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窗外竟飞来一个血人,春杏与冬梅吓得腿都合不拢了。
柳婉同样心头惊惧,偏偏面色却平静无波,嘴里还吐了句:“可惜了一碗好汤。”
那案桌的做工也不错,如此一个长臂长腿的男子撞上来,桌面竟是纹丝不动。
男子也仰面躺在桌上纹丝不动,半张脸被鲜血覆盖,腿和手臂从桌沿悬下来,看不出丁点活气。
“会不会已经死了?”冬梅声音发颤。
春杏攀住冬梅的衣袖,想上前细看却又不敢,撅着屁股伸手去探那人鼻息,距离太远探不到。
柳婉站在案桌的另一边,深吸了口气,提步上前。
“郡主您小心。”明明怕得要死的冬梅从案桌另一边转过来,想给主子壮胆。
柳婉才不需要壮胆,又上前两步,手伸到男子鼻际。
半张血脸的男子双目紧闭,鼻梁高挺,还挺得像座山峰似的,被一闪一闪的烛火映着,竟瞧出几分俊朗来。
柳婉的素白小手在“山峰”前晃了晃,又晃了晃。
“郡主,怎样?”春杏压着嗓子问。
“气若游丝。”柳婉说着朝男子身上打量了几眼。
一袭夜行衣,再加黑色皀靴,很寻常又很不寻常的打扮,看不出身份。
且半边夜行衣都染上了血迹。
“应是被人所害。”柳婉扭头去看窗外,窗外黑糊糊的,不见半个人影。
冬梅紧张地步到窗前,朝外张望了几眼,没发现异常,心里略略一松。
又弯腰将被撞破的窗框拾起来,想再次装回去,试了几次,也装不回去。
“若是死在这儿了,咱们会不会惹上人命官司?”冬梅扶着窗框转头问,声音仍有些发虚。
柳婉静立了片刻,指着一旁的食盒:“先给他灌点儿参汤,死马当活马医。”
春杏得令立马去端食盒里的参汤,还未将汤碗端到男子跟前,门外突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三人俱是一惊,僵在烛火下。
敲门声响了两个回合,“郡主您无碍吧?老婆子刚听到祠堂内有响动,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是管事嬷嬷的声音。
“没事的嬷嬷,是窗子坏了,明天找人来修便是。”
管事嬷嬷一听无事,松了口气,何况还收了两锭银子呢,不如图个自在,于是隔着门交代几句后便回了屋。
四下里又静下来,只听到窗外此起彼伏的虫鸣声。
“先将他从案桌上移下来吧。”柳婉吩咐道。
春杏冬梅赶紧将桌下的瓷片扫开,继而去搬桌上的男子。
男子身高体长,重量不轻,春杏和冬梅一人抬肩,一人抬脚,牙都咬碎了才将男子挪动了寸许。
“我的妈呀,重得跟头困兽似的。”春杏开口就是抱怨。
冬梅斜了春杏一眼,没吭声,憋着气继续使劲,一张脸憋得通红。
柳婉垂着手在一旁犹豫不定。
她是郡主,母亲从小就教她男女有别,可转头一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罢了罢了,顾不了那么多了。
她上前一步,托住男子的腰身,顺着力道使劲往案桌下移。
“噗通”一声,男子的身体终于从桌上落到了地上。
柳婉吃不住那力道,一个趔趄,整个身体都被男子压在了身/下。
男子结实的后背刚好盖在她的面门上。
“哎哟。”她低低一叫,像猫儿一般。
两名婢子大骇,齐齐唤了声“郡主”,继而合力去扳男子的身体。
男子人事不醒,身体就跟门板似的又重又硬,两人几乎使出吃奶的劲,才将那身体扳出一条缝隙,让主子从他身底下爬了出来。
对,是“爬”。
像只夹着尾巴的猫一般,亳无仪态可言。
柳婉面色绯红,气息不定,连发髻都松了。
从地上站起来后,她转身去了屋内另一侧角落,背朝两名婢子平息自己。
从小长到大,她何曾如此失仪过,何曾丢过这种人,出过这种丑。
冬梅知道主子好面儿,故意不当回事,没话找话:“郡主,现在就要给他喂参汤么?”
