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分辨
让书生分辨，她跟书生才认识几天？
“谁选谁不重要。书生，选吧。”绿珠催促道。
它心中有些得意，心想这赌局它赢定了。
世上男子大多无情又负心，女子对他们来说，就如同一件衣服，可有可无。
万年前的那位樵夫，明明家中有妻子，进入塔中想的却是什么？
想着仙人点化，想着得长生，想着美丽仙娥，根本将家中妻儿抛在脑后。只在有难的时候，才想起同他成亲十年的妻子。
所以绿珠觉得，该让书生这个男子来选。
绿珠读了女子的记忆，知道她叫沈小檀。
逐日宫大师姐，擅长使剑，刚正不阿。
路见不平，爱管闲事。
唯一的毛病就是三天不打架浑身不舒服，在修仙界倒也算不上是个缺点。
只是这个性子的人吧，大多短命。那话怎么说的，过刚易折。
木秀于林，若想不被狂风摧倒，必须十分强，强到足够将想要折断他们的力量，统统扫平。
她沈小檀的确算天才，可惜运气不好，踏进这个秘境，遇上了它。
这根木头今日便要折在这里了。
绿珠原本的力量，可以读取书生同沈小檀两人的记忆，但此刻它分成两半，力量不足，便挑了挑，只读了沈小檀的。
不过这也够了，足以让那个秘境造物同沈小檀神态动作完全相似，难分真假。
不仅够了，甚至有些多余。
书生和沈小檀认识不过二十来日，根本谈不上熟络。
他看上去十分照顾沈小檀，实际上做的都是些小事。
跳入水中救她，偏偏在她打死獭妖之后才出现……这妖都打完了，他是出来干什么，喝口水？
一个避水术便将小姑娘哄得团团转。
必然又是个装好人的贪生怕死之辈，不过是看女子皮囊美貌，又是逐日宫仙师，想要攀附罢了。
他能认得出沈小檀真身？
不可能。
绿珠活了万年，这秘境当中来的人也数以千计，生死之境最是能考验人心。
这样的人，早不知见过多少个。
它才不会看错。
绿珠懒散道：“劝你们不要乱动，从这里掉下去，我也不知道你们会被时间卷去什么地方，到时候可就真的出不去了。”
它嘴上关心，实际上也不怎么在意两人生死。
和先前那条青蛇一样，让人喜欢不起来。
“说完了？”沈小檀声似二月雪，不想多言。
不悔剑剑气凌厉，将绿珠逼得一退再退。
“不识好歹！闯入秘境，我这是给你条活路！”
绿珠声音慌乱，而沈小檀出剑比她的声音还要冷漠。
“我可没说过要参与这赌局。”
“哦，是吗？”绿珠突然停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
沈小檀察觉不对，余光竟见“沈小檀”手中同样也握着一把不悔剑，同时朝绿珠攻去。
……！
原本以为只是将人模仿得活灵活现，现下竟然连不悔剑的力量都能模仿得一模一样！
这怎么可能？
半颗绿珠发出咯咯咯诡异的笑声，先前的慌乱一扫而空，它轻易便躲过两把不悔剑的夹击。
“不自量力。”
原来它刚刚一退再退的弱态竟是装的！不悔剑根本伤害不到它，甚至剑气在它周围撞上一个不可见的空间，顷刻间便化作无物。
绿珠看向沈小檀，如同面对一只不知死活的蝼蚁。
它不屑道：“刚入塔时，你胡乱砍了两剑，那带狗的小子说了什么？”
“创世。创世？”
“哈哈，真是笑话！”
沈小檀能想象得出，若绿珠是个人，那它此刻必然在仰天大笑。
“这里的一切都受我控制。复制出一把剑算什么本事，昆仑玄铁又有什么稀奇？太阳月亮我都能再生造几个来。”
沈小檀收剑，面色无惧道：
“是吗？可你好似被困在这塔中，出不去。”
上古秘境，如同一方小宇宙，秘境主可肆意运转，玩弄时间，刚才天崩地裂的景象确实令人叹服。
但这绿珠明显在隐瞒什么。
它不像秘境主人，只像个临时的管理者。
能造出这样一番天地的人，真的会以戏弄人为乐？
本体是一颗珠子的秘境主，她也不信。
绿珠声音中带了点被拆穿的怒气，它道：“呵，只是活了太久闲得无聊，找点事情打发时间罢了。”
绿珠失了耐心，在空中舞动几圈，书生所坐的石台原本悬在空中，此刻如同失去支撑，立刻往下一坠，差点坠落虚空当中。
