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一百两负债
那男子轻飘飘道:“既然娘子的馄饨做得如此好,如今的口碑也不错,何不盘一个店铺,这样娘子也不必风餐露宿,想吃的食客也不必满大街的找娘子了,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话音刚落,他的馄饨也煮好了,沈于归将馄饨递给他:“客官,这碗馄饨奴家请了!”
男子爽朗笑道:“娘子果真豪爽!在下谢过。”
沈于归只是笑,并不说话,偶有食客吃完,沈于归也是接过他们的空碗,蹲下身来冲洗。
自己早上还听阿和哥说过一个店铺的事来着……
好像就是那家——
沈记馄饨。
·
次日清晨,汴京城刚从今日的喧嚣中醒来,沈于归便已站在了城东的一家破烂铺子前。
沈于归看着自己手上从阿和哥那里要来的地址,再与面前这建筑的位置仔细对照,比对再三确认无误,明明没有错啊……
明明这家店铺前不久还人声鼎沸,明明这家店铺才短短一个月没有营业而已啊……
那怎么可以破烂成这样?!
门口本应该挂招牌的地方空空如也,细看之下还是可以看得出前不久此处还是挂过招牌,只是不知为何如今已经失踪不见。大门虚掩着,但门框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不知有多久没有来过人了。
沈于归缓缓推开门,门尚未完全打开,自己也是缓缓推开,一刹那间沈于归都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被灰尘呛的。
日光照进来,里头一阵潮气扑鼻而来。除了灰尘、蜘蛛网、木屑、一张破烂的桌子与一把缺了一条腿歪在一边的椅子外,别无他物。
他物肯定是有的,说不定还是“它”物。
只是自己还没发现罢了。
沈于归缓缓退出去,问隔壁正在梳油头的老板娘,若是想买下这间铺子应该找谁。
老板娘听到沈于归的要求先是一愣,而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再三确认后不可思议地翻了个白眼,直接亮出她的大嗓门:“邱二伯——”
“有人找——”
·
邱二伯是一个爱财的人,这是沈于归对他的第一印象。
他从大街上大摇大摆过来的时候,沈于归看见,就连他的衣服上都绣满了铜钱。
还有他走路的姿势,同手同脚,看着有些憨笨。
有些搞笑。
尤其他还喜欢一边走路一边用手去抹他的八字胡。
更喜感了。
为了不失礼数,也为了自己给人家留下一个好印象,到时候谈租金的时候说不定能方便许多,沈于归先行礼:“奴家见过邱二伯。”
那邱二伯见面前是个乖巧的小娘子,自然喜笑颜开:“娘子快请起,不知娘子如何称呼?”
沈于归道:“奴家姓沈。”
邱二伯道:“是沈娘子。沈娘子今日来这是——?”
沈于归道:“这隔壁的铺子可是邱二伯家的?奴家想买下这间铺子。”
邱二伯正抹着自己的胡子,一时激动得差点把自己的八字胡给拽下来:“你!你说什么?!你要买这铺子?!”
沈于归有些懵,不过就是一个铺子吗,为什么这么惊讶?
隔壁的老板娘听见二人谈话,沈于归这边却是闻其声不见其人:“邱二伯你便便宜卖了给人家吧!不然下一次能卖出去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呢!”
两人听着这话都有些尴尬,明明是一桩正经生意,这一句话说的倒好像青楼里的姑娘似的……
邱二伯上下打量了一番沈于归,道:“沈娘子,这买铺子的事儿,你可想好了?这铺子可不吉利啊……”
沈于归笑道:“邱二伯,奴家已经想好了,不知买下这铺子要多少银子?”
