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婺山是通往魔都的通道，也是封印魔都的唯一结界，而在结界之下所存在的，都是吃人肉喝人血的怪物。
远看婺山时，山上满是绿林，与普通的山并无区别，而走近婺山便会发现，此山土地为赤色，山上无一株草木，甚是怪哉——
“——识生，赤土虽罕见，但这毕竟不是什么好地方，快放下。”
单知理回头见江识生蹲在地上，手中捧着一捧土仔细端详。
几人继续前行，江钰恒和江识生走在后面。
江识生用胳膊肘戳了戳江钰恒，小声道：“小师弟，我刚才发现，这婺山虽不是什么好地方，但并不是真的没人来。”
江识生说着，指着脚下的土地，“干土捧在手中如流沙，可我刚才的那捧却如软泥，明显是湿土，土中水分未干透，要么是下过雨流过水，要么是人为，婺山干燥不可能是流水，那就只能是人为，我们上山到现在没遇到任何一人，所以那人应是往前走去的，你说他会不会和我们一样也是来封印结界的？如果不是，你觉得会不会是——”
“——闭嘴！”
前方的三人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江识生与江钰恒，江识生捂嘴憋笑，而江钰恒则悻悻的看着他。
“不过话说回来，婺山曾经漫山遍野，可在某个夜晚，整座山上没了一草一木，血腥味蔓延山下好几百里，山上遍地赤土，自那之后，仙门世家再无人见过魔尊初无，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
单知理疑惑已存在许久，如今说了出来，严卿光和江亦怀对视一眼，却不知如何作答。
“我有疑问。”
江识生跑到单知理跟前，说道：“那个什么魔尊初无是吧，他难道不是被镇压在结界之下才没出现的吗？如今听你这么说，怎么好像他早就消失了。”
在江识生的认知里，结界下镇压的是魔尊，既然如此，那单知理的说词就很奇怪。
单知理解释道：“我也是听长辈说的，魔尊初无是在结界封印之前消失的，结界所封印的也并非魔尊，而是魔尊身边的两头魔兽，至于这婺山，只要它还在，魔族便永远受困于此。”
“两头魔兽？”江识生若有所思，“费这么大功夫只为了封印两头魔兽？”
仔细想想，他又觉得十分合理。
修灵者驯服灵兽，自身修为必定要与灵兽同等，否则难以将其力量为己所用，凡间如此何况魔界，两头魔兽为魔尊所用，它们的灵力又怎会弱。
几人前行的路上，前方不远处有一身影直面而来，那人身形矮小，身上一件不知是脏了还是本就是土色的斗篷裹住他整个身体，只看一眼时，好似是斗篷在前行，若是夜间遇见定叫人吓破了魂。
宽大的帽檐遮住来人整张脸，他自五人身边走过，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没想到这阴森森的婺山竟真有人来。
江识生看着从自己身边走过去的那人的背影，自言自语了句：“这是人还是——”
——他本想说是人是鬼，可这么说又觉得不对劲，要说也该说是人是魔，可再想，如果那人是魔岂不是更诡异。
“是店家。”
单知理说道：“山脚下那间客栈的店家，我们刚入住没多久，他就一个人到山里来了。”
“快些走吧。”
严卿光提醒着，江识生“哦”了句，又回头看了看那身形矮小的店家，可他哪知他这一回头，店家竟也回头看向他，江识生心下一跳，收回视线继续赶路。
四周高山环绕，从天上看，高山之中有一窟窿，而走近看，便知这窟窿深不见底。
窟窿之中有道屏障，颜色似水，干净至极，但仔细看便会发现屏障有条莫约七尺长的裂痕，裂痕之下，无数双血手争先恐后的靠近屏障想要逃出，只可惜那些血手还未碰到屏障，便已化为血水流入深渊。
江识生小心翼翼探头往下看，低下果真深不见底，无数双畸形的血手从深渊里突然冒出伸向屏障，他倒吸一口凉气，心下一阵作呕。
“此乃无间炼狱，凡人从这掉下去会化作厉鬼，此后再无轮回。”
江识生：“若是修灵者掉下去会如何？”
“若是修灵者掉下去，灵力尽失，坠入魔道，最终也无轮回。”
单知理好心告知，江识生看向他，问道：“结界之下是魔都，若从这掉下去，岂不直接到达魔都。”
“非也。”单知理笑道：“魔都哪是那么容易去的，魔都之上有十八炼狱，又称十八条街，每条街由十八位魔王镇守，莫说常人掉下去，就是魔族想前往魔都，也得经过十八魔王的考验。”
江识生不解：“这魔都有什么好的，竟然还有十八位魔王镇守，魔尊面子挺大呀。”
单知理又笑，耐心道：“你怎知那面子大的是魔尊而不是那两头魔兽，在我所知中，十八魔王再强，却也没有哪位能与魔兽抗衡。”
江识生又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止如此，他的后背不受控制的一阵发凉。
或许是婺山的气候实在不好，又或者是单知理口中的两头魔兽太过骇人，总之，单知理话音落下后，江识生没再发言。
“识生，钰恒，你二人守在此地，若有异样靠近，务必及时处理。”
江亦怀说完话，连同严卿光和单知理一起御剑飞向结界，三人动作整齐的运起灵力，不过片刻，四周的灵气波动强烈。
江识生碰了碰江钰恒，“小师弟，这单家大少爷懂得挺多呀。”
江钰恒语气中没什么情绪，回道：“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样。”
“确实不一样。”江识生腹诽，这单知理确实和那欠揍的单知行完全不一样。
二人聊着，江钰恒突然感觉腿上布满凉意，他低头看去，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双腿和江识生的双腿被地中生出的血手禁锢住了，他尝试挪动，可只要一挣扎，便陷得越深。
