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9章 我是谁


“宇文徵,我曾认真想过,与你白头偕老。”简云苓敛下眼眸,泛着热气的汤面激荡零星两朵水花。

        “是我逼得你放弃了吗?”他语气沉静,目光却是悲凉。

        简云苓徒然恍惚,一路行来的过往,一幕幕自眼前闪现。眼眶被热流包裹,死死咬着唇,强迫自己不能流泪,却还是止不住声音里的哽咽。

        “宇文徵,有件事,你理解起来也许很难,但如果我想告诉你,你愿意听吗?”

        “只要你说,我便听。”察觉到她的紧张,宇文徵捏紧了她的手,那掌心粗粝的薄茧贴在她光滑的皮肤上,仿佛在熨帖她心上交错的伤痕。

        一个遥远的故事从她娓娓的词句中流淌,淌过岁月,淌过流年,淌到宇文徵心里。

        “有这样一个孩子,从她出生起,即注定与父母这个温暖的词无缘。有人收养了成为孤儿的她,把她养到十五岁,便带她去了一个可怕的地方。在那里,有许多和她一样的孩子,他们一起学习用最快的手法杀人,学习悄无声息的取人性命。她咬着牙在残酷的训练中慢慢成长,然后拥有了第一位朋友。终于,她做了最好的杀手,她的朋友成为她最信任的伙伴。可耗尽她全部生命,她也不曾料到,朋友便是敌人,信任换来的是背叛。临死前,她在想,如果还有第二次生命,她一定要活得自由些,平凡些。”

        宇文徵伸手触摸简云苓的脸颊,冰冷指尖擦过她柔滑如玉的肌肤,却没触到半滴泪水。

        简云苓深深埋下身去,一波波奔涌的情绪滚烫地侵袭而来,冲刷着她感情的堤岸,一块大石沉重地压了下来,将那些情绪生生堵了回去,找不到发泄的出口。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抖的声音都立不稳了。

        泪水徘徊在眼眶,在篝火烘烤下渐渐蒸发,始终没有落下。

        她想哭,想放纵嚎啕,想痛快流泪。

        但她哭不出来,她哭不出来了……

        “那孩子的心声终究打动了老天爷那小的可怜的恻隐之心。她真的获得了重新再来的机会,命运,让她代替另一个不幸的女孩子活下去,学习幸福,学习爱人。于是,她将那个女孩子悲惨的过往悉数踩碎,一路摸爬滚打,站到了天下最优秀的男子身边。只是,当她再次经历生死苦难,以为可以和心爱之人携手一生的时候,才发现,爱人的心是漫漫沧海,他怀揣了仇恨,怀揣了责任,怀揣了太多太多无法为她勾勒永远的东西。而她,只想做一条小溪,简单快乐的活过这得之不易的一生。”

        宇文徵震惊地听完她的讲述,心里已大致有了领会,却似隐在薄纱轻雾后的美人,看不分明。

        而简云苓极慢极慢地抬起头来,用一双水光微薄的眸子看着他,苦涩地扯了扯唇,道:“那个孩子,就是我。我穿越时光而来,只为全一个简单的心愿,宇文徵,你能够理解吗?”

        日光如烟,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中涌动,等待着覆灭,等待着崩溃,等待着走上那条不能回头的决绝之路。

        宇文徵在笑,温暖的,恬静的,和煦若风的,出众容颜让人昏眩。

        “所以说,你不是简云苓?”他淡淡问道。

        “不,我是简云苓。”简云苓无比平静地迎上他的凝视,清澈的水瞳里一目凄惶:“可我不是你看到的这个简云苓。”

        宇文徵沉吟点头,不知是真的平静,还是仍在费力理解。

        简云苓却也不管这许多,扳正了他的肩膀,盯住他那双深邃得让人为之迷离的眸子,一字一句道:“所以,你该知道我为什么决定离开你了?不是你逼我,而是我逼我自己。其实,说实话,你的那些欺骗,隐瞒,在你的立场上,都不是错的,甚至有一些,是为了保全性命,必须而为。这我理解,但不代表我可以接受。”

        她顿了一顿,看着他瞬间暗下来的脸色,十分不忍,但还是硬下了心肠,直中要害,道:“过去的我,一直活在别人手中,无法掌握自己的命运,现在,我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你总说盼着与我并看天下,那你又可知,那个至高无上的位子承载了多少期盼,多少重担,身处其中的人又有多少无奈,多少身不由己?就比如说你的父皇,他当年明知是简丞相害死了你的母妃,他不恨,不痛吗?不,他比谁都恨,都痛,可他什么都不能做,因为当时,简丞相在朝堂上已经拥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牵一发而动全身,他是帝王,要为百姓,为大梁的千秋基业着想,所以他不能动他。而这些,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的,所以,他要承受司大将军的怨恨,承受负心薄幸的指责。这便是一个帝王的道。”

        提到当年的事,宇文徵脸色越发难看,他张口欲辩,却被简云苓截了后面的话。

        “你也是一样的。”她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哑着嗓子道:“要做一位明君,就要学会牺牲。有的时候是牺牲自己,有的时候是牺牲自己在乎的人。我问你,若我入主中宫,你可还要纳妃?”

        宇文徵低下头没有说话。

        简云苓垂眸苦笑,继续问:“若我身有隐疾,无法孕育子嗣,万民上书要求废后,你可会应允?”

        宇文徵的手渐渐松开了她,颓然垂在身侧。

        手背上还有残留的温度,但已是虚渺地难以抓住。

        简云苓把凉的彻底的汤碗放在脚边,:锋利的指甲掐进掌心,疼,疼得让她鼻头一酸。

        “看到了吗?这便是九五之尊,这便是天下之主。哪怕你拥有了生杀大权,你依旧什么都无法保证。后宫与前朝一样复杂,你若要平衡势力,收拢人心,势必要纳妃。而如果我生不下嫡长子,朝野之上,也定会有蛰伏的势力,趁此机会拉我下台。更何况,我名义上还是简家的女儿,若简家诛灭全族,那我身份必定尴尬,到时你要如何应对?这些问题,你有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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