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许柏言脑袋乱如鸡窝。
他裹着剧组送的黑棉服,右手拎着一大袋子盒饭,下身套条棉睡裤,边吸溜鼻涕边趿拉拖鞋快步迈上宾馆台阶。
正午太阳当空,照在身上却毫无暖意。
宾馆的旋转大门坏了几天也没人修,落地玻璃和金属门框白花花地晃眼,冷风把厚厚的棉门帘带起,许柏言眯着眼借着帘缝侧身挤了进去,和旁边当班的前台小姑娘打了个照面。
前台姑娘抬起头看清许柏言的正脸,笑容诡异地卡在脸上,尴尬地低头摆弄起手机来。
许柏言摸不着头脑,但他着急给楼上那位“饿死鬼”送吃的,便连跑带滑地冲向电梯。
薄薄的一次性拖鞋拖慢了他急切的脚步,使少年的身姿怎么也矫健不起来,像个笨笨熊。
旁边路过几个搬着道具的剧组后勤,看见他的背影便会心交换了几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各自瘪瘪嘴默默走远了。
他看着自己被电梯门映得七扭八歪的脸,恍然大悟。
怪不得刚才前台姑娘眼神怪异,现在自己的脸上真是“好不热闹”:
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脑门上有条红印子,是上次拍大夜出了事故的缘由。
白皙的脖颈上还有些斑斑点点没消下去的青紫,是自己吃了熊心豹子胆和杭朔吵架被他硬上弓的报复。
而脸颊残留的巴掌印
则是组里“嫂子”不高兴赏的。
原本许柏言今天没有戏份,他窝在房间里正补觉,就突然被杭朔一个电话呼起。
对方说饿了,让他赶紧去带饭,未等许柏言吭声就火烧屁股似的挂断了电话。
迫于淫威,许柏言只得爬起充当外卖小哥,顶着顶着冬日的寒风在影视城穿梭。因此头发乱如鸡窝脸色犹如鸡屎,是连经纪人看了也要大骂他抽大烟的程度。
他端详着自己饱受摧残的脸,想来一会儿岂不是又要败坏了那杭大导演的胃口?
更有前几天在剧组里闹得那场大乌龙思来想去,怎么都找不到一条可以逃避被骂的狗血临头的理由。
许柏言决定一会儿见机行事,
他可以把盒饭挂在门把手上,然后给杭朔发条微信就赶紧逃之夭夭。
他出了电梯正蹑手蹑脚走近门口,却发现门虚掩着,许柏言不由得心虚紧张,
“难不成,他预判了我的预判?”
想着正要推门,听见里面有人正在说话,
“那小子躲你好几天了吧”
门后屋子里,副导演按下打火机点着自己的烟,对着一身浴袍满腿剧本的杭朔吞云吐雾。
许柏言听见是他就赶忙收回要推门的手,装着盒饭的塑料袋子咔咔响了几声,让他差点把心脏从嗓子眼里吐出来。
副导儿五短身材,外号“小土豆”,寸头,嗓门洪亮。经常小贝雷帽往脑袋上一带,草草增添几分艺术气息,就拿着一堆策划剧本在机器旁一坐就是一天,谁惹他就骂街。
许柏言看到过喝多了的副导在酒桌上对着嘴贱非要上赶着当杠精的杭朔破口大骂,杭朔靠在对面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如此窝囊的杭朔恐怕也只有对上“盛怒”的“小土豆”才会出现。
“我正叫他,问问他这几天都干的什么烂事,胡说八道管不住自己的嘴”另一个人哑着嗓子说。
许柏言知道,这是杭朔的声音,
“你出去几天怎么哑成这样了?”副导演关心地问
“怎么,你羡慕,我低音炮。”杭朔也点了一根烟。
“我就没法儿跟你说正常话,你爱死死去吧,今天晚上把刚才说的改了给我,一天天光吃不干”杭朔怼得“小土豆”直跳脚,他站起来就要走,许柏言听见他脚步声走过来,紧张地在门外后退了几步。
不知道又是想起了什么,他突然回头问杭朔,“那个谁你是想怎么处理,那天一闹事,他现在组里大部分都知道了,这么下去媒体可能”
“还能怎么办,出了事就让他滚蛋。”杭朔冷下语气说,
门外的许柏言听出了杭朔的意有所指,时间仿佛就此凝结,心跳漏拍,他大脑深处渐渐传出微弱的轰鸣。
“他那么喜欢你,这么长时间也过去了,坐下来好好说说,说开了,让他面子好过地走。”
杭朔开始不耐烦,“没什么好说的,刚开始的时候我说的很清楚,这个人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应该收拾东西走人,别给别人添麻烦。”
门外的许柏言只觉得被迎面来了几拳,打得自己眼压急增,七荤八素,红棕的酒店门像是铺满了马赛克。
“本就不是一个聪明人,却偏偏要干难堪事。今天嘴上说着喜欢我就要爬我的床,明天可能就会说喜欢你去爬你的床,嘴上说面上演就一定要当真吗。”
副导演在屋里连连摆手,“你别扯上我,我的床谁也上不来,我有老婆的。那你让他怎么办,稀里糊涂的全是烂账,天天在剧组里虚张声势”
“他不走过几天你就找个由头把他弄走,戏份无足轻重,本来也不是靠自己得来的,对成片影响不大,赔违约金就可以了。”
“好家伙,你是全让我来当红脸,自己装深情?”