“别动。”
江识生说着，视线朝四周看去。
周围，赤色的沙土被血水灌溉，沙土靠近血池，眨眼功夫便被血池淹没，若是人在上面行走，岂不得被那血池吞没。
江识生右手运起灵气，寒气从他手心透出之时，地面上的血水离地而起裹住他的右手，江识生下意识的骂了一句，江钰恒忽然明白，提醒道：“血水吞噬灵力。”
也就是说，若他们想要使用灵力，血水必定能将他们的灵力全部吸走，这简直比地下城那隔绝灵气的地方还折磨人。
“如何？”
江识生摇头：“无法，若是……若是硬拼应该有机会。”
“不可。”
江钰恒急道。
想到江识生那说做就做的性子，江钰恒本就不安的心更担忧了，他看向江识生，和声劝道：“江愿，别乱来。”
江钰恒也不知道江识生听进去没。
江识生看着右手的血水思索着，这些血水犹如流沙，人越挣扎便陷得越深，可若不挣扎，被它吞噬只是时间问题，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自救来得安心。
“江愿，你有没有在听？”
江识生看向江钰恒笑了笑，“在听在听，不过，这流沙子……诶不对，这血水流陷的速度可不慢，若等着师兄来救我们，我们早就凉透了，不如就与它硬碰硬，我们两个必定能活一个——”
“——闭嘴！”
江钰恒眉头紧拧，他哪能不知道硬碰硬必定有一线生机，可江识生在地下城为了救他险些丧命，如今又说这种话。
“好好好。”
江识生从未见江钰恒如此严肃，当下便急忙道：“我不说话，不说话。”
二人说话间，血水逐渐淹没了他们的腰间，按之前流陷的速度来说，几句话的功夫倒还不至于盖过二人腰间，照目前情况来看，血水流陷的速度加快了。
江识生看着比自己矮上许多的江钰恒，血水几乎淹没他胸膛，再这样下去，他二人中最先被吞没的绝对是江钰恒。
“小师弟，不如就像我说的——”
“——不听。”
江识生的话卡在嗓子眼儿里，江钰恒瞥了他一眼，纵使他再想说一句话，此时也只好憋回肚子里。
就这么干耗着根本不是办法，江识生想着，虽然自己右手被禁锢住了，可左手还能动。
他将左手背到身后，伸出二指在血水上画了个圈，不出所料，刚画上去的圈不过一瞬间又被吞没。
圈上微弱的灵气流入血水与血塘融为一体，更糟糕的是，灵气融入血水后，血水流陷的速度又变快了。
吞噬灵力，束缚行动，连挣扎都会使流陷加快。
江钰恒的双手被血水淹没无法挪动，他嘴唇微动，声音不大，可江识生还是注意到了异常——
“——小师弟，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嗒、嗒”的声音，江识生放眼望去，在他们来的那条路上，有个人正在靠近，若有人来救他们自然是好事，只不过——
——江识生仔细看了看，那人手中，竟提着一把染血的斧头。
“小、小师弟，你召出了个什么东西？”
江钰恒也疑惑，说道：“不是我。”他看着那人有些眼熟，土色的斗篷和矮小的身影——
“——是店家。”
“店家？”
江识生比江钰恒还惊讶，怎么会是那个回头与他对视的店家，那店家在与他对视时笑了笑，江识生当时便感觉不对劲。
江识生还在想着对视的事，店家已经提着斧头向他二人冲来，他边跑边笑，笑声充斥整座山，回声游荡在二人耳边，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店家瞬移般冲到了二人面前，二人几乎来不及反应就看见斧头自空中劈下。
“啪”的一声，斧头没有砍下二人的脑袋，男人歪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斧头被一个少年抬手接住了。
少年用灵力挡住了斧头劈下来的冲击，只可惜，他手心散发出的灵力，正一点一点被血水吸去。
江钰恒看着江识生抬手挡下这一斧头，他灵力逐渐变弱，而血水的禁锢则越来越强。
只能用一只手接住斧头难免吃力，江识生左手发软，身体里的灵气肉眼可见的往外流去。
江钰恒念起灵语，灵咒还未出现，江识生的声音传来：“别用灵力，我还……撑得住。”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说完这话，店家对他露出了个诡异的笑，这笑如同线偶一样，瞪着眼睛皮笑肉不笑，江识生心里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斧头的力量加强，灵力异动，血水水面上荡漾起好几层波澜。
江识生看着斧头穿过自己手心劈进自己体内，他身体一怔，心脏有一瞬间没了跳动，就这一瞬间，体内灵气好似也消失了——
——江识生眼前一片昏暗，他看向四周，如果他没看错，血水好像从他身上慢慢褪去，如果他没看错，斧头没有将他劈成两半，如果他没看错，江钰恒神情着急的对他说着什么。
整座婺山都在旋转，江识生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抽离，伴随着巨大灵力的流失，他抬头看去，在他视线所能看见的地方，提着斧头的店家已经背离他而去，而在店家身后，有一缕魂回头看他——
——没人比江识生更清楚那缕魂是谁，那正是他自己，可是……如果那缕魂是他，那自己是谁？魂出了身体为何他还有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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