“嗯,你们给他喂。”她的声音依旧平静无波。
参汤喂不进去。
冬梅扶着男子的头,春杏负责喂到嘴边,一勺一勺地送,但那些汤汁全溢了出来,流到了他的脖颈里。
再加上那半脸的鲜血,看着着实吓人。
春杏有些耐不住性子,喂不进汤汁就等于“死”,“死”就等于人命官司,人命官司就等于给主子惹麻烦。
“趁现在还没别人发现他,不如直接将他抛尸吧?”春杏语出惊人。
冬梅一噎。
墙角的柳婉似已平复完毕,扶了扶松掉的发髻后转身,“慎言,人家不过是受伤了而已。”
她抽出身侧的帕子,蹲下,稍稍吸了口气,这才抬手去给男子擦拭脸上的血迹。
也不敢太用力,怕他脸上还有伤呢。
好在并未发现伤口,那血迹也还新鲜,一抹即掉,几番擦拭下来,男子一张清俊的面容便呈现在烛光下。
轮廓鲜明,肤色白皙,骨相也极好。
“哇,是个美男子呢,比那小公爷不知好看多少倍。”春杏欣喜一笑。
冬梅也弯了弯嘴角:“就是不知他眼睛生得如何。”
春杏又对着男子端详一阵:“肯定不会差的。”
柳婉闻言也怯怯朝男子闭着的双眸瞟了瞟,眼睫很长,还有一点卷,烛火照过来,卷着的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层暗影,倒是有几分少年气。
收回目光,她在男子头上检查了一番,才在他头顶处发现有伤口。
此时也找不到纱布,柳婉干脆利落地撕了自己的竹青色裙角,对着男子的脑袋缠了几圈,再打了个硕大的结。
恩,蝴蝶结。
一个身高体长的男子,头上竟绑着一个竹青色蝴蝶结。
盛世美颜简直让人闪瞎了眼。
“郡主好似在报刚刚的一摔之仇。”春杏咯咯笑起来。
冬梅也要笑得收不住了。
柳婉微扬唇角,“给他喂参汤吧。”说着端过一旁的汤碗,让春杏与冬梅托住男子的头,一次次将汤汁送到男子嘴边。
汤汁洒了大半,好歹喂进去少半。
柳婉又抬手探了探男子的鼻息,气息好似比刚刚强了些,“估计能熬过今晚了。”
“那明天呢?”冬梅忧心忡忡。
明天不是他死不死的问题,是她们死不死的问题。
这么个人事不醒的男人,能弄到哪儿去?
若是朱氏突然袭击过来,得知柳婉在祠堂里私藏外男,以她冷血无情的性子,怕是整个无忧阁都没活路了。
柳婉扫了一眼破掉的窗子,还有堆在地上的碎片,眉头微微拧起。
这祠堂虽然面积大,却也空旷,连藏只猫儿狗儿都难,何况是这么个长臂长腿的男子。
“明日若是这人还昏迷不醒,咱们就……”
“抛尸”两个字春杏没敢再说出来。
柳婉的目光最后落在长长的供桌上,桌上摆着烛台,烛台下垫着又宽又长的红绸布,绸布沿着桌面垂下来,牢牢挡住一方天地。
微微一顿,她朝绸布下指了指:“将他藏在那下面。”说完心里也跟着一怔。
她按照母亲的规矩老老实实长到17岁,一向识大体、懂礼仪,举止端方、进退有度,从不敢让自己的真性情浮出半分。
今日算是她最出格的一日。
不只生了捉奸的心思,还私救外男,这造事的架势竟有种脱胎换骨铁树开花的感觉。
主仆三人又合力将男子往供桌旁移。
柳婉用过晚膳,倒还能使上些力气。
两名婢子可是还饿着,还一直干着恼人的“体力活”,待把男子安顿在供桌底下,用红绸遮好,两人已累得快趴下。
可事儿还没完呢。
主仆几人收拾完地上的瓷片,又去屋外找了块大的石头搬进屋,这才堪堪停歇下来。
此时夜早就深了,鸡都叫了二遍。
柳婉打发两名婢子回去歇息,冬梅不放心,往那供桌底下梭了一眼,好似担心男子醒来会伤了自家主子。
毕竟是男女共处一室。
“放心吧,人家只剩半条命了,是好是歹都不足为虑了。”柳婉温柔一笑。
两名婢子这才出了祠堂,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夜幕中。
柳婉关上门,重新老老实实在蒲团上跪好,离蒲团丈余远处便是供桌,供桌底下便躺着受伤的男子。
屋内空旷,涌出一阵阵凉风,掀得那桌下的红绸也一阵阵飘动,飘得柳婉的心也悬得高高的。
明日若是母亲过来,若是屋门大敞,若是风再大一些,那飘动的红绸铁定是遮不住桌底下那人。
柳婉扫了一眼供台上齐刷刷的牌位,虔诚地拜了几拜。
她不过是想救人而已,不过是想积德行善,有失分寸之处还望先祖原谅,待明日男子苏醒,她定第一时间让其离开。
可要是不苏醒呢?要是苏醒了动不了呢?柳婉想到这还是没辙。
不过拜完了牌位,心里好歹有了片刻自欺欺人般的安宁,勾着身子在蒲团上眯了半晌,睁开眼时天已大亮。
她刚直起身子,祠堂的门便“吱呀”一声被推开。
管事嬷嬷一脸尬笑地进来:“郡主,表小姐过来了。”
呵,这大清早的,她没等来母亲,倒是等来了朱巧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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