“我能怎么办,我就是一个写剧本的天天光吃不干,我又不管人事组。劳烦你,帮我把他赶紧弄走,我快要被烦死了,天天光是看见他我就头疼”杭朔哑着嗓子,语气十分疲惫,仿佛对“他”无语到了极点。
“爬床”“难堪”“烂账”“虚张声势”“无足轻重”
许柏言不敢再听,他像个机器人一样轻轻把袋子挂在门把手上,然后转身顺着长地毯一路走到安全出口,麻木地打开门走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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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小土豆”仍停留在门前的过道处,“我觉得你现在身边的那个小子,也不怎么聪明,天天不是闷着头干活就是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杭朔叼着半截烟抬起头,“怎么,他闹着你了?”
“小土豆”摆手,“没有,那小子看见我就赶紧跑。那天从威亚上掉下来他还忍着,组务问他哪疼,他说没事还能演,手都摔裂巴了还忍着说还能演,给我吓的,叫人给他弄医院去了,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脑子缺根筋。”
杭朔有些欣慰地点头,“嗯,正常操作,你懂什么,这叫敬业。你把我算他身上,弥补一下我光吃不干的损失。”
“小土豆”一边隔空伸手指着杭朔一边拧着门把手往外走,“我他妈就没法跟你正常说话,我走了,给你俩腾地,一个嘴缺,一个脑子缺,互补一下吧”
同时却突然听到“夸嚓”一声,门外连汤带水流了一地。
“小土豆”在楼道里大声斥责起来,
“这他妈是谁啊把这挂门把手上了?啊?看看这流了一地,怎么想的!”说罢转头看向屋里的杭朔,把门撑开用手指着地上的狼藉给他看,
“你看看吧,你门外边。”
杭朔捏着烟屁股,坐在房间里的小沙发上对着副导没好脸,
“你让我看什么看,这能是什么?这是我的早饭,你出门非得拧着门把手才能出去啊,那门不是没关上吗?你给我打翻了你叫我吃什么?许柏言呢,让他进来!”
副导演一肚子气,“哐当”把门给他关上了,
“许什么柏言,人家才懒得搭理你呢,老牛吃他妈嫩草!呸!”
杭朔:“”
但难得杭大导演今天心情略好,他没心情搭理“小土豆”的口出狂言,拿起手机给许柏言打电话,心里美滋滋。
“嘟——嘟——嘟——”
“嗡——嗡——嗡——”
与此同时,许柏言正拉着行李箱穿梭在影视城各种剧组的人群里。
他身上的手机一直震个不停,许柏言吸溜了下鼻子掏出手机,界面上“杭老师”三个大字在他眼里上蹿下跳蹦个不停,霎时只觉鼻头一酸。喉咙里涌上来哭声,却让他皱着脸狠狠咽下去。
许柏言在街头迎风泪流满面,熟悉的不适感催促他仿佛身上有针扎般脱下了印着剧组logo的大棉服,连同发下来的工牌,都一同塞进了垃圾桶里。
活该吧许柏言
你早就意识到自己该滚蛋了,蹭着杭朔才得到的机会,这些东西原本是你的吗,是你该拿的吗?
你现在什么都不是,自轻自贱,给别人当大笑话。快滚吧,滚回学校,滚回家,再也别做梦了,一辈子都别靠近杭朔,你不配,你这个傻瓜!
彼时,穿戴整齐的杭朔绅士地敲了敲房门,
“柏言?睡着了吗,醒醒,来开下门”
门:“”
杭朔挠头,跑哪去了这臭小子。
“导演?”这时从长廊那头走来一位酒店服务员,她远远地看到了杭朔在敲门,就领着保洁阿姨走过来,
“您是找这个房间里的许先生吗?”
“是,您有看到他下楼吗。”
“这倒没有,但是刚才前台联系我来收拾屋子,这间住的许先生已经退过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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