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
红色的枫叶在顾荆眼前停了会,他没什么反应,因为不知小孩想做什么。
小孩将手中的吊坠环在了他的脖子上,顾荆一怔,道:“这是你唯一的东西。”
小孩点头,“现在是你的,你是我唯一的朋友。”
或许是“唯一”二字太过戳心,对于顾荆来说朋友太过宝贵,他干涩的双眼里竟还能流出眼泪,小小的双手掩面哭泣。
这是江亦怀所见的顾荆第一次哭泣,也是江亦怀第一次看见他孩子的一面。
年纪尙小却承担责任,照顾自己同时还得照顾他身边的小孩,面对大人对他的恶行他无力反抗,咬碎牙齿把血往肚子里吞。
他从前只说过腿是摔断的,若不是江亦怀看见了那一幕,这辈子都不会知道顾荆的断腿,是被一个成年男子用木棍活生生打断的。
这虚幻的梦境中,真就真在眼前所见皆是发生过的事,可讽刺也讽刺在它再真实此刻也是假的,旁人只能旁观他们的无奈和痛苦,但旁观者终究无能为力。
小孩坐在顾荆右边,江亦怀在顾荆左边坐下,三个身影被映在墙上好似一幅画,谁都像画中人,可谁都不是画中人。
顾荆在小孩的安慰下止住了哭泣,他吸了吸鼻子,满脸笑意,“你先前便知我爹娘欠债跑了,债主们总来找我麻烦,他们都不敢与我待在一起,你分明可以走的,不用跟着我一起受苦。”
江亦怀分明是局外人,可他苦笑,听小孩道:“若不是你救了我,我已经冻死在街边,跟着你一点都不苦,反而是我,每次你找到吃的都分给我,你自己都吃不饱,是我拖累了你。”
烛火摇曳,顾荆的影子抬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而江亦怀抬手想摸顾荆的脑袋,他手还没碰到顾荆,画面第三次扭曲,周围场景以极快的速度换了模样——
——还是破旧的寺庙,不同的是相比于当初,寺庙已经有了些烟火气息,有些像普通人家的小屋。
院里传来“沙沙”声,江亦怀走到院中,见顾荆拿着扫帚扫去地上的灰尘。
此时的顾荆已不似江亦怀初见他时那般幼小,他长高了些个头,五官也张开了些,唯一不变的是他的身板仍旧很瘦。
长年的营养不良导致顾荆分明已有十三岁,可完全不像其他十三岁男孩那般强而有力,握扫帚的指节白骨明显,好似只是一副骨架穿着皮囊。
有人从庙外跑了进来,他个头比顾荆矮,年龄也比顾荆小,身体没比顾荆壮多少,他在见到顾荆后,那双干净的眼睛藏不住的露出喜悦,“顾荆顾荆,我要去参加试炼了,我要去参加试炼了。”
“什么试炼?”
顾荆不知他在说什么,但听小孩说道:“就是仙家选拔弟子的试炼啊,今日来了几位除妖兽的仙师,为首的仙师最面善,有人问他可否做他的徒弟,仙师说只要参加试炼,通过了便可以。”
小孩以为他说完话后,顾荆会和他一样高兴,就算不和他一样高兴,至少不会是苦着脸很难为情的模样。
察觉顾荆脸色不对,小孩问道:“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顾荆摇摇头笑道:“没有,很高兴,只是……你要走?”
小孩点头,“我想过,如若可以我想带你一起走,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如若不行呢?”
小孩并没思考过如果不行该如何,他只认为好朋友就该永远在一起,所以他道:“不行的话我就不去,我留下来陪你,我要永远和你待在一起。”
扫帚被摔在地上,顾荆的这个举动吓坏了小孩,也吓到了江亦怀。
小孩挪动着小步向顾荆走去,他拽了拽的顾荆的袖子,话还没说出口,顾荆说道:“什么叫留下来陪我?我需要你留下来陪我吗?这么多年了你还没意识到你是我的负担吗?如今你有机会离开为何还留下?”
小孩缩着双手在原地颤抖,他第一次看见顾荆如此生气,第一次看见顾荆对自己生气,第一次听见顾荆叫自己离开,他所有的情绪都在告诉他,顾荆真的生气了——
——江亦怀看着小孩无措的模样,他叹了口气,心里感叹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句话太过讽刺,该清楚的人不清楚,不该清楚的人却太过清楚,小孩或许不明白顾荆心中所想,可江亦怀却早已看穿。
画面一转来到小孩离开的这天,江亦怀所有的情绪已经麻木。
他习惯性的将头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习惯性的寻找顾荆或小孩的身影。
人群中,一个瘦小的身影背着包袱准备离开,此时用一步三回头来形容他真的毫不为过。
他的视线扫过人堆,目光留意周围,终于在几个成年男子身后,他看见了那个想要跑出他视线的人。
小孩追了出去,他拽着顾荆的手不愿松开,语气充满委屈,眼眶突然红润,“你还在生气吗?你别气了好不好?你随我走,随我走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他的表情太过委屈,顾荆当真是没气了,同他开口说话,“笨蛋,你是去修习不是去玩,我跟去做什么?”
