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看他的剑谱
隔日正午的时候夜成空来给他送饭。因着他睡过了头,膳堂已经收碗了,所以夜成空也没挑,随便带了些吃食过来给他。
“大师兄,你说师尊他真的辟谷了吗?他闭关那么多天会不会饿死?”
大师兄点头:“只要你别闯祸惹他生气,比什么都来得强。”
“昨天也不是我故意的,是温念先惹我的!不过现下想来,好像是我有些冲动了,把他揍得那样狠。”谢陆离有些心虚,“不然午后去看看他吧,给他道个歉好了。”
他吃完饭闲来无事,就开始翻那本剑谱。写云剑法每个动作都不太简单,甚至有些生僻,他学起来却得心应手。“啊,这可能就是因为我天资异人吧?”谢陆离自言自语。
午后日头高升,开始有些热起来,谢陆离翻了个模样可爱的法器出门找温念去了。
温念正趴在床上看书,他屁股火辣辣地疼,坐立难安,只能趴着了。
“你来干嘛!”温念抬头忿忿道,看样子是很想起来和他打一架的。
谢陆离看见他的惨样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他这么大个人,和温念这个小孩子计较个什么劲儿呢?
越琢磨越愧疚,谢陆离立马就从袖袋里掏了个圆滚滚的法器出来。哄骗似地道:“昨天的事是我不好,今日来给你道个歉,这个法器作为我与你赔罪的礼物可好?”
这法器是个凝神止痛的好东西,挂在床帏上还能安神,温念爱不释手。
他架不住谢陆离脸皮厚,又是哄又是道歉的,再也生不起谢陆离的气来。只是捏着那个小巧玲珑的小珠子抱怨道:“可是你一来,师妹都不看我了!”
“哎,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兄弟了!我来帮你追师妹好了!你放心,有我在,别说是天真的师妹了,就算是冷冰冰的师兄我也能帮你追到!”
“去你的!不准拿大师兄开玩笑!”温念撑着身子坐起来,屁股更疼了。
“你很疼吗?掌门下手也太重了吧!”谢陆离诧异道。
“不是师父打的,是大师兄,他说我不敬同门,还说我飞扬跋扈率先动手。”温念哭丧着脸,垂头丧气道。
“我会个法术,能帮你治伤的,你躺好不要动。”谢陆离得意道,一边捏了个法术。“你看!不疼了吧!”
这样的小法术也只能治治小伤口,大师兄下手时没伤筋骨,只是让他受点教训罢了。
下午的课是温念最不喜欢的剑修课。上课的是执剑长老,他是整个峥嵘派最古板的长老。谢陆离跟不上他们的练剑进度,在一旁拿了写云剑法出来学。
他的剑是阮行云给的,谢陆离还没给剑取名字。这把剑的剑柄摸起来光滑温润,剑锋却凌厉冰凉,舞剑时手感十分不错,饶是见惯了宝贝的谢陆离也不禁要叫一声好。
温念看着谢陆离爱不释手样子凑过来笑他,眼神里尽是说他没见过世面,谢陆离不以为然道:“你师尊可没送你把这么好的剑。”他把剑擦干净了,迎着风就学起来,不消片刻就把执剑长老招来了。
温念虽说还对昨日的事耿耿于怀,但此刻亦不得不承认谢陆离的确是个修仙的好料子。
这回课上了一个时辰就下学了,余下的功课明日要检查,师兄们三三两两地散了,谢陆离叫了温念一块儿去尿尿,他俩站着一起脱裤子,温念往他裤子里头看了眼,惊讶道:“你比大师兄还要大!”
“你是变态?居然偷窥我!”谢陆离气急,“怎么比街头巷尾的流氓还没规矩?”
温念说不过他,“你”了半天也没想出来要怎么骂回去,气鼓鼓地走了。谢陆离大笑着上去跟他勾肩搭背地哄他,说道:“别气啦别气啦,我等会儿给你舞我新学的剑法吧?”
“什么破剑法,我才不要看!”温念气道。
“是师尊给我的,叫写云剑法,他叫我自己学,不过我还没搞太没明白。”
温念倒吸了口气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写云剑法?给你了还叫你自学,你骗谁呢,吹牛也不是这么吹的吧!”
谢陆离闻言皱了皱眉,问他:“我有什么好吹牛的?不过这本剑谱很厉害吗,你怎么如此惊讶?”
温念面上思索着,低声道:“我也不太清楚具体怎么回事,不过这本剑谱对阮仙君挺重要的,前几年很多人来求,仙君谁都没给,我听大师兄透露过一两句,听他的意思,好似和你的二师兄有些牵扯。”
他面上闪过一好奇,问温念:“二师兄?我哪个二师兄?”
