颤。
凌光垂下了眼眸,不想再看,明知道都是坏人,他却难以自抑地想起了老头儿。
从他还未记事起,就是老头儿领着他,带他去游乐园,带他吃冰激凌,让他有每个小孩子都有的快乐童年,做个无忧无虑的皮猴。
等再大点,开始上学,他觉得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我只有爷爷呢?”
老头儿却说,“爸爸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等小凌光长大了,他们也就回来了。”
随着岁数的长大,凌光才知,这是多么俗套的一个接口,电视剧里用惯了的。
家里根本就没有关于父母的任何一件东西,他想,如同电视剧里,父母大概早已去世了。
他再也没有问过这件事。
凌光依旧和爷爷相依为命,但他已经明白,爷儿俩在一起的时光,才是最珍贵的。
恍然间他好像又在那小院儿里。
午后的阳光耀眼,些许的尘埃在空气中沉浮,房檐的红漆都已经斑驳,透漏出岁月的沧桑,恬静的氛围却从未变过,繁茂的绿藤蜿蜒,一如他从小到大,懵懂又恣意地长着。
有时候他还劝老头儿养个狗,“爷爷你喜欢中华田园犬吗?咱们爷俩养个狗玩吧,我要是上学了,它替我陪着你。”
老头儿却总说,“养狗?养你都把爷爷我累够呛,没工夫伺候狗。”
他也确实不善于这些,每天头发不好好梳,衣衫也总是常年那一身,这样却能把凌光拉扯大。
他脸上却总是挂着笑容,开怀的时候哈哈大笑,生气的时候也能拿着拐杖到处追着凌光打。
他没有正规职业,在文物圈鉴宝算是一项,不过也不做大生意,有点报酬,足以养活小凌光就行。
有时候他会带回来一两件古玩,也不和凌光一起掌眼,关上自己的房门,打发凌光做饭去。
多次之后,凌光忍不住道,“爷爷你偷摸看宝贝不叫我!”
“嘿,就不叫你,好好读你的书去。”
随即开始吐槽,“这做的什么菜,土豆丝切的像房梁,西红柿鸡蛋没放盐吗,一点也不咸,面条煮的太软了没劲儿!”
凌光听说老人家不能吃太咸,不敢放盐,遂争辩,“爷爷你看这个公众号‘健康人生’说了,老年人岁数大了应该少吃点盐……”
后又被小老头儿欲来一顿藤条炒肉,吹胡子瞪眼,“你这小兔崽儿,谁是老年人,我年轻着呢!”
小老头儿在他心里永远是身体康健的,时不时和他来场追逐战,动不动抄起拐杖就能给他一个爆栗,他没想到,爷爷会突然离他而去……
但爷爷绝对不会像卫老一样干出谋人寿元的事,他也不会像阿木一样助纣为虐。
当每个人心中的天平倾斜了,把自己那边不断加上砝码,忍不住做出恶行,终有一天会自食恶果。
自己又比别人重要到哪儿去呢?自己的成就不是以伤害他人为代价,说到底,卫老还是为了他自己长生,却妄言长生镇的未来……
“凌光?凌光?你怎么了?”
祁予有些担忧的看着他,叫了他好几遍了,怎么没反应。
“啊?我没事啊。”
凌光摸摸脑袋,笑意盈盈地说,“我在想中午我们吃什么好吃的。”
“都依你。”
祁予的目光里,是他自己都没有感觉到的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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