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十四章
夏禹刚上地铁，微信就收到一条消息，来自boss-周南：明天早上九点，校门口见。
夏禹公事公办的回复：收到。
z大经济学院近年来从老校区搬到新校区了，六人间，上床下桌，每个宿舍都配有独立卫生间、空调、阳台。在这个人口大省里这样的宿舍配置并不多见，更引得无数高考学子竟折腰。回到学校已经是七点半了，夏禹简单收拾下东西就去洗澡，站在蒸汽缭绕的镜子前，夏禹莫名想起了糖糖的那句，夏禹哥哥变得更好看了。他用带着水的手擦了擦镜子，还是熟悉的面容。但好像是有点不一样了，皮肤状态好了点，长而密的睫毛下，瞳孔更深了，五官更舒张了。四散的雾气又满满覆盖镜面，使镜中人平添了几分神秘。
宿舍的其他人还在打游戏，夏禹爬上床，摸出了枕头下面的那本《东洲异物志》，书的内容是用文言文写的，他高考之后就把这些内容还给语文老师了，因此读下来还是有一点艰难。用东方传统神话的眼光来看，这本书简直是一派胡言。他耐着性子一行行艰难地读了下去，没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的有点困了。
梦中是一片麦田，血色残阳，他一个人孤身往昏黄的落日尽头走去。他好像听到有人在呼唤他：回来，你回来啊，不要再往前了，求求你了。那声音听得让人心碎，他想回头去看看，但这幅身体不由他的意志掌控，还在义无反顾地走向末日。
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滴。
夏禹是被闹铃声吵醒的，他赶忙把闹钟划掉，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出门。周日早晨的校园里人并不多，操场上晨跑的人也比平时少，大家都贪恋被窝的那一点点余温，可能只有考研党才会这个时候风雨无阻地去餐厅吃早饭。吃过早饭，一看时间才八点，更不着急了。
他在深秋的校园里慢慢晃荡，不经意一回头看到了树下那个西装熨帖的男子，那人不知何时就站在了那，定定的望着他，被距离所隔，他看不清那人的表情，但这个身形让夏禹无端想起了梦里那个祈求声。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他快步向周南走过去，走到面前问他：“怎么现在就来了”
周南像才收拾好情绪似的露出了一个笑容：“想着能早点见到你。”
夏禹一贯知道周南长得好，还嘴甜的近似于油嘴滑舌，平素对于周南的撩拨都只当他胡扯。但也许是因为深秋的校园太空旷，让他视野里只能看见这人的笑容和眼里的情意，只能听到那句想早点见到你，他的心跟着跳动了一下。
坐在jeep车宽阔的副驾驶上，夏禹偷瞄了一眼正在开车的周南。司机先生目不斜视，嘴角正轻微翘起，显得心情很好的样子，细长的手握着方向盘，使得他的双臂微微弯曲，连带的衣服下面也显示出了若隐若现的曲线和腰际线。不得不说，认真做事情的人真的很有魅力。
夏禹问：“今天是有什么事吗？”
周南：“青鸟回来了，带你去看看。”
“青鸟是谁？”
“等会就知道了。那本《东周异物志》看了吗？”遇到了红灯，周南把车慢慢的停下，食指轻敲着方向盘，在等待红绿灯的读秒。
“看是看了。”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夏禹绞尽脑汁的在一派胡言和胡说八道这两个词里折中选了一个好听的不知所云。
周南轻笑：“尽信书，不如无书。书上所说的不一定的是对的，当然，神话传说也只是传说而已。给我讲讲那本书吧。”
“你不是看过了吗？”
“我想听你讲啊。”周南向夏禹眨了眨眼。交通信号灯变为绿色，周南轻踩油门起步。
夏禹给自己洗脑，自己绝不是被这句略带撒娇的话迷惑了，只是老板之命不可违罢了：“那本书说，天地初分后，盘古大神自愿化为四季风雨，山川湖泊，草木生灵。他的阳根化为伏羲，他的双乳化为女娲。”他停顿了一下，故事讲到这里，还与东方传统神话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接下来。
“继续。”
“盘古之心化为了一位年轻的神明。从这位神明诞生开始，一切就不同了。”
“是不同了。”周南给他作补充。“伏羲和女娲先他几刻诞生，两位双双成圣。这个晚一点诞生的孩子便成了世间唯一的神明。”
夏禹早有疑惑：“圣和神的区别在哪？”
周南：“二圣诞生于古神的七情六欲之中，生来即可领悟天地法则，但又为天地法则所限制；而这位神诞生于盘古之心，生来却不受天地法则的约束，是以更为自由。简单来说，就像玩一场游戏，二圣是需要遵守游戏规则的玩家，这孩子却不用。”
夏禹：“这样的话？”
周南笑笑：“想说什么就直说。”
夏禹敏锐的察觉了周南说的天地法则一定有问题，不然他不用这么强调：“这位神明不用遵守游戏规则的话，游戏制造者会允许他的存在吗？”
