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天文馆
云间空是被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唤醒的。
她推开窗，清新微凉的风涌入房间，带着些许雨丝。
天只有微微亮，被树木环绕的校园因为细雨而笼罩着薄雾。
云间空洗漱完，也不开灯，拿出自己的唐刀。
滑石粉拍打、棉布擦拭、均匀涂抹剑油。
硝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在微薄天光中，伴着细雨微风，在认真擦拭唐刀的少女。
云间空低着头，黑发被随意挽起，露出了白皙修长的脖颈，皮肉包裹的椎骨玲珑。
硝子虽然不太懂武器，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把美丽的凶器。
它凝聚着大洋彼岸一个辉煌灿烂的盛大王朝的美丽，刀鞘饰以金银，纹路繁复华美，首柄有龙凤成环。
它更像是被人收藏观赏的艺术品。
但硝子见过它出鞘时的模样——那是和它的主人一样危险又锋利的美丽。
“你该换衣服了，要不然该迟到了。”
看见唐刀被放下，硝子对还穿着睡衣的少女说。
“好哦。”云间空把刀妥善放好，对硝子说。
在云间空去换衣服的时候，硝子看见了被倚在床头的琴箱。
“走吧。”
云间空换衣服很快，她一手撩着头发，一边从卫生间出来对硝子说。
硝子指着琴，轻声问她：“下次可以让我听一下你的演奏吗？”
云间空一愣，然后欣然答应：“当然，我的荣幸。”
今天上课的时候只有两个女孩子，另外两个少年一起出任务去了，课程他们会在之后补上。
硝子发现今天云间空的心情很好。
云间空是个会经常笑的人。
她很喜欢好看的人，看到他们是也确实会更温和些。
她会对他们露出温柔的微笑，灿烂的笑，肆意的大笑——这让她听起来是个爱笑的女孩。
但是更多时候，她只会注视着你的眼睛，倾听你言语，观察你的行为，纵容你小小的任性。
这个时候她即使嘴角不曾扬起，也会让人觉得她在微笑。
硝子也是被注视着的人之一。
现在，硝子发现云间空的嘴角常常噙着笑……并不是面对他们是那种更热烈明显的喜悦。
而是更浅淡的、像雾一样轻薄的愉悦，并不如何强烈，却能一直持续。
“你今天心情很好哦，空？”
硝子在下课的间隙问。
“……这么明显吗？”云间空有些惊讶。
“超明显了好吗！”硝子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云间空对硝子眨了眨眼睛，用小孩之间交流秘密的语气神神秘秘的说：“……因为下雨哦。”
“下雨吗？”
硝子有些惊讶，然后又若有所思。
“说起来，确实会有人喜欢下雨天呢，会觉得适合睡觉之类的。……空也是这样觉得吗？”
“不是的哦，”云间空亲密的靠在女孩子的颈窝，说的话又轻又柔。“下雨反而会让我感觉精神呢，像吃了好多薄荷糖一样。”
硝子能感觉到女孩子说话的气息，好像被风吹过的草叶一样，微微一颤。
“是、是吗？”硝子并没有躲开，垂眼看着少女。
她的角度可以看见少女漆黑的长发和瘦削的肩。
柔软的肢体与细腻的皮肤。
【我要不要也留长发呢？】
硝子想。
觉得自己也好像被淋了雨一样，心底柔软又潮湿。
她听见靠着自己的女孩子说：
“下雨可以让我触摸到遥远的天空的气息。”
这一场缠绵悱恻的雨直到晚上才结束。
乌云散去，今夜无月，只有群星闪烁。
云间空与硝子互道晚安，回到自己的房间。
云间空换上宽松的常服，趴在窗边看见无边星河，想到和硝子的对话。
她和硝子说的当然是真的。
……但并不是全部。
雨天让她感到惬意，这是真的。
她在年幼时遇见过一个女人，那个人为年幼的云间空解答了很多疑问，教会她使用自己的力量……女人还会很温柔的拥抱云间空。
女人说，为了能够遇见云间空，她已经等了很多很多年了。
……她说的是真的。
她们相遇时正在下雨，从倾盆大雨变成绵绵细雨。
——然后云间空就再也没见过她。
女人等待了漫长时光，只是见了云间空一面。
云间空突然来了兴致。
她在角落里翻出来了唱片机——云间空总是会有一些奇怪有趣的东西。
她挑了一首老歌，音乐在小小的房间流淌。
云间空站在窗边，伸出手，在邀请一个不存在的人与她共舞。
只有窗外的星星们在沉默的观看这一场独自一人的华尔兹，有风在吹过树梢，送来它的掌声。
云间空的步伐轻盈，眼神专注，笑容清澈，仿佛眼前真的有一个舞伴与她共舞。
宽松的针织衫藏不住少女清瘦的肩胛骨，在身体转动之间，像有双翼要钻出皮肉伸展开来。
云间空喜欢在深夜跳舞的感觉。
她并不感到孤独。
她只是在思念。
当dk们回来时就得知了云间空要和夏油杰搭档的消息。
反应当然也各不相同。
五条悟的不满丝毫都不掩饰，对发表决定的夜蛾正道大声哔哔。
“为什么啊，杰和我一起效率不是很高吗？空也是明明和老子一起就很好啦，为什么还要让她和杰一起搭档？“
五条悟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讨厌杰拐走了空，还是该讨厌他俩把自己抛弃了。
“你还好意思说！”
夜蛾正道非常生气：“你和杰祓除咒灵的时候从来不放帐！辅助监督说过很多次了，还投诉到我这里来，你们两个在一起哪次不是一个拆迁队！”
“我们解决咒灵了不就行了，麻烦死了……”
五条悟不知悔改。
“那也不是把杰和空放一起的原因啊，那我怎么办？”
