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挂下电话的那一刻纪铖就后悔了。
她今天明明已经和男朋友吵架气得离家出走了,怎么能奢求她还记得七年前和他分手的日子。
他拿出打火机点了一根香烟平复心情。烟雾过肺,血管里奔流的血液也慢慢缓和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林予舒一言不合就闹着要离家出走的习惯一点也没变。
林予舒外表看起来文文静静,会让人误以为她是没什么主见的乖乖女。实际她的性格就是个小炮仗,绝不会轻易妥协。
以前他们大晚上吵架,外面还下着鹅毛大雪,学校宿舍早已门禁,她毫不犹豫地要收拾东西回家住。
纪铖知道林予舒不是朋友口中的那种没事找事的作,她是敢爱敢恨、情绪鲜明的侠女。
她患有pms(经前期综合症),月经期前一到两周会过度敏感焦虑,情绪也不稳定,需要一个独处的环境等激素水平恢复正常。
每到这种时候,纪铖会为她准备好热红糖水和暖贴,一个人跑去演出的club里找在那长住的钟烈凑合一晚,把温馨的公寓留给她一个人。
乔清禾穿着西装人模狗样的,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在这么冷的天拖着狗流浪街头?
他可真是个幸运的混蛋,拥有这么好的她却不懂得珍惜。
纪铖捻灭烟蒂,沉了沉气,尽量用温和的语调打电话过去和林予舒道歉。
“对不起,刚才是我语气不好,不要介意。”
林予舒轻嗯一声,和他确认,“我们分手的日子是5月31日吗?”
她不用绞尽脑汁就轻而易举地猜到,那段黑暗无边、痛不欲生的日子她一定是努力过无数次,坚持到了5月的最后一天才彻底心灰意冷决定放手。
“是”,纪铖没想到她还能回忆起来,不过也不重要了,“你把密码给改了吧。”
不是都想起来了,为什么还要改?林予舒满腹疑问,但还是乖乖问他:“改成什么?”
纪铖隔着车窗抬头注视不远处公寓亮着的窗子,“改成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吧”,以防她忘记,纪铖补充道:“是九年前的11月9日,那天是世界消防日。”
林予舒当然记得这一天,她的初吻也是在这一天献出的。
纪铖不是令人发指的恶魔,不强迫她回忆起更多和前任的纪念日,决心做个善解人意的房东。
“公寓从地下通道走到你医院不会超过五分钟,最近不想回宿舍就住在这里吧。”
倒不是不想回,而是她的宿舍地板全部泡发,天花板上的墙皮也掉了一大半,想回也回不去。
林予舒这些天麻烦他太多次了,没办法心安理得地鸠占鹊巢,小心翼翼道:“那…房租怎么算?”
可以刷信用卡分期付款吗?这个问题她没好意思问出口。
纪铖轻挑眉,忍不住浅笑,“还没想好。”
他的公寓临近北城最好的公立医院,目标人群定位为高端商务人士,是林予舒不敢妄想的奢华住所。
“我一个月的工资应该都付不起这里一个月的租金。等我处理好手边的事就会搬走,应该不会住太久。”
“急什么?”纪铖是真不懂她为什么要急着回去和那个混蛋和好,“这里的公寓我就是为你买的,就连装修都是按照你喜欢的风格重装的。”
他顿了顿,“你住在这里,这间公寓才有存在的意义。”
为她买的?
林予舒刚才在房子里参观时惊奇地发现一间放着婴儿床的卧室,还在暗自嘀咕纪铖是不是已经有孩子了。她越想越离谱,脑补了一出狗血大戏。
公寓怎么就突然成给她买的了?她也没有孩子啊!
