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诛心湖底
丑时,暗沉的夜空疏星点点。
一身影从无声掠出,足尖轻点房檐,几个起落间悄无声息,那轻功极为漂亮,步法一流,诺大宏高的教派于他而言不过如履平地。
脚步倏然一顿,此人无声看着暗处:“……”
“更深人静,风清月皎,小道长好兴致啊。”顾衍从暗处缓步而出,慢悠悠道。
陆珂溟也早知瞒他不过,停了一刻,复又往前走。
顾衍笑眯眯跟上,“小道长是要上哪去?”
陆珂溟目视前方,“明知故问。”
“诛心湖么,”顾衍问:“为何不等明日同众人一起,倒还相互有个照应。”
陆珂溟道:“等到明日,诛心湖里的人早撤光了。”
万籁俱寂之中,顾衍煞有其事地“啊”了声,低声道:“有奸细?”
陆珂溟不置可否。
两人穿过层层密林,温度骤然降低,月亮被完完全全地遮挡在这厚叶外,林中却依旧有微末光点,显得愈发阴森诡异。诛心湖地处偏僻,极为难寻,陆珂溟却轻车熟路。
约莫半个时辰,便见不远处有一湖,湖水因水质之故,漂浮着淡淡荧光,这便是林中明明透不进月光,却依旧未完全黑暗的原因。
湖是死湖,没有水源,四周被树木包围着,而此时正有一黑衣人在树木旁摸索,想来要入湖底,须得通过机关。
两人都知对方不谙机关之术,便只能绕到那人后方,默默看着他捣鼓,然而下一瞬,那人却倏然消失在视线中。
陆珂溟:“……”
顾衍:“……”
两人走上前,陆珂溟照着适才所见,抬手摸了摸树干,入手处的树干粗糙且凹凸不平,一摸下来还带出几片老死的树皮。
“……顾先生,求教。”
顾衍苦涩道:“多谢赏识,在下虽出类拔萃,却也并非无所不能。”
陆珂溟回忆起药邪谷顾衍一掌破墙的神力,斟酌道:“试试用蛮力?”
“那日的土墙虽厚,到底只是一堵墙,”顾衍敲了敲树干,“然这处处机关,摧毁了,便再开不得了。”
正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树林深处竟然传来脚步声,两人相视一眼,悄然隐于树干之后。
来人一共有三,一人沉静自持,正是余孜舟,一人蹦跳叽喳,竟是那牙尖嘴利的白瑛,在这二人之后尚有一翩翩公子,一身白金华服,正优哉游哉地摇着羽扇。
华服公子羽扇一收,轻点在白瑛肩上,“白瑛,你着实太吵了。”
白瑛脑瓜朝四周转转,歪头道:“这荒无人烟的不毛之地,不大声点说话可不瘆得慌么?”
华服公子瞥了眼余孜舟,“你吵着人了。”
白瑛揽住余孜舟的手,笑盈盈道:“莫非师兄说的是哥哥?哥哥这般喜爱于我,自然不嫌我吵的。”
华服公子哂道:“你孜舟哥哥心善,自不同你说实话。”
余孜舟拍拍她的手,“此地乃柒墟教地界,确实不宜过于放松警惕了。”
白瑛瘪瘪嘴,“听哥哥的就是。”
几人走近诛心湖,华服公子目光自由若无地朝树木望去,“是哪位朋友先来了一步?”
两人见到是这几人,并未继续隐藏气息,闻言便大大方方走了出来。
余孜舟微讶道:“顾先生?”又看到他身侧的陆珂溟,“陆公子,怎地是你们?”
顾衍道:“我二人察觉有不轨之徒欲先一步向柒墟教报信,便连夜跟着来了此处,”他看到那华服公子天人之姿,一脸妖媚之色,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同他对上目光时,甚至挑衅地一笑。
顾衍:“……”
“这位便是江染楼楼主瑶枢宁?”虽传闻中的女诸葛倏然间变成了个男人,但顾衍神色却无甚波动。
瑶枢宁意味不明地一笑,“正是,说起来,虽与顾先生是第一次打照面,但与顾先生身边这位陆小公子,倒算是缘分匪浅,”他笑着转向陆珂溟,“倒是颇为怀念共享水鱼之欢的那夜。”
顾衍面色微沉,陆珂溟倒是不予理会他突如而来的骚话,“瑶楼主此番也是前来查探柒墟教?”