温念不说话了,过了会儿才扯住他的衣服,他有些为难,但还是悄悄道:“本来不好背着人说这些的,不过你既然问了就是阮仙君的第二个徒弟,十几年前长情峰上好似有过一场大战,那时候……牺牲了。”
谢陆离又想起了那个他听过一百来遍的故事。
“竟有这么一回事儿?你还知道什么,跟我详细说说。”谢陆离把温念拉住,一副不说清楚别想走的样子。
“哎呀我也不太清楚啦,那时候我才刚出生呢!这样吧,我带你去找夏无权师哥,他来得早,什么都知道!”
夏无权正在山下桃林独自小酌。
这片桃林叫“天在水”,处于一处山谷中,山高谷深,四周一片皑皑白雪,但此地却是终年四季如初,流水潺潺,阵法环环相扣,巧妙地布满周围。
谷底的桃花林绵延十里,落英缤纷,风光好似乍暖还寒的初春。林子里坐了个穿红衣的青年,正端着琉璃酒杯喝得陶醉。
“夏无权师兄——”山谷口传来一个欢快的声音。
温念拉着个少年跑进来,说道:“师兄,我们找你是想问些事情的。”他目光落在酒杯上,惊叫道:“你怎么又偷阮仙君的酒喝?!”
夏无权心虚一笑,遮遮掩掩地把酒往袖子里一藏,掩饰道:“哪有,这是阮仙君剩下的桃花酿,我看丢了可惜才品鉴品鉴。”他话头一转,解释道:“阮仙君近日闭关了,叫我来替他打理下天在水,这位是?”
夏无权细细打量眼前的少年,他一身乌黑的缎面外袍,衣摆上用金丝银线勾着一只亭亭而立的红嘴仙鹤。他袖口护腕上有黑色的提花滚边,祥云绕仙鹤的花样煞是好看,应该是绣时用了些法力,阳光下能看出若隐若现的谢家族纹来。
“你是……谢家的人?”夏无权问他,话里却带了肯定,“听说阮仙君时隔多年收了第三个弟子,应该是你了吧,谢小师弟?不过你是怎么破了阵法进来的?”
谢陆离疑惑道:“我可没动手,不知为何我对这里的阵法很是熟悉,可能在家里修行时曾经研究过吧?”
夏无权神色僵硬地看了他半晌,才心情复杂地说道:“果然是阮仙君收的弟子,当初我破这个阵法可是花了整整三个月。”
他放下手里的琉璃杯子,叹了口气,道:“说吧,你们想问什么?”
谢陆离迟疑了一会儿,从怀里拿出写云剑法来,说道,“是这本剑谱,温念说来头很不一般,我们只知道和我二师兄有关,却不知道是怎么个有关法。”
夏无权没看那本剑谱,他慢慢垂下眸子,嘴角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写云剑法是你二师兄所作。”
他问道:“那么你今日来是想知道这本剑谱,还是想知道你二师兄?”
谢陆离犹豫了会儿,奇怪道:“怎么,我二师兄和剑谱不是一件事吗?”
“自是不同,更何况这是你师尊的私事,我也不好到处乱说的。”
谢陆离低下头思量了会儿,剑谱的事情温念已经说了些,要是再选剑谱不太划算,思及此处他便没怎么犹豫道:“那你与我说说我二师兄吧。”
“你二师兄死了。”
谢陆离沉默片刻,骂道:“就这一句话,你玩儿我?”
夏无权却没理他,微微有些惆怅,“他死前,入了魔。”
谢陆离微微一顿,拉着温念坐下来,道:“继续说。”
“当年阮仙君一共收了两个徒弟。两个徒弟的身份是云泥之别,大徒弟出身名门,随他习岐黄之术,他的医术和剑术一样冠绝天下,那时正逢天下不安,魔物横行,于是他征得阮仙君的同意,下山救世了。”
温念思索了片刻道:“我知道他!他还回来过长情峰给我的大师兄指点剑法!”
“是,不过那是七八年前了。”夏无权颔首,继续说道:“他下山之后,并没能如愿以一人之力拯救整个人界。后来魔物猖獗,魔尊撕破了封印,大难将至,于是阮仙君去了人界。”
“那时候的阮仙君已经有成仙之资,他法力无边,不过三日就收服了魔尊,他们大战于江阳李村,我们赶到时,那个村庄已经被摧毁得什么都没剩下了。”
“这和我二师兄有什么关系?”谢陆离忍不住问,“神魔大战说书的都知道,我早就听烦了。”
夏无权微微一笑,“你且听我说完。”
“阮仙君最是良善,就连在路边看到一只快要饿死的野狗都会出手相救,更何况是人呢?那日他并非是独自回的长情峰,他还带回来一个垂髫小儿,第二日召回了你大师兄为他疗伤,还对外宣称这是他的第二个弟子。”
夏无权叹了口气,看向谢陆离,说道:“外界掀起轩然大波,他们都认为你二师兄不配做阮仙君的弟子,但他很快就用天赋证明了自己。他学什么都很快,不过尔尔二十年,就已经能以一己之力单挑一个宗门,剑术法术都不在话下。”
谢陆离听他徐徐道来,好似能看见他话里的那个风华无双的少年。
“谢陆离,你以为阮仙君收你是因为你的天赋吗?”他问。
谢陆离愣了愣,道:“即便不是因为我的天赋,我身后还有整个谢家。”
夏无权打断他,语气带了些深意:“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很像他。”
谢陆离自然知道夏无权口中的他是谁,脸色微微一变道:“……那又如何?”