纪铖七年前在《rapking》输了决赛,但赢了名气。节目结束后他签了经纪公司立即发专辑、办巡演,短短几个月赚的钱就超过了冠军的百万奖金。
当年的冠军拿着奖金换跑车买金链子,而他因为林予舒曾经说过想在人民医院做医生的目标,年纪轻轻就把所有积蓄花在寸土寸金的地段购置了一处三居室的大平层。
好在兜兜转转,她终于住进了这里。
林予舒因为工作太忙,独自一人照顾狗子很吃力,于是把它送进了专属狗狗的幼儿园。但是幼儿园只提供日托,她下班后要把狗子接回家(也就是纪铖家)。
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这个月护士长给林予舒排的夜班大幅减少,从一周两次变成了两周一次。
值班频率大幅下降虽好,但后果是太久没值班的她忘了当晚要值班。狗子一个狗还在幼儿园满怀期待地等主人来接,她只好求助纪铖。
“纪铖叔叔今天有没有空,可不可以去幼儿园接一下小朋友~”
纪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隔着电话林予舒都能感受到他的无奈,“地址发给我。”
林予舒满怀欣喜地发了地址等他接狗子回家,“谢谢纪铖叔叔~”
狗子幼儿园的老师十分敬业负责,特意私聊林予舒,“林医生,请问今天是狗子的叔叔和阿姨来接吗?”
“对,是叔叔…阿姨?”
老师发了一张监控的画面:纪铖打扮得像是个怕狗仔偷拍的大明星,压低了鸭舌帽,戴着口罩和墨镜。他身旁的evan则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穿着百褶短裙和一字领的露肩针织毛衫抱着狗子索吻。
林予舒的心角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胸口隐隐发闷。
纪铖全副武装地把狗接到了公司,不让evan和狗子靠近他。没办法,evan只好带着狗子去了地下一层的练舞室。
她自己小时候也养过小猫小狗,格外喜欢毛茸茸地狗子,于是和它亲密地拍了十八宫格的照片,美美上传微博。
底下评论区有粉丝问:这是谁的狗?怎么以前没见过。
evan回复:大boss的朋友的。
大boss指的自然是纪铖。很快,就有粉丝在评论区发出了纪铖一年前的采访。
主持人:“你喜欢猫还是狗?”
纪铖:“都不喜欢。”
主持人震惊:“小猫、小狗多可爱啊,你没想过将来养一只吗?”
纪铖:“从没想过。”
主持人:“为什么不想养?”
纪铖:“因为我很没有责任心。”
主持人执着地问他:“那如果你女朋友有一只养了很多年的猫或者狗,她和你结婚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和你共同抚养这只猫或狗怎么办?”
纪铖居然认真地想了想:“这取决于我有多爱她。”
没想到这条微博转了几千次后,被狗子的主人意外看到了,他们通过evan联系到了纪铖,想要接狗子回真正的家。
纪铖在宠物店门口站了半天,犹豫要不要进去给林予舒重买一只和狗子同样品种的比熊,狸猫换太子。
她和男朋友收养的狗被原主人接走本应该是值得庆幸的好事,但纪铖知道林予舒一定会失落难过,所以故意把原主人联系他的事情瞒了好几天。
实在瞒不下去的时候,他才向林予舒坦白了这件事。没想到林予舒听后比想象中的平静,甚至很快就打包了狗子的所有东西转交给了狗子的主人。
纪铖再三确认她不需要一只新的狗狗或猫猫后,不解地问她:“你不是很喜欢它吗?”
林予舒十分洒脱,“可是狗子有自己的主人,而我注定只是它生命中的过客。”
纪铖能看出她和狗子挥手告别时眼中的不舍,不忍她难过,“你要是舍不得我再给你买一只新的。”
林予舒扑哧一笑,望着他漆黑的瞳孔,“喜欢不代表一定要拥有。如果不能给宠物足够的陪伴,我宁愿不要当它不称职的主人。”
纪铖从后座拿出了上次买的墨绿色cd机讨她欢心。林予舒果然很喜欢,拿在手里研究了半天,问他该怎么用。
纪铖像是第一次上台表演时紧张无措的大男孩,揉了揉耳垂,“虽然你不喜欢hiphop,但我做的几首歌还不错,你可以试着听听我专辑。”
林予舒的大学室友白念最近和她的英国男友回国了,路过北城停留时约林予舒出来放纵(喝酒)。
白念一见面就抱着林予舒不撒手,“呜呜呜,终于见到你了。你个渣女当年为什么不和我一块去英国读书。”
林予舒冲不远处白念的男朋友antony微笑,抱紧了怀里的白念,“没有我你依旧在英国找到了mrright没什么好遗憾的。”
白念当年和林予舒约定好一起去英国留学,林予舒临走前突然变卦,决定要去美国的西北大学。恋爱经历丰富的白念看不惯姐妹被一段恋情搞得失魂落魄,甚至不惜放弃自己的梦校。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为了纪铖才去芝加哥的。他那种abc在美国到处都是,你为了他放弃剑桥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林予舒辩解,“西北大学给了我全奖,剑桥只有半奖。我不是为他,我是为了钱。”
白念还在为她放弃剑桥而惋惜,“我去剑桥玩的时候都不敢发朋友圈让你看到,怕你伤心。”
女孩子之间的感情就是这么细腻美好,林予舒捏着白念的手撒娇,“你再这样我都想以身相许了。”
白念用食指轻轻推开了倚在她肩上的林予舒,“可惜了,我只喜欢男人,尤其是长得帅、个又高的肌肉猛男。”
林予舒嗤鼻,“庸俗。”
白念勾着antony的手臂大方秀恩爱,“宝贝,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林予舒,她是神经外科的医生。”
antony友好地向林予舒伸出了手,“antony,bae`sfiancé”
“fiancé!”林予舒惊呼,“你们已经订婚了?”
