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酷刑
坤华的衣襟大开,浸过盐水的皮鞭反复抽打着他的身体,他痛到晕厥,又从晕厥中痛醒,反反复复,似是无间地狱。
昏昏沉沉中,他感到一只手掌贴着他的身体,他吓得猛然惊醒,大喊一声:“别碰我!”
百里斩与他近在咫尺,好似受惊的蒙童一般瞪圆了眼睛,无辜地举起自己的右手,将手掌上的药粉示给他看,楚楚可怜地说:“人家在给你上金疮药呢。”
放松警惕后,坤华才感觉到袒在外面的皮肤都被黄色粉末覆盖,那黄粉在身上渐次发热,火辣辣地灼烧他的身体,尤其是鞭刑后的那些伤口,痛得他死去活来,他忍不住大声呻吟。
百里斩得意一笑,千娇百媚地一转身,身后的下属早就端着盆清水等他,但见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净手,一边悠然自得地说道:
“我的金主交代,折磨你却又不得在你身上留下半点伤痕,哼,真是苛刻呀,等闲人绝办不到的。
“适才给你用的,可是我百里斩的独门金疮药,别说刑伤,就算是皮肉溃烂三尺,只要在一个时辰内涂了这药,保你三天之内皮肤光滑如新。
“不过嘛,唯一的缺点就是,擦拭者会经受扒皮退骨般的剧痛。坤华王子骨头硬,定是忍得住的。”
净了手,又有一随从递过一把雪白手巾,百里斩揩了水渍,又从一随从捧着的小瓷瓶里剜出一勺雪花膏来,斜眼睨着坤华,神情玩味而妖媚。
他边将雪花膏在手上抹匀,边慢慢地走近坤华,直到嘴唇与坤华脸颊的间隔仅剩寸许。
他未说话先吹出气息,声音喑哑而低沉:“等闲的犯人,我才不会亲自给他上药,可是坤华王子……怪不得他们对你用尽心思,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百里斩的手指柔若无骨地,在坤华的一处鞭痕上揉搓。
“把手拿开……拿开……”
坤华吃痛,更觉得羞耻,奈何双手还绑在十字架上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噗”的一声,将一口血痰啐到百里斩脸上。
百里斩有洁癖,登时有如天塌了下来,瞠目结舌,似是受到致命的打击。他赶忙抽出一块巾帕拭去那血痰,看着脏污了的巾帕,突然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
“啪”的一声,手掌狠狠地掴在坤华的脸上,坤华只觉得像是瞬间被抛到虚空之中,头昏得不知身在何处。
在又一次陷入昏迷前,他隐约听百里斩咬着牙喊道:“你这么不讲卫生,就让你尝尝蛊虫的厉害!”
皇宫夜深,一抹黑影如蝙蝠般在楼宇屋脊间飞走,最终停在一架单檐歇山顶的正脊上。他负手而立,长发和衣袂在夜风中翩跹作舞。
没过多久,侧屋脊的山花上面又多了另一抹黑影。
“殿下!”
“怎么样了?!”先前那高挑黑影的主人焦急问道。
“百里斩……果然用了重刑。”
“那他……”
“生不如死。”
“……”
沉默良久。
“你可知他们意欲何如?”
“百里斩口风甚严,探听不得他们详细的阴谋,只从一个喽啰那儿隐约听得,似是只要坤华殿下从了什么,他们便会交出真正的刺客。”
“从了……什么……”那清悦的声音已变得颤抖而悲伤。
“殿下,当务之急,我们要抢在他们前头,查出真正的刺客!”
“哎……”无奈一叹,似是天地都枉然,“他们既已如此大胆行事,那真正的刺客,想必早已由他们控制,让我到哪里去……”
到哪里去找那双与坤华酷似的眼睛?
“拿……拿出去……你、你这个不男不女的妖精!变态!啊——”
“啧啧啧,坤华王子挣扎的体态,真是太诱人了,”百里斩的声音极其愉快,“我亲手养大的蛊虫竟然这么喜欢你,真是叫我嫉妒啊。”
“百里、百里斩,我、我坤华……我就算死,也、也不会屈从!”他每说一个字,都要伴着沉重的喘息。
百里斩爽朗大笑,似是听到了个笑话:“殿下,您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这是什么地方?这可是我百里斩的恨无门啊。我得到的委托,可不是让您死啊,我只会……”
他俯下身子,嘴唇贴在坤华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一边欣赏坤华惊恐而绝望的表情,一边向下属吩咐道:“去拿个口嚼子来,给他戴上,防着他咬舌自尽。”
“坤华殿下,您就像昆仑山上的天山雪莲一样圣洁美丽呢!
