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戏
第二日,按照约定的地点,千山柳早在陆知柏之前到,这是一处单独的房间。
屋内还有罗汉床和软塌。
上等雨后龙井散出一股清香,顺着女人的眉心慢慢盘旋至上空,此时屋内的窗户打开,天气说不上多么炎热,她就坐在方桌前,静静品茶。
但兴许二楼还是有些低矮,容越在对面酒楼的雅间里就久久看见了她的侧脸。
眼见着女人换了一身照常的白衣,通体黑金,让她那股向来沉静的气质染上几分霸道,男人就琢磨了起来。
长风见他又发呆,便提醒道:“主子,您用饭吧,咱们一会儿就得乘着官船走了。”
官船都是负责朝中漕运的船只,非官家人不载,只有特殊时期对平民百姓开放。到了时间他们才不管人齐没齐,船就直接开走了。
容越收回目光,对碍事的长风问道:“千府的人今天有什么动作?”
这两天容越吩咐几个暗桩的人盯着千山柳,虽然对他们不抱什么期望,但容越大概还是能掌握千府的大概动作。
长风拧着眉:“没打探出什么来,但千山柳和陆知柏约了帖子。”
“千山柳主动下的贴?”
“是,昨日陆府就传出风声来了。”
长风一想到手下人说今天陆知柏出门前特意抹了脂粉就尤为不屑起来。
容越却对千山柳的举动好奇了起来,他对长风说道:“官船取消,我们过两日再回。”
“啊?还往后延啊,那皇上不得怪罪您么?”
“怪罪也是怪罪我”容越拿起酒杯,甩给他一袋子银子,“你自己上街看看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我报销。”
“哎呀,我的爷!”
长风顿时笑了起来,碰过那银袋子,点头哈腰地说道:“爷,您放心吃着哈,饭钱已经给过了。”
容越盯着他那副见钱眼开的嘴脸,眼神里浮现几丝嫌弃。
这时对面传来了动静。
夜莺听见动静时敲了敲门,千山柳慢悠悠地朝着门口看去。
陆知柏长得却是不错,就是有些小家子气,虽然温润如玉但掩不住眼底的利欲熏心,男人假装平静地和女人见了礼。
“陆公子请坐。”
陆知柏带来的小厮被拦在了门外,屋内只有他和千山柳。
男人动作随性地倒起茶来,他一边倒着茶,一边静静观察着对面的女人,茶雾没能挡住他的视线,对面她的神色便愈发清晰起来。
直到茶快溢出时,他才将茶壶放了下去。
“今日约见,主要是为了婚约一事。”
“婚约”?一份玩笑似的婚约?容越捻着酒杯,虽然隔得远,但并不代表他听不见。他有些摸不清千山柳的目的所在。
其实按照千家目前在溪乐镇发展的态势,和陆家结合的确是最好的组合。
一方有钱,一方背靠着京城陆家这颗大树,勉强算有权,只要千山柳心中不是太过厌恶,婚后做一做面子上的功夫,容越可不相信陆家真的能将她困囿在小小后宅之中。
他盯着对面坐谈的二人,兴味愈发浓了起来。
千山柳会怎么做呢?难道真的撕毁婚约?
陆知柏眸子里闪过暗光,与女人稍稍对视,千山柳率先挪开目光,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
他视线转移到那个小匣子里,“令堂生前曾将千小姐托付于我,我希望今天前来,不是谈论退婚一事。”
话虽这般说,但陆知柏心里总有一股不妙的预感,尤其是看到那小匣子时,他心里竟然咯噔了一下。
“实在不是我说什么,只是贵府行事太过狠厉,我毕竟也是个女儿家,听闻这种事情,心里也不太舒服。”
千山柳面带遗憾地摇摇头,绣着金线牡丹的黑色宽大袖口里伸出一截皓腕,将那小匣子推到了陆知柏面前。
陆知柏眉头不自觉紧皱。
屋内焚香四起,像是在刻意压下什么味道一般。
一股好奇的冲动促使男人大掌拨开了匣子。
匣子一打开,便是一个刚刚成型的胎儿,一股血压和恶心瞬间涌入男人的大脑,他“唰”地一下扣上那盒子,只觉一阵“嗡嗡”声不断回响在耳边。
他忍不住作呕,碍于千山柳在场,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这是什么不对,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一出口,陆知柏双眼微微睁大,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竟然愈发苍白起来。
“陆公子这是跟我装傻呢?”
女人眼尾上挑,斜睨着对面的男子,又轻笑一声,“您可还记得桃红?”
陆知柏彻底明白了,当下浑身变颤抖了起来,“你你个毒妇。”
他的理智似是还在,但有些压在心底的话却忍不住了,他误以为这胎儿是千山柳命人打掉的,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呦,陆公子——”
“贵母犯下的罪可别按在我身上,我也是好不容易才保住了桃红的一条命,这孩子都三个月大了,本来胎保的好好的,却被范婆母硬生生打小产了,实在可惜,本来是个男孩儿”
千山柳微微娇笑着,一边又在对方的漏洞上痛下狠脚。
陆知柏又睁大了眼睛,“怎么可能!”