白念羞涩地点点头,“我们回国乘坐的航班突然遇到了一阵严重的颠簸,机舱氧气面罩都脱落了。当时一片混乱,我以为会坠机,抱着他拼命哭喊。飞机平稳落地的那一刻,他突然就单膝跪地向我求婚了,所以到现在连订婚戒指都没有。”
antony听不懂中文,但也猜到了白念在讲他求婚的事迹,洋洋自得地吻了一下白念的手背。
白念顺势赏了antony一个香吻后就推他去了舞池,“宝贝,给我们女孩留点独处时间。”
“ofcourse,sweetie”
林予舒鹦鹉学舌地模仿antony的伦敦腔,“ofcourse,sweetie”
白念一副活该了吧、后悔了吧的得意样子,“都怪你当初不来英国,不列颠的英伦极品帅哥比纪铖那种街头的美式潮男强多了。”
“好啦好啦,都是我的错”,林予舒拉着白念去了吧台,“今天我们不醉不休。”
才刚到晚上八点,这家叫作chillroom的hiphop酒吧就已经人满为患。
“你怎么选了这里啊?”
白念环顾一圈,黑白灰三种色系的工业风简约高级,暗蓝色的霓虹灯烘托出摩登潮流感,“我以为你和纪铖分手后就不用装作对hiphop感兴趣了。”
林予舒翻着菜单,“随便选的,主要是离我住的地方近。”
其实她一直都不喜欢hiphop这种激进的音乐形式,rapper们不是在无病呻吟就是炫耀着票子和女人,极其肤浅无聊。但因为纪铖热爱,她年少时每晚陪着他混迹在北城各大hiphop主题的club和livehouse。
白念指着菜单上的金汤力,“我们今天喝这个‘温柔陷阱’吧。”
林予舒蹙眉,指着菜单最下方的柠檬气泡水,“我喝这个吧,你知道我酒量不好的。”
白念没想到林予舒还像大学时那么扫兴,重叹了一口气,“真没劲儿,你这辈子都体会不到喝酒的乐趣。”
林予舒只体会过酒精灼烧胃的恶心,确实找不到喝酒的乐趣。
“小姐,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服务生端着两杯牛奶走向林予舒,“这是一位神秘的先生送给二位美女的。”
白念瞟了一眼周围端着酒杯的男男女女,再看看托盘里的牛奶,无语至极,“这位还没成年的小弟弟就不要出来学大人送酒把妹了,还是好好学习准备高考吧。”
服务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自顾自地放下了托盘,一不小心说漏了嘴,“牛奶是我们店的隐藏菜单,我们老板特意送给二位小姐品尝。”
白念义愤填膺,“club里喝牛奶,真不知道这家店的老板有什么大病。”
林予舒回头张望了一圈,人头攒动却不见送她们牛奶的那位先生的身影。她低头若有所思地浅笑,一把推开牛奶,突然对酒精来了兴趣,“那我也要喝这个‘温柔陷阱’。”
台上的dj不断和观众互动,调节着现场的气氛。二楼吸烟区,纪铖饶有兴趣地注视着林予舒伸出舌头,像小猫喝水一样舔舐酒水的滑稽场面。
刚送牛奶的服务生毕恭毕敬地向纪铖汇报,“老板,牛奶已经送给二位小姐了。”
纪铖应允,任性地行使老板肆意挥霍的权力,“再给她们送点水果和小吃吧,不必以我的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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