夏无权不去看也知道谢陆离此刻有些气恼,但他浑不在意,继续说道:“后来不知为何,他入了魔。”
谢陆离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震惊道:“……入了魔?那他,那他……那他是怎么死的?不是说牺牲了吗?”
夏无权叹息一声,继续说道:“修仙界开了审判庭,逼着要他死,阮仙君亲自动的手,把他打了个魂飞魄散。”
“你二师兄厌恨阮仙君不相信他,也不甘心被众人诬陷居心不良,才……”
没有人知道二师兄是什么时候入的魔,也没有人知道他有没有做过坏事,就算他曾经降妖除魔,挽救天下,但因为他沾染了魔气,就要将他赶尽杀绝,不留一点余地。
谢陆离良久都没有说话,他心里除了惋惜,更多的是对二师兄的好奇。
……夏无权为什么说自己很像二师兄?而师尊他,真的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愿意收自己为徒的吗?
师尊最厌恶背信弃义的人,那他为何要为二师兄代受那两百多噬魂鞭?是不是因为……二师兄根本就是无辜的?
谢陆离心里有太多的好奇了,但他没有再继续问下去,只是道了声谢打算回去了。
这个故事冗长又沉重,结局也并不尽人意,他沉默了半晌,离开之前还是问了夏无权。
“夏师兄,你可知道,我二师兄叫什么名字?”
夏无权还是坐在那棵桃树下,洋洋洒洒的花瓣往下飘,一片粉嫩的花海里他只能模糊的看清出远处的少年,他正扶着篱笆转身看,只着一袭黑袍,举手投足间风姿天成,容貌气度都俊美如画,明明是两个极端,却好像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少年重叠了。
“谢辞暮。”他说,“他叫谢辞暮。”
“辞暮……”谢陆离喃喃道,“竟然也姓谢,谢辞暮……”
温念看着他失神的样子,挑眉打趣道:“怎么了,你不会要说这个谢辞暮是你家的什么哥哥吧?”
自然不是哥哥,也没有什么亲戚关系,但是谢陆离听到这个名字还是有些难以言喻的情愫,他想不清原因,摇摇头不打算再想了。
在长情峰的日子过得闲散又轻松,阮行云还没出关,但谢陆离剑法的学习进度已经追上来了,执剑长老回回都要叫他做示范,在众弟子面前好一通夸他。
谢陆离白日里上课,下午空闲了就混着几个师兄师弟上山去摸鱼烤山鸡吃,不过才个把月的时间已经和大家混得称兄道弟,好不快活。
只是心里到底还是记挂着阮行云的伤势,听说常人最多只能受四十道噬魂鞭就要魂飞魄散,也不知道阮行云的内伤什么是时候才能痊愈。
“阮仙君估摸着下个月就要出关了,陆离,到时候你还能和我们一起上山吗?”同门担忧着,问道:“阮仙君最是严厉,从前有次他给我们上了节阵法课,看见陈黎上课偷吃东西,把他好一顿打。”
旁边一个少年正在摸鱼,闻言站起来立马反驳道,“我上课偷吃零嘴怎么啦,杨赢赢还去偷看过阮仙君洗澡呢!结果不是也被一顿好打!”
他们吵闹起来,嘻嘻哈哈地打成一团。
谢陆离思索了会儿,道:“下个月等师尊出关了,我打算和温念一起下山除妖。”
“啊……这么快你就要接任务了?”少年们羡慕道,“我也想下山除妖,但师父说我修行还不到家,下山了只有妖魔除我的份儿。”
“不单只是我和温念去,”谢陆离看着手里的烤鱼:“还有夜师兄一道,他法力高深,阅历丰富,是个除妖能手,也是师尊入关前的吩咐。”
几个少年对视一眼,不由得为他担忧,“那你要小心些,万万要保全自己,平安回来!”
院子里的桃花已经凋零得所剩无几,初春晃晃悠悠地过去了,艳绿的新叶蓬勃地舒展开来,熙熙攘攘地挤在一块儿。
谢陆离正在院子里舞剑,他的剑闪着寒光,在空气里划出凌厉的风声,黑袍迎风翩飞,剑光中显出漂亮的金色灵气来。
木门“吱呀——”地响起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修长的手指推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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