“我要见桃红!”
千山柳猛地收了笑脸,毫不犹疑地唾弃道:“你个畜生不如的禽兽!”
上辈子的一切奚数回忆起来,桃红的孩子可是亲自被他拿掉的,就算没有范氏,桃红也保不住这一胎,反而丢了命。
说罢,男人痛彻心扉的喊声便凄厉地回响在了屋内,顺着窗户的缝隙,径直传向了街巷。
容越观察着千山柳的动作,料定她也是个有功夫在身的,看着陆知柏的惨状,他不由得心里预演一遍:
如果他是陆知柏,会在千山柳拿起茶杯时就提起警惕之心,然后在滚烫的茶水泼在自己身上时顺势躲避,这样就可以免遭毁容之苦了。
陆知柏的脸上被烫出了一层皮,但门外依旧没有任何人进来,陆知柏被烫得打滚,千山柳这下丝毫不掩饰自己面上的厌恶之情。
“你若真是个君子,我倒也不会打杀了梅儿,大不了放她跟你过日子,但你指使她害残了我的双腿,想想你和她都是贱骨头,非要我下狠手!”
陆知柏咬牙切齿地道:“梅儿被你杀了?!”
他说这些日子怎么找不到梅儿,原来是被她杀了!
这时房门微开,两个侍卫搬了一个箱子放在了屋中的地毯上面,一个侍卫将那箱子的盖子打开,一股腥味瞬间蔓延开来。
千山柳几不可见地翘起唇瓣,“心肝肺都在里面了,只可惜有一半被千府养的狗吃了,好好闻闻这味道,她可是到死都不愿意供出你。”
一滩肉泥陆知柏的双手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
千山柳一面觉得悲壮,一面又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她笑不出来了,只觉胸腔中的一股愤恨快化成实质,就要化成利剑将陆知柏狠狠捅成烂泥,那股情绪促使着她紧紧抓住桌面,她一面想起自己咳血而死的父亲,一面又想到上辈子自己的结局,一想到自己上辈子自己死后就是被做成了肉泥,她甚至连颤抖的心力都没有。
女人的指关节因为用力泛上一阵阵的白,她眸子宛如深渊,就要将陆知柏拆吞入腹。
为什么,上辈子自己于陆家从未有一丝一毫敌意,却要落个家破人亡的结局?
这当然让她不解,可真正的痛苦在于理智犹存。
陆知柏一边呕吐,一边恨恨说道:“你个贱人!”
屋内宛如无声的战场,离着很远的容越眼尖地发现了千山柳的异常,女人的发鬓之上皆是虚汗,那道笔直的背影上带着几分隐忍,纵使她双目充血,却依然还是用理智遏制住了杀心。
容越的目光不由得转向那个箱子还有那个小匣子,不解的同时却又仍然免不住谴责。
此女手段之狠辣,简直闻所未闻也。
容越看戏的心情有些消退,却依旧被女人的情绪吸引住了。
千山柳终于恢复了冷静,她咬住自己的舌尖,双眸阴冷地看着陆知柏:“陆家算是个什么东西,你真以为,你干的那些蠢事我不知道?”
“全庆林的手下那么多人,一半都是你们陆家按进去的探子,防着我用雪莲治这双腿,一桩桩一件件你一个小小陆家拿什么还?!”
以防万一,千山柳并没说自己知道千里斋之死也是因为陆知柏,冥冥之中她有股感觉,和陆家目前还不能完全捅开皮。
但最重要的不是说出这些废话,而是进一步揭露对方的伤疤。
“你的好几个孩子都死在了你母亲手里,就连你父亲也早就在外面有了私生子,你以为你是个独一无二的好宝贝?这些罪过我只要轻轻捅到上面,你的前程啊,你的后路啊,就通通断了。”
陆灵儿已经和范氏离了心,陆知柏不论怎样对她这话都会信几分,至于陆海琪和范氏,好戏还在明天。
可就当女人这样想着时,陆知柏却突然讽刺地大笑起来,他踉跄扶住桌椅,双眸似是淬了毒一般,歪着头看向那人:
“无知蠢妇,你真以为我们陆家是靠着我父亲的一官半职走到今天的么?京城陆家可是我们的姻亲!”
“只要京城陆家还在,谁都动不了我们!”
“你说的那些鬼话,你以为我会信么?!”
陆知柏毫无顾忌,兴许是因为京城陆家给他的底气,他从地上慢慢悠悠爬起来,神色中透着癫狂:
“你以为你千家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低贱的商户而已,你迟早都要死,不论是不是我动手,京城陆家都不会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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