“可是,我想和你待在一起。”
顾荆叹了口气,久违的笑容浮现在他脸上时依旧让人感到温暖,他伸出小指,“好,拉钩,待你以后有了成就再回来找我。”
小孩愣住了,他不知道顾荆口中的“回来”是多久以后,他想天天回来,想时时刻刻都回来。
见顾荆要将小指收回,小孩赶紧抬手勾住他的手指,“一言为定,你一定要等我等我回来。”
顾荆笑了笑,这不经意的笑却最为心酸,“你傻啊,我爹娘的债还没完我能跑哪去?赶紧走吧,错过试炼有你哭的。”
二人挥了挥手,小孩很不舍却无奈的松开了顾荆的衣袖。
江亦怀未动一步,在他的记忆里,顾荆当时还说了最后一句话,只是那时与他的距离太远,所以没听清他究竟说了什么。
“等你归来——”
——江亦怀身躯一怔,心脏忽的沉了下去,耳边的声音轻而有力,风吹不散,噪声也掩盖不了,真真实实却又遥远无比。
这四个字,就是顾荆当时面带笑容,却早已泪流满面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四周是狂起的风,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吼叫,嘶吼声传出又伴随回音传来,单知理耳边阵痛,胸口好似被人打了一掌又闷又疼。
火光亮起,这些烛光镶嵌在墙壁之中,一盏点亮,所有烛台便随之亮起。
四周是黑暗的墙壁,头顶上是电光流窜的阵法,而脚下是不见低的深渊。
脚步声传来,单知理赶紧躲到墙壁后,他手中聚起灵气,可灵气滋滋作响却不见得有用,他意识到这个地方隔绝灵力,眼前的场景又太过眼熟,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身处于何地,他如今所在之地,是地下城。
“我没想要折磨你,是你不配合我。”
脚步声的主人开口说话,光线微弱让人看不清他的长相。
说话的人定在原地没再前行,而他的身前,是一头狮子模样却长着极长胡须的巨兽。
“要你一点灵力罢了,为何不肯给?”
那人走到微弱的火光中,步伐沉稳无比,他的脸隐匿在黑暗中,唯独腰间一串紫色流苏佩铃进入单知理的视野。
“我不喜欢不听我话的,你明白吗?餮芒。”
餮芒?
单知理忽感不对劲,餮芒不是锦官的守城灵兽吗?另外,那串紫色流苏佩铃与杨萧晚所佩戴的佩铃一模一样,此人莫非是杨萧晚
嘶吼声再次传来,单知理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听见这撕破耳膜的巨吼,而在这巨吼之下,他听见了除吼声之外的声音——
——求救声,这只巨兽在求救,可地下城除了说话的男人外还有谁?它在向谁求救
单知理心下一怔,他忽然冒出个念头,难道这只巨兽,是在向自己求救?
梦中梦的场景很少见,刚才还在结界之上,此刻便身处地下城之中,单知理自然清楚是谁在捣鬼,又是谁将他的肉身拖入其中。
三位魔王造梦的本事十分了得,被拖入梦魇的人很难察觉灵力异动,而且作为旁观者,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不存在的,既然如此,为什么这只巨兽会向自己求救?
单知理不怀疑魔王造梦的能力,但却怀疑究竟是自己被拖入梦魇中,还是被拖入梦魇的不止自己。
他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极其可怕又细思极恐的事——
——梦里的这只兽胡须极长,而存在于画中景的兽的胡须短又细,正是因为胡须的不同才区分出谁是餮芒。
可男人刚才叫这只兽叫什么?他叫这只胡须极长的兽为餮芒?它是餮芒,那画中景的兽……难道才是他们原本要除去的妖兽?
单知理的胸口又一次疼痛,这是被鞭子鞭打之后的痛,但被打的不是他,而是被关押的兽。
单知理心下疑惑,为什么这只兽的疼痛会让他也感觉到难受,这简直就像共情,像同体
共情,同体共用意识。
单知理想起自己在地下城为了控制巨兽而与它共用意识,灵力在一阵嘶吼后被突然切断,他被灵力反噬当场吐血,而未收回的意识则留在了巨兽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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