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第一章
暮春时节,燕国公府。
原本该是慵懒春睡的午后,因为几日前一家人的决定,清芷现在只能在正院和娘亲一起看着众人收拾箱笼,准备明日去城外别庄的诸多事宜。
这事儿说来复杂。
清芷原本和父母兄长都是生在春风里长在红旗下的坚定唯物主义者,可是自从两年前因为车祸,一家四口都穿越到这个名为大周的朝代后,唯物论也就不是那么的坚定了。
甚至每次去拜佛都心诚了很多。
生命能够得到延续,这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虽然这一世清芷不再是父母的女儿,名义上只是父亲的外甥女,但是一家人能够重逢就已经是莫大的幸运。因此存在一些麻烦需要解决也就实在算不上什么了。
见娘亲一叠声的吩咐丫鬟婆子,嗓音都没了一开始的中气十足,清芷端起一旁小几上的茶盏奉到娘亲跟前:“劳舅母受累,事情都准备的差不多了,不用如此操劳,快喝杯茶歇一歇。”
燕国公夫人抬眼就见到青花瓷的杯盏被一双莹白素手捧着,食指芊芊,指尖红润,与杯盏互相映衬显得极为素雅,好看极了。
她伸手接过来,嗔怪道:“你这孩子,马上就要离家去别庄暂住,我唯恐遗漏什么委屈了你,你倒是轻松自在。”
“哪能呢。”清芷攥住娘亲的衣袖摇了摇,“我这是知道舅母疼我,不需要我多费心思才偷懒。”
看一眼正院被指挥地团团转的仆妇们,清芷接着劝说:“别庄就在京城十里开外,骑快马两个时辰就能回来,而且庄子上都是府中的家生子,最是安全,不会出什么差错的。”
自从接手这个新的身份后,他们一家人可是花了两年时间重新安排人手,考察原主本来的关系网,潜移默化中慢慢改变,力求不出一丝差错。
直到现在自己和兄长的婚约不能再拖下去,才想了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来解决。
说来也是好笑,自己和兄长前世是亲兄妹,今生变成表兄妹,还没来得及等他们庆幸,就发现这两人原本是有婚约的,婚期就在半年后。
无论怎样这婚约是一定要解除的,如何把影响降低到最小成了他们一家人头疼的事情。
“过几天就要出发,你的箱笼那些丫鬟婆子都仔细收拾归拢好了吗?这一住就是半年,可不能将就。”顿了顿,国公夫人又嘱咐清芷,“就算有什么遗漏了也没关系,我每隔几天都会去看你,到时候缺了什么和我说就是。”
“亏了谁也不能怠慢了你。”最后一句不是说给清芷听的,而是敲打院中的管家娘子们。
想到这件事国公夫人就来气。
自从来到这里她就接收了原主杨氏的记忆,说实话,在原主身上醒来后她是又感激又愧疚,虽然她也不是自愿,但从既得利益者的角度出发,她确实是占便宜的那一个。
可是,等她知道原本杨氏的打算后她的感觉就微妙起来,原主中意的儿媳是自己的娘家侄女,不敢违背燕国公的决定就只能私下为难这位表姑娘,一个成年人为难一个失孤的小孩子,亏原主做得出来。
等发现被为难的变成了自己闺女,她差点气炸。
国公夫人立马制定策略改变态度,对这位寄居在燕国公府的叶家表姑娘释放善意,逐渐影响府中诸人,经过两年时间,成果喜人,不过她时不时敲打下人已经成了习惯,也不打算更改。
“舅母放心,我每隔几日就会往府中寄信,出行一次劳师动众十分麻烦,您实在想我再出城来看我。”清芷抱着娘亲的手蹭了蹭,姿态亲昵娇俏,现如今出一次门并没有后世那么轻松方便,她是心疼娘亲一日内往返城内城外,十分折腾人。
“有什么麻烦的?”国公夫人伸手顺了顺清芷的发丝,“到时候赶不回来就住在庄子上,反正每到夏日都要去避暑,今年提前几个月也没什么。”
清芷眨了下眼睛,心想这话爹爹肯定不认同。
“夫人,后院的柳姨娘病了。”母女两正说着话,院外突然有人求见,一进来就跪在地上磕头,片刻功夫额头就肿了起来。
是燕国公府后院柳姨娘的贴身婢女。
清芷和娘亲在人进屋前就端正了坐姿,两人表现地如出一辙,一副大家闺秀矜持守礼的样子,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燕国公夫人端起刚刚放下的杯盏,撇了撇茶沫子轻缀一口,才抬眼看向跪在厅中的丫鬟:“既然生病,喊府医就是,是有人拦着你们不许请大夫吗?说出来我定严惩不怠!”
清芷垂眼看着自己腰间的压襟玉佩,心下微微叹息:两年前这柳姨娘正当宠,不过刚好碰上自家人过来,来的那日爹爹还是从柳姨娘床上醒来的,后来急着向娘亲表衷心献殷勤哪里还顾得上她?
