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你等着，这才是开始
康华医院vip楼的顶层。空荡荡的走廊里坐着两位看护。一位在打毛衣，一位在刷新闻。倒不是他们擅离职守，而是被房内的病人们赶了出来。
病房内，一个英俊脸庞的男人躺在床上，久久得不到病房内另一个人的回应，只能气到捶床板。
“喂，你听没听我说话！”
“什么？”
坐在旁边轮椅上的女人像从久远的回忆里晃过神来。
“算了，这些以后再说……不过你觉得这场车祸是偶然的吗？”
“你是指精神病？哼，的确挺巧。”
“会是谁？你二叔家那位？”
“他？他有这个胆子也没这个脑子。”
“不能真是意外吧？”
“相信舅舅，不会有人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过去。”
忙碌的警务大厅内，充斥着电话铃声和嘈杂的人声，冷气也没能冲淡这份独属于夏天的燥热。再往里走，穿过走廊，进入办公室就一下子屏蔽了外面的所有喧嚣。
办公室大门敞开，高千林象征性敲了两下门板。
“王所。”
一位身材稍显敦厚的中年警官连忙放下手里的茶杯，从沙发起身，上前一大步握住高千林的手。
“高董，麻烦你亲自跑一趟了。”
沙发上还坐着其他客人。
擦得锃亮的皮鞋，一身笔挺藏青色制服，领口别着一枚检徽，打理过的清爽短发，端庄得体，完全可以拉去拍规范指南。
“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元谨，元检察官。刚刚电话里说的视频就是他提供的。”所长笑呵呵拉过青年给高千林介绍。
兼顾年轻和老成的检察官伸过手来：“您好，我是元谨。”
“你好，高千林。视频是？”
他没有过多寒暄，直奔主题。
“哦哦，在这边电脑上，”所长按下播放键，指着屏幕，“你看这里，画面上驾驶室坐着的分明是个光头男。而且现场抓到的那个女人也不在车上。”
将车停在隐秘树荫下的光头男，确认郁付钦那辆车出现后，立马开着大灯冲出擦边相撞，稳稳停在大马路上。接着下车把站在路边的女人，也就是现场抓捕到的精神病，拖拽到事故现场，再独自一人跑远。
“顶包？”
“从之前拍到的路面监控来看，渣土车的确是这个女人开出来的。光头男应该是在后面没监控那段上车的。我们推测这场车祸很有可能是……”
“蓄意谋杀？”高千林接过话头。
王所长满脸凝重：“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这个男的我们已经抓过来进行审讯了。根据目前调查情况来看，他和现场被抓那个人是夫妻关系。我们查到这男的最近在网上欠了一大笔赌债。这女的也是拎不清，到现在还坚持说是自己开车撞的。”
高千林接过所长递来的调查档案，扫到“曾为新阳报业董事长杜明阳开车7年”这一行不自觉停住。立马翻到那个女人的资料，果不其然找到“因精神分裂于安定精神病医院治疗半年”的记录。
他没有再看，而是将资料夹合起来放在桌上，对旁边的所长说出诉求：“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需要什么我这里都会配合你们。对于这种恶劣行径，多久都可以，我只希望他可以好好接受法律制裁。”
“那是一定，我们肯定按照法律办事。”
征得同意后，他掏出u盘拷贝了一份。又朝沉默寡言的视频提供人道谢：“对了，还没感谢元检。要是没有这段视频，差点就放过凶手。”
所长拍了拍元谨的肩膀：“你可得好好谢谢小元。也是上天有意安排今天他来所里送资料，正巧我们在后面聊这个案子。”
“噢，这么巧。”高千林朝对方扬了扬眉。
“我也是早上站在旁边，听了一耳朵，才知道那天平井路上出了这么个事故。”
“是啊，一听到他说那会儿把车停在路边，我们赶紧去看了车载。一看还真给拍到了！不然遇上这南北向路改造封锁，监控又都关闭检修的情况，我们真的是卖完了小鱼——净抓瞎。”
“晚上往望江亭方向开的车倒是不多。元检是去？”高千林摸着兜里的u盘若有所思。
“我们院检察长就住在附近，那晚我有份卷宗需要送过去。不过他们小区外来车辆不能进入，我就停在了路边。”元谨并没有被提问冒犯到，神色镇定解释自己当晚出现在那里的原因。
“是的是的，老薛家就住在那个，那个什么璧什么府。他们小区保安严的不得了，谁都不让进。”
“那我可要好好感谢元检，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王所你也是，后面一样要拜托你了。”
“哪里的话，高董你太客气了。你别看小元年级轻轻的，今天已经升任他们院最年轻的科长，真是后生可畏啊！”
“恭喜。”
从警察局出来，高千林立马换下在里面的谦和面孔，一把扯开领带，关上车门，冷冷吩咐司机：“开车，去安定精神病医院。”
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难怪，第一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就有莫名的熟悉感。呵呵，原来是老熟人了。
汽车一路飞驰，停在近郊一座围墙院子前，外面看上去和普通医院没什么区别。如果忽略竖立在楼顶的几个大字：安定精神病医院。
虽然时隔很久没来，高千林还是熟门熟路找到院长办公室。不过呆了一根烟的功夫，就被院长毕恭毕敬亲自带进了后面一栋爬满爬山虎的红墙小楼。
因为收费昂贵，相比普通楼栋八九个人甚至更拥挤的病房，vip楼栋的居住环境简直是天堂。而天堂的创造者，正是和院长一起走进来的这个人。
“是这间。”院长用钥匙打开203的房门，侧身等在门口并没有进去的意思。
高千林戴上一副医用手套，径直走进去。