周南赞许地边开车边点了点头：“是不会啊。你先接着说故事吧。”
夏禹继续说道书上的内容：“在之后的日子里，伏羲女娲统领妖族百兽，那位神明则更多与山河湖泊为伴，形单影只。
二圣怜他孤苦，于天地规则中领悟阴阳双修大道而造人。人类诞生后，并不和二圣亲近，反而天生就与那位神明亲近。
二圣造人成就大功德的瞬间，预感到人类会是这位神明的劫难，曾规劝他远离人类，可那位神明却对二圣说了一句‘吾今乃有存意。’他说我的存在到今天才有意义。”
好好的一段开天辟地女娲造人的传说被这本书魔改成了这个鬼样子。
周南这才意有所指的回复：“二圣为天地法则所限，创造出了人类，而人类恰恰是这位神明的劫难。”
夏禹好像听懂了：“你是说人类的存在本身是天地法则借着伏羲女娲之手给他下的套吗？可是这位神明的存在应该也不碍着天地法则什么事啊？”
周南声音有点冷：“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夏禹问：“可我还是不理解这位神明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周南回他：“是守望。二圣造人后功德圆满，本应飞升，注定不能久伴人类。女娲为此忧心忡忡，得了他允诺后，将人类托付给这位神明，希望他长久的陪伴自己的这些孩子。”
说着就到地方了，周南把车停下，解开自己的安全带后，他俯身去解副驾驶夏禹的安全带。周南动作轻柔得很，侧过身，左手按了一下安全带的按钮，右手将安全带小心的拨到夏禹身旁另一侧，保持这样一个姿势盯着夏禹没有动。夏禹一惊，那句我自己来就行还没出口就被周南眼中的情绪给止住了。像是很高兴，又像是很难过。
夏禹一时坐着没敢动，两人的姿势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然后他听见周南擦着他的耳边低沉沉的说了一句：“可是神明不与人类同行已经很久了。”
“嗯？你说什么？”夏禹疑心自己听错了。
“没事，到地方了，下车吧。”
周南绕过车子，把夏禹那侧的车门打开。夏禹还在愣神中享受了一把电视剧女主角的待遇，有点儿不自在，今天愣神的次数也太多了。
来开门的还是孟老，孟老依旧笑呵呵的，招呼两人往里面走：“先生今天那么早出门原来是为了接小夏先生啊。”
夏禹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别人，开口问道：“不是说，有位青鸟？”这个名字也是够怪的啊。
孟老：“青鸟啊，她在后院呢。先生是要带小夏先生去看看吗？青鸟还在闹脾气，先生可以带两包零食过去。”说着从橱柜里掏出了两袋上好佳薯条，递给夏禹。孟老心里门清，这个小夏先生与先生的关系不一般，一切都往尽善尽美安排。
周南不置可否，示意夏禹跟着他。大厅右侧有一个回廊，穿过回廊，还有一道精致的小门。桃木鱼事件中，夏禹是在公馆照顾了周南几天，但也只是两点一线，对这个公馆根本不熟悉，看到大厅后面竟然别有洞天，不能说是不吃惊，这古怪的公馆果然很古怪，会不会还有什么密室之类的，夏禹在心理默默的想着。
那道精致的小门后面是一个漂亮的花园，最显眼的便是花园中央的喷泉，喷泉后面是一片苗圃，开着深秋十一月不该出现的各种花朵；喷泉左边是一个白色的躺椅，并排坐四个人是没问题的；喷泉右边有一个大的离奇的梧桐树，郁郁葱葱。夏禹还是没有看到后院有人，孟老先开口：“青鸟，先生回来了，快下来吧。”
下来？夏禹抬头望了望这棵大树，难道有住在树上的人？
树叶涌动中，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声传出来：“哼，臭周南这个没良心的，我伤成这样好不容易回来，他竟然还出门？？他是被哪个狐狸精迷住了吗？？”
夏禹脸上有点挂不住，这狐狸精的称号，不出意外，应该是自己的吧。
孟老哄小孩似的，晃动了手中的薯片袋：“青鸟，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快出来吧。”
尽管夏禹的唯物主义世界观已经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得到了冲击，可是，当看到一个全身翠色，羽翼微展，尾巴像把精致的小扇子的鸟儿从梧桐树上飞下来，还一边说着人话的时候，还是满头黑线。
青鸟就真的是只青鸟啊。算了，算了，接受整个公馆就自己一个正常人的事实吧。
小剧场
周南：想着能早点见到你。
夏禹：知道了。
周南：想着能早点见到你。
夏禹：我知道了啊。
周南：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
夏禹：想你？
周南：我也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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