后宅女子要争宠也得男人配合,后院几个姨娘唱了半年的独角戏,见男主人一点回应都没有也就歇了心思,有孩子的心思都放到孩子身上,没孩子的见主母处事公允赏罚分明,日子过得轻松爽快,也就不乐意折腾了。
唯独这位柳姨娘不愿意放弃,一个月总要作那么几回妖,把娘亲的耐心都耗光了。
“夫人,我们姨娘不是生病,是有孕了。”一直磕头的丫鬟抬起头,短短时间就额头青紫,额间肿出一指厚,眼睛里却有抑制不住的欢喜……和得意。
正院里顿时落针可闻,众人屏气凝神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国公爷可是独宠夫人两年有余了,现在是终于有人打破这个局面了么?
连清芷也被她说的话惊住了。
但也只是片刻,她就放松身体,目光从那丫鬟身上收回来。
说实话,她是不信的。前世爹爹身边的诱惑不多吗?多,很多,比柳姨娘漂亮出色的不知繁几,但是爹爹分得清轻重,永远不会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在爹爹心里,家人是他的逆鳞,年轻漂亮的女人谁不喜欢,但是那些女人不足以和安稳幸福的家庭相比较。
现在,也是一样的。
清芷转头看向娘亲,国公夫人比她还要稳,杯中茶水都不曾晃动一丝一毫。她甚至又低头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才将杯盏放回小几上。
瓷器和木质桌面相碰发出轻微的声响,却如同重锤敲在众人心头。
“既然怀孕了,更应该喊大夫来看看才是。”国公夫人说完就吩咐人去喊府医,她也很好奇柳姨娘这一胎到底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她对这位一直表现的如同菟丝花一样的姨娘倒是要另眼相看了。
眼看跪在下方的丫鬟神色笃定,国公夫人挑了下眉梢。
众人静默着等府医过来回话,刚等了一刻钟,院门口就陆续传来请安声。
是燕国公和世子回来了。
众人互相见了礼,等燕景和燕衡落座后,还不等国公夫人说什么,原本安分跪在下方的丫鬟又“砰砰砰”磕起头来:“国公爷,求您去看看我们主子吧。”
呦呵,在这等着我呢。见孩子他爹借着喝茶的动作偷偷给自己使眼色,国公夫人微笑提醒:“恭喜夫君,后院的柳姨娘有孕了。”
话刚说完燕景就感受到自家儿子朝自己投射过来的强烈视线,抬头发现连宝贝闺女都看了自己一眼,燕国公内心是崩溃的。
“你们主子……怀孕了?”燕景的语气很是微妙。
跪着的丫鬟没听出来,以为他是高兴的,微微抬头露出红肿的额头:“我们主子已经三月不曾换洗,夫人刚刚也吩咐了府医去看诊,想来不会有差错。”
燕国公扫了眼她青紫的额头什么都没说,转而吩咐侯在院门口的小厮:“去把柳姨娘和府医一同带过来。”又看了眼院中诸人,为了自己的面子着想还是道,“都散了吧。”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柳姨娘才扶着丫鬟的手和府医一同到了正院。
将两个丫鬟都挥退,只剩下一家四口外加当事人和一个大夫。
先问大夫:“她怀孕多久了?”
“回国公爷,三月有余。”
燕国公点了点头:“你下去吧。”
等外人都不在了,燕国公才奇妙的看了眼站在厅中的柳姨娘,这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的打量她,看着就柔柔弱弱的,难道还真是人不可貌相?
“老爷……”柳姨娘被看得不自在,这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这孩子,是谁的?”想了想燕国公还是决定单刀直入,儿子女儿的视线看得他如坐针毡。
柳姨娘从进屋就挂在面上的娇羞一下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上首:“老爷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孩子当然是您的啊。”
一句话没说完泪水就顺着面颊落了下来。
燕国公顶着对方看负心人的视线,心情很是糟糕:“算算日子三个月前刚好是腊月前后,那段时间朝廷事忙,除了除夕夜我是回府的,其他时间都宿在府衙。这孩子怎么可能是我的?”
“如果真的是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不认?”看着对方越发苍白的脸色,燕国公还是坚持把话说完。
“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老爷你是骗我的是不是……”柳姨娘已经瘫软在地,神情仓惶无助,不愿意相信这一切,今日之前她还在开心这个孩子的到来,甚至为了瞒下有孕一事费劲心思,好不容易等孩子满了三个月才挑了国公爷来夫人院中的时间挑明,结果现在男主人却告诉她她肚子里不是他的孩子?!
“那日,那日晚间,我换了丫鬟服饰偷偷去的前院,在前院……老爷,您真的不记得了吗?”柳姨娘急急说着,目光殷切地看着燕国公。
然而结果让她失望了。
“我记得很清楚,没有在前院见到过你。”
“而且,我已经有两年没有在申时之后还待在前院了。”天晚了他当然是来寻夫人,怎么可能一个人在冷冰冰的前院待着。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一刻钟前还如同盛开花朵的娇美女子,现在却似零落成泥的花瓣委顿在地上,嘴里喃喃着不相信,眼中也没了光彩。
她抬头又看了眼端坐上方的男人,眼中闪过留恋,心一横,拔下簪子就往心口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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