邱二伯见她语气坚定,似是很想要这铺子。自己这铺子虽说是在汴京城东,可是与城东闹市相距甚远,且最近一条能抵达闹市的街道业已被封,也就是说,如今想要去城东闹市非得绕一个大圈子不可。且这一带所住的都是汴京城中的小生意人,士农工商,本来商者地位就是最末,若是财大气粗的商者倒也罢了,可偏偏此处的居民都是小本生意,自己的钱袋子都空得很,却为了生存还要每日想尽办法赚别人的银两,竞争可谓是又恶性又激烈。
租自己这铺子的上一个主人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偌大的汴京城中商铺鳞次栉比,却偏偏看中了自己的这一个。不过既然人家执意要租,邱二伯也不好再多加阻拦,于是倒也是顺利得很就租了出去,可晦气的是,这还没租几个月那小娘子居然死了,说好一年租期,剩下大半年都欠着。如今人都已经没了,自己又上哪去要债去?也就是说,自己不仅赔了几个月时间,还赔了几个月的月租钱。
这还不算最晦气的。关键是人死了,这又是她生前租过的店铺,既有凶宅一说,那自己这铺子就是凶铺,谁还敢再来租?邱二伯真是心中有苦说不出。
自己费心费力盖的铺子,邱二伯拆也舍不得拆。可是不拆,每年还要向官府交一份这铺子的例税,于是这铺子就只好这样荒废着,邱二伯自己也没工夫管他,早干别的营生赚银两去了。
如今又来了一个与前租主一样娇俏可人的娘子,语气态度又是一样坚定,更何况这次她说的是买,邱二伯心中狂喜,也不用担心再重蹈覆辙,于是道:“要买价格好说,这里虽破旧些,但着木梁砖瓦都是我亲自搭建起来的,少说也得这个数。”说着,伸出三根胖乎乎的指头。
沈于归喜出望外:“三两?”
邱二伯一个白银差点气翻过去,大叫道:“什么三两?三十两!”
沈于归听见这个价格瞬间更加犹豫了。自己本来就欠下七十两,如今倒好,直接给自己凑整了,当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这也可以看出那何天仙吸血已经吸得多过分了!
沈于归咬咬牙,道:“好,不过奴家今日手头有些紧张,邱二伯可否宽限奴家三日,三日后这三十两定一分不少地交到二伯手上!”
邱二伯见这小娘子竟然连价也不还,心中大乐,道:“好,那我就宽限娘子三天。”
话音刚落,只见沈于归一边往铺子里走一边道:“只是这铺子又脏又破,还有……”
邱二伯怕她要讨价还价,忙跟进去:“不破不破!好好收拾一番,这比官家住的宫殿还要——”
“啊——!”沈于归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身体骤然失去平衡,急忙想找个东西稳住自己的身体。
“哐当——”两人齐齐摔倒,灰尘扬起。
沈于归慌乱之中抓住了邱二伯的什么东西,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迅速起身。
感觉自己抓住的东西的手感有些奇怪……
接着外面的天光一看,邱二伯的胡子,硬生生被自己拽下来了!
邱二伯突然感觉鼻下一凉,用手一摸,知道大事不好。
铺子内响起邱二伯的尖利惨叫:
“啊——!”
沈于归鼻子闻不可察地嗅了嗅,啊,原来是粘上去的假胡子啊……
·
沈于归慢吞吞走在街上,心中甚是烦恼。
如今自己一夜之间就欠了一百两银子,最短的是三天,最长的也不过一月。
自己在数日之间哪里去凭空变出这许多的银子来?
沈于归想到乔三娘子,自己在汴京城中相熟的也只有她了,若是她也没有办法,自己只怕明日就要横尸街头了。
就算自己真的横尸街头,也只能盼着她来替自己收尸啊!
不知不觉,已走到乔三娘子的住处,乔三娘子的屋子就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那扇门中还有炊烟飘出,沈于归却止住了脚步。
说起来除了她,自己在汴京城中还认识一个人……
只是……
算了,自己命都快没了,眼下也管不了尴尬不尴尬的了!
只是,自己去哪里才能找到那位方郎君呢……
哦对了,如果再遇到他,自己一定要记得找他要一个联系方式才好……
·
“大胆!竟敢擅闯开封府!”
沈于归一靠近开封府的大门,两侧的官兵便用兵刃形成交叉之势将自己拦在外面。脸上的表情还凶狠异常,像是自己欠了他们银两一般。
沈于归当真是毫无办法。方才城中的钱庄自己也去过了,可那些掌柜老板才问到自己在汴京城中是否有资产就把自己轰了出去,当真是没有诚意的。
可是自己又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那位方郎君,于是只好去开封府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到前夜的京官,也许他有方郎君的消息。
“沈娘子?”
沈于归转过头,发现是前夜给自己登记信息的小文员。
沈于归行礼道:“见过郎君。”
文员亦行礼:“沈娘子这是?”
沈于归道:“不知郎君可知道前夜与奴家同来的那位郎君?我的朋友。”
文员道:“那不是方府——方兄弟嘛!”
沈于归惊喜道:“郎君知道那位方郎君?”
文员想着幸好自己嘴快,那日府尹下的命令可不是说着好玩的……
文员心有余悸道:“知道知道,沈娘子要找他?”
沈于归点头:“是。”
面对文员探究的眼神,沈于归故作淡定又补了一句:“自从那日府衙分别之后奴家没再听到他的消息,心中有些担心,故而来此问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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