“可我百里斩,就是喜爱将那雪莲握在手心里碾碎,那种手感啊……”
坤华渐渐的精神恍惚,清澈的眼神变得呆滞涣散,似是将全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徒劳的挣扎上,谁能想到,一只小小的蛊虫,竟能把人折磨成这副模样。
百里斩,果然是个狠毒的妖孽。
坤华痛苦至极,直觉得此时有人将他杀了才好。他已经虚脱,汗湿的长发一缕一缕地粘在额头和脸颊上。
百里斩似是极其惋惜地看着坤华,抚摸着他的头发,用温柔得近乎变态的声音规劝。
“坤华啊,我知道你口中呜呜咽咽的,却还是没能说出我想听的话。
“都已经快到子时了,你不累吗?不饿吗?
“这样吧,就让我那虫儿先陪着你,我要去睡了,咱们天亮见吧。”
坤华已无力反抗,任由百里斩拨弄他的头发,他只是出于本能地呻吟和颤抖着。
百里斩最后叮嘱他:“美人儿,我也不想这么折磨你,如若你想通了,就用手指敲三下床板,我的手下就会叫我起床,我马上来救你。”
坤华始终未曾屈从,他被百里斩的蛊虫折磨得没了力气挣扎,徒留一丝浅喘在胸中流连,似是随时都会随着魂魄飘离那副身体。
直到过了整整一天,也即再次将近子时,百里斩才恹恹地走了回来。看着刑床上好似风欺雪压过的雪莲一般的人儿,他的立场都有些动摇。
那一刻,他有心放了这位外表温润内心却坚强至极的王子。
然而他早已立下毒誓,此生,再不与任何人谈什么情意。
坤华的倔强,让刑罚不带重样的百里斩,一时都没有招数,他便扬言要将坤华扒光了扔到死囚堆里。
坤华惶恐至极,羞愤至极,他绝望地闭起眼睛,再也忍不住委屈,呜呜地啜泣起来。
白朗,你在哪儿?
你是身不由己,还是真的将我舍弃了?
白朗,白朗……
“坤华——”
他大喊一声猛然惊醒,坐在寝榻上大喘粗气。
原来是梦。
可梦里的情景就未必没有发生:坤华在唤他,等着他去救他,他已伤痕累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夜色如墨,半点星光也无,白朗困坐在黑暗中,那一抹孤清白影,似一叶扁舟飘浮在漆黑的夜海。
在黑暗中,他无声地流泪,自从母后遭人陷害亡故,他还从未如此哭过。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他想起坤华的话,心更痛了。
坤华,七日已过,我仍袖手旁观,你心寒了吗?你怨我吗?
隔天便是坤华的生辰了,白朗原本为他精心筹备的惊喜,全都成了徒劳。
坤华的侍卫婢女骂白朗骂到词穷,萱儿和玉儿整日以泪洗面,阿坦因硬闯乾祚宫而被押入天牢。
当晚,白朗再次夜行至皇宫角落,与蒙千寒会面议谈。
当从蒙千寒处得知,坤华受了极痛苦又是极屈辱的虫穴之刑,他当即爆走,意欲即刻潜入恨无门去搭救。
蒙千寒好生费了些力气才将太子按住,当他的双手紧紧钳住白朗双肩的时候,黑暗中,他清晰地听见白朗喉间传来的隐忍抽泣。
“殿下,若意气用势那便会功亏一篑,莫将已尽全力,但筹备尚未尽美,请殿下再忍耐一两日……”
“可坤华忍不得了!”
“坤华殿下意志之坚,令莫将钦佩,莫将信他定能熬过去!”
白朗反手抓住蒙千寒的手臂,言语极尽怨恨:“那个百里斩,到底是不是人?他怎生这般残忍!他、他还会在坤华身上使出什么招数?!”
黑夜中,蒙千寒的眉峰紧紧拧成一团,如刀刻一般:“殿下,百里斩……挫人的招数,莫将揣测不得。”
“怎会揣测不得?他不是你的师弟吗?他用的那只吃人的蛊虫,不正是你们洪门教的吗?”
“殿下,我洪门教养那蛊虫,是为给人治病救人性命,而百里斩,自从他偷练邪术起,就已不再是我的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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