房间里，一个女人正背对着他坐在床沿，看着窗外的景色。一听到开锁的声音，她就转过头来，但似乎对高千林这个不速之客并不意外：“你来了。”
和平日里温和有礼的形象不同，他几乎是冲过去一把握住女人的脖子，暴躁地把她摔倒在地：“是你？”
女人快喘不上气来，脸色涨红，但还是摆出一副得逞的样子：“怎么？还满意我送你的礼物吗？”
待她一承认，高千林就把女人从地上又大力拽到床上，熟练地将她的四肢牢牢绑好，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针管和注射剂。
“你要干什么，你要给我打什么？”因为不能挣脱束缚，女人除了嘶吼什么也不能做，活像一只砧板上的鱼。
“高千林，你不如杀了我，啊……”
对于女人的挣扎他视而不见，什么也没说。亲手将不明药剂注射到她体内后，招手示意院长进来：“不能给杜小姐饿着了。既然她不想坐着吃，那就用别的方法好好喂到她体内。给我们医院贡献这么高收入的贵宾可不能怠慢了。”
“高千林！都是你！是你毁了我后半辈子！你等着，这才是开始。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药剂还没有发挥作用，女人不断奋力放着狠话。
高千林看着仍在不停反抗，声嘶力竭的女人，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道：“你错了，杜舟。把你亲自送进来的是杜明阳杜大总裁，我什么也没有做，你怎么能怪我呢？”隔着手套捏住女人的下巴，对上她恶狠狠的眼神，用最温柔的声音将一把把尖刀插到女人心上，“真可怜，当年好不容易才出去的人怎么又被送进来了。”
闻言，女人不再抵抗，麻木地任凭进来的医生给她插上管子，眼神空洞。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到发间消失不见。
走出病房，高千林立马摘掉手套，嫌恶地扔到走廊垃圾桶里。接着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帮我查一件事……”
当天下午，前来医院汇报工作的陈况就将案件的最新近况报告过来。
面对枯燥听不懂的商业汇报，“郁付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擅长察言观色的陈秘一下子明白，这是boss对交上来的方案不满意。
于是强硬把话题拉扯到交通事故中：“这男的真不是个东西，为了还赌债居然接了买/凶/杀/人的单子，最后还让他精神病的老婆顶包。要不找到新视频，还真的让他跑了。”
“郁付钦”一下子来了精神。
“买/凶/杀/人？查出来是谁了吗？”
“没找到，那个男的说是网上联系到的人，最后只追踪到一个海外ip。”
男人头痛地挥挥手：“还有别的事吗？没有就回去吧。下次把要汇报的内容打印成册交给我就行，包括今天。”
陈况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说话的郁付钦。一听之后只要打印成册，立马心花怒放，差点说出“喳，奴才退下了”。
“等等。”背后传来冰冷低沉的男音，不亚于催命阎王。
陈况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住，缓缓转过来，摆出服务行业标准微笑：“老板还有什么吩咐？”
“周五让你整理的竞品报告？”
陈况长吁一口气，擦擦额头冷汗，双手递上忘交的文件。
“重做。”下午例行串门的女人草草翻了两页，啪一下扔到茶几上，敞开双腿舒服地靠在沙发背上。
“你觉得是谁？”男人只关心买/凶/杀/人。
“等我出院再说。”
“那我呢？我现在顶着你的脸躺在医院，岂不是变成了活靶子！”
男人躺在床上行动不便，只能又捶了捶床板。
“舅舅肯定会给你增加安保。况且，万一本来是冲着你来的呢？”
“我一个做临床试验工作的，去哪儿结仇。”
“这可说不准。”
到了晚上，高千林出乎意料没有任何举动，谈到处理进度，以警察还在调查为由一笔带过。
又到了深夜郁付钦的独家冥想节目，今天他的思考主题是：谁要杀了我。
从郁家老小到最近收购案的潜在竞争者，全都仔细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上次这样谨慎的复盘还是在他爷爷分家产那年。
遗嘱宣布的当天，原定18的股份锐减到12，一开始以为罪魁祸首是他那败家子的二叔。因为他平生最大的能力除了投资赔钱就是有个好妈。直到后来邮箱收到gaoqianlin发来的亲子鉴定证明，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二叔从外面带回来的郁朗秋，居然是郁广全的私生子。难怪他一向强势的婶婶没什么废话就让这个男孩进了门。
郁付钦对郁广全精彩的私生活一向有所耳闻，在父爱这档子事上也没有过什么期待。只是既然已经许诺给他，就不能反悔。
复盘到大半夜，确认完几个嫌疑犯名字后，终于结束今晚的冥想大会。
他小心转过身，侧头就能看到的女友，她被外面的亮光刺到皱起眉头。睡前忘记拉好的百叶帘，倒是符合赵翛一向丢三落四的作风。郁付钦再一次尝试下床，蹑手蹑脚走到沙发旁。
月光透过缝隙洒落在她身上，细软的发丝垂在脸上，被轻微的呼吸吹动。半夜两点，正是她熟睡的时间。郁付钦悄悄把掉落在地上的被子拉上去，又尽可能轻地把百叶帘翻过来，这才满意回到床上，安心进入梦乡。
一室幽暗，有她在身边的夜晚，他总能睡得更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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