“你？你就在学校里给我写检讨！”夜蛾正道冷酷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之前的检讨你都是抄杰的，这次你一个人写，写不出来就不许出去。”
夏油杰事不关己的在一旁看挚友遭殃。
“杰，你明明很开心吧？”五条悟一把揽住黑发少年的脖子，幽怨的说。
“你在说什么啊，悟。”夏油杰面不改色，“空的能力这么方便，和所有人都能搭配的很好，和我也应该培养一下默契嘛。”
这倒是真的，云间空的空间跳跃堪称近战杀器，与夏油杰的远程控制正好配合。
五条悟才不管这些，他只觉得小伙伴们都抛弃自己，就挂在云间身上嘀嘀咕咕。
云间空淡定的接着比她大一圈的猫咪，对硝子说话。
夜蛾正道看到这乱成一片的场景就觉得头疼。
最终结果也没有改变。
夏油杰和云间空这次的任务地点是在一个宅邸，宅邸的主人有些关系，于是在发现某些不详的事情后主动求助到了咒术界。
他们与对方约好晚上会去进行检查。
但现在是白天，离夜晚还要很长时间。
“空有想去的地方吗？”
夏油杰知道云间空是闲不住的人。
“有哦，”云间空拿出手机在看信息的样子，对夏油杰发出邀请，“杰有什么事情吗？要和我一起吗？”
夏油杰没有异议。
“这里是……”夏油杰虽然知道云间空有时会去一些别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但也没想到带他来到这种地方。
天文馆。
“怎么啦？”云间空正在检票，扭头看着疑惑的黑发少年，“你以前没有来过这里吗？”
“确实没来过，”夏油杰坦然道，“毕竟以前把精力全放在学习和应付咒灵上了，没有什么机会了解这些。”
“希望你会喜欢这里。”
云间空这么对他说。
夏油杰一进内场就被巨大的空间给惊讶到了，整体是白色的大厅，八大行星高悬于头顶，给人以自身渺小，宇宙广大的感觉。
“怎么样？”
在夏油杰凝视头顶的巨大星体时，云间空微笑着问他。
“……令人目眩。”夏油杰如实回答。
参观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散落在巨大宽广的展馆。
这里有系统的天文知识科普。
从古人有时间观念开始到探索宇宙所涉及的一切天文工具，系统的天文物理理论知识都有讲述。
在前往下一个展区的路上，夏油杰问少女：“空很喜欢天文知识吗？”
“……与其说是喜欢天文知识，”云间空看着道路边的类星体——也被称为“宇宙灯塔”的模型，“不如说我只是浅薄的喜欢我们头顶的这片星空。”
“……因为美丽？”夏油杰问。
“不只是美丽。”
云间空否认。
“它代表的是人类自诞生智慧之后的敬畏和野望——星空浩瀚，探索永无止境。”
夏油杰看了一眼云间空，才缓缓道：“……的确是了不起的野望。”
光线突然暗了下来，他们走入了投影展区。
黑暗中有星光亮起，投影模拟着混乱的星系，有恒星爆炸、新的星星在此诞生，模拟天体运行的轨迹，他们穿行在宇宙之中。
“其实看看天文知识，还可以体验不同的思考角度。”
在群星环绕中，云间空又对欣赏着恒星的少年说：“你看，天文学家在研究星星们的时候，计量单位动辄以千万、亿万为单位。这时你会感觉地球上的事情，很多都是不值一提的。”
“比如呢？”少年感兴趣的问。
“比如，人类花了八百万年进化到如今不同于猴子的样子，这对于人类来说经历的漫长时光、诸多磨难，对于宇宙来说不过是很短很短的时间——要知道地球已经存在了46亿年，而它在宇宙中还是个年轻的行星。”
“……所以，人类才是宇宙的奇迹啊。”
夏油杰这么感慨着。
“没错。”
云间空也如此说，“人类以自身渺小来丈量宇宙浩瀚，这本就是一个奇迹。”
夏油杰觉得不可思议，他从未像此刻一样为自己是一个人类而感到动容。
可能是少女将宇宙与人类的对比太过震撼，令他感到人类的伟大与渺小在此刻结合的如此融洽。
他说：“我选择保护普通人的大义果然是正确的。”
云间空注视着少年，像在看一颗被打磨出美丽光辉的宝石。
“怎么？”夏油杰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杰，你知道洛希极限吧？”
“刚刚有看过科普，怎么了？”
“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向你靠近，成为了尘埃也要继续拥抱你。”
云间空说：“人类会将自身将情感寄托到原本冰冷客观的事情上，这是我永远会为之臣服的浪漫。”
真奇怪。
夏油杰想。
他觉得自己是有点喜欢面前的少女的……在她带他来到了这个天文馆之前是这么想的。
但是他看到少女闪烁着星光的澄澈金瞳时，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她心里有广大山河，眼里是烟火人间，头顶是浩瀚星空——她绝不会轻易喜欢上一个人。
他现在对他告白绝不会有回应。
夏油杰应该感到不甘、愤怒或者其他什么不愉快的情绪。
然而他的心里却生出一种扭曲的快意：
她的异常只有夏油杰发现，像是一轮独属于他的月亮。
月亮高远淡薄，无人可摘，但是夏油杰发现了她，他想将月亮套上枷锁，拽入人间。
这绝不是什么正常喜欢的情感——
啊，我果然是个咒术师。
夏油杰明白自己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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