瑶枢宁朝余孜舟努了努下巴,“友人欲只身犯险,我自然要前来助他一臂之力。”
余孜舟似乎对瑶枢宁此举并不买账,但碍于白瑛,也只得点头称确是如此。
此时不是唠家常之时,几人解释得几句,顾衍便又同他们说了适才所见,知晓是机关无法破解,白瑛自告奋勇上前观察片刻,也不知她如何瞧出其中关卡,竟是很快将机关解开。
但……似乎又没完全解对,只见几人身前的土地开始龟裂,无数泥沙往中间越开越大的无底深洞滚进去。
白瑛慌了,边后退边道:“师兄,这……”
后退的身子被瑶枢宁抵住,瑶枢宁眸色凝重,“后面也空了。”
白瑛回首,这才发现几人已然站在一个独立的土坡上,周围全是深不见底的黑洞,而他们所站立的土坡也正在急速崩塌着。
几人正欲寻法飞掠回岸上,却见陆珂溟直直往黑洞跳了下去。
坠入黑暗的一瞬,他瞧见顾衍倏然瞪大的瞳孔——
啊……
孤身一人惯了,倒又将盟友给忘了。
下坠速度极快,陆珂溟被飓风扰得一阵耳鸣,但壹暮显然比他更快,壹暮身上的泛着淡淡红光,足以让陆珂溟瞧清这下坠的洞穴是何模样。
他抽出桑烟往厚土间猛地刺去,坠落的速度终于得以减缓,到得洞底,呼啸风声从耳边消散,他缓缓往深处走去,脚下石块湿润且凹凸不平,他运力踩下去,竟有些浮游软烂之感,怕是这石块底下便是涛涛湖水,不由走得更轻了些。
很快,眼前出现数个洞口,壹暮上前嗅了嗅,便引着陆珂溟往其中一个走去。
通道逼仄狭小,头顶的岩石仿佛是倾斜的,越往里走便越低,陆珂溟弯腰走着,被这巨大的压迫感压得有些难受,若是在这个空间有人朝他放暗器,他怕是防不胜防。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他来到一扇门前,此门光滑无尘,他摸索着推门而入,屋内陈设整洁干净,竟是有了一丝人气,想来这柒墟教面对正派人士的入侵,是只想着躲藏,而非埋伏。
柒墟教本是各自为政,以利相聚,在遇外敌时,自然是不愿牺牲自己哪怕一兵一卒。
忽然,一手无声无息地靠近,欲攀上陆珂溟的肩,陆珂溟未卜先知般用桑烟拦下他的动作。
欲回首瞧清是何人,然周围空荡荡的,唯有屋外一池泉水正汩汩冒着热气,泉水泛着幽幽绿光,泉底下也不知养了甚么怪物,半浮在水面注视着陆珂溟,眼神幽黑,像一只匍匐的游魂。
风起,耳边传来叮当之声,陆珂溟感觉一股铜臭之气铺面而来。
陆珂溟盯着暗处,“陵棋。”
暗处传来一阵轻笑,声音青涩,像是少年之音,有人替他点燃了桌上红烛,就见暗处,一人在笑盈盈地看着陆珂溟,目光却黯淡无光,苍白如鬼。
陵棋一身血色长袍,领口大开,媚眼如丝。衣袍上缠绕着金丝线,在忽明忽暗的灯火中流溢着诡异的光,他纤细的脖颈与手腕上皆带着金饰,显得浮夸庸俗。他笑道:“你怎么认出我的?”
陆珂溟道:“满屋子的铜臭味,怎会认你不出。”
陵棋闻言倒不怒,只当他是嫉妒,还颇为得意摇了摇手环,他打量着陆珂溟的神色,“你一点都不惊讶?”
“在无妄阵你故意指错路,设局让我被寒衣草割伤时我便怀疑你的身份,而后你消失不见,汝昭霁又恰好身死……”壹暮扑闪着翅膀,停在陆珂溟肩头,紧紧盯着陵棋,已处于备战状态,陆珂溟用指尖轻轻逗弄它,接着道:“汝昭霁死后,我曾去药邪谷查探,得知药邪谷一直是柒墟教的药物培养地,而你,便是留在谷中监视之人,眼见药邪谷有暴露风险,自然得除之而后快。”
陆珂溟问道:“你可是柒墟教四大护法之一?”
陵棋听罢,高兴地鼓起掌来,“不愧是言川的人,竟就在我不知觉间将我猜得透透的,我当真甘拜下风,也不枉我在此处等你良久。”
“等我?”
“自然,”陵棋舔了舔唇,目光阴恻恻的,“你的血,不单是汝昭霁好奇,我亦是有几分心思想探究一二,其实那日我并不想杀你,言川与柒墟教颇有渊源,你那门主敛青师又看重你,我总不愿与他结下梁子。”
“若非那位莫公子前来掺一脚,我本欲打算直接带你出去的,”陵棋朝陆珂溟身后望了望,“那位莫公子行事诡谲,与药邪谷交易几年,不过也是借着这个幌子探查罢了,那日倒是被他发现了养药兽的池子,他可死在洞中了么?”
陆珂溟:“与你何干。”
陵棋施施然起身,“你倒护他得紧,”随着他的动作,院中的泉内不断有全身死白的人兽爬上来,陵棋笑容阴鸷,“忘了同你介绍我的朋友们——”
“金餮,最爱食人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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