绿珠道：“选不选，不选我就将这书生扔下去！”
“为何如此着急，不是有一日期限么？”
沈小檀眼神直盯着那颗珠子，明亮的视线如阳光般，简直要把它盯得燃烧化作烟尘。
绿珠并不回答，只又把书生抱着的石台往下沉了几分。
看来它是看穿了沈小檀不会由着书生掉下去。
“……”
沈小檀和“沈小檀”四目相对，她们同时叹了口气，朝书生道：“算了，书生，你选吧。”
反正总有五成的几率。
沈小檀盘腿而坐，“沈小檀”也同她一样坐下。
两人的不悔剑在面前碰到一起，发出清脆的金石声。
……
沈小檀重生而来就没关注过这张脸的模样，这时才有心思，仔细审视起她这副泥巴捏的肉身来。
巴掌大的小脸，面孔冷冷的，手中的剑一刻也不离身。
“沈小檀”皱起眉头：“你比我还像我。”
沈小檀按住眉心，赞同道：“同感。”
两个沈小檀就在一片悬浮的空中小草地交谈起来，说话声音一个比一个正经，甚至开始谈论起了修行之道。
“昔日读《太白论法经》时，真是头疼。”
“是啊，还是阿兄带着我认字。之后我同阿兄在逐日宫论剑……”
“不悔剑克主人之说，难不成是真的？”
“算了，别当着不悔剑的面说，它待会儿又要闹脾气了。”
若不是场景不对，绿珠都想给她们来一罐酒，叹一句酒逢知己千杯少。
沈小檀两手覆在“沈小檀”脸蛋上。
“这么一看，姑冼捏的壳子的确不错。”
“沈小檀”伸手握住沈小檀手腕，将她的手挪至眼前，细细观察。
“是啊，姑冼的爪子怎么如此灵巧？五根手指竟然都能分开。颜师弟若能跟它学学这个，传声坠也不至于雕得如此丑陋。”
“不过我还是疑惑，我们当初为何要让姑冼捏这个身体？”
“大概是料到会有被人暗害的一日吧。”
“如何出去，道友可有方法？”
“方法谈不上，就是很想把那叽叽喳喳的绿珠给砍了。”
“同感。”
两把不悔剑同时朝绿珠狠厉地侧过尖锋。
两边沈小檀同时低头沉思。
“左右都是等，不如我们……”
“打一架？”
·
她们便真的在那几丈大的小草地打起架来。
喔唷，还真的打得很开心。
绿珠朝假沈小檀传声，让她收敛，别到时候都坠入混沌当中找不回来。
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为了让她同真正的沈小檀没有区别，绿珠在造物时，全然在她的躯壳中灌入了沈小檀的全部性格记忆。
她性子应该同沈小檀一样……
宁为玉碎。
绿珠哈哈一笑。
不过没关系吧，反正她总是秘境造物，只会听它差遣。
何况人再刚正，总是惜命。到时候让她替代真正的沈小檀从这秘境当中出去，她还能拒绝不成？
绿珠身上荧光闪烁，喷出一点绿色火焰来，似是在生气。
都怪他主人定下这个规则，否则它直接吞掉这四个外来者，哪里需要那么多麻烦！
假“沈小檀”听见传声，先是略微睁大眼睛，不可置信自己竟然是假的那一个。
她脑中记忆如此真实。
但这抹不可置信很快便被藏了起来，她转头看了绿珠一眼，神色晦暗不明。
周围的泥土里都快冻出了冰碴子。
两个沈小檀同时收剑，她们此刻想的事情终于开始互相偏离轨道。
沈小檀心想，二人不仅长相双胞胎，一言一行也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她和这假“沈小檀”有哪里不同？
可以说，哪怕是兄长此刻从鬼界来到此处，也认不出哪个是她。
沈小檀独行惯了。纵使修行路上，一直有同伴相助，但她心中明白，哪怕志同道合之人，短暂合流之后，也必然会迎来岔路，分道扬镳。
也能接受他们随时离去。
修行是一意孤行，众人各有各的道，各走各的路。
所以……谁都认不出她的。
她和书生相识不久，并未交心。
书生怎么可能分得出。
沈小檀摇摇头。
怎么今日如此多愁善感，真是不像她。
天无绝人之路，混沌之中，必然有破局之法。
两个沈小檀同时起身，眼神坚毅，眸中都下定了不同的决心。
“选好了吗，书生？”
而书生磨蹭这么半天，不像是在判断究竟哪个是真的沈小檀，倒像是一开始就看出了，只是在等沈小檀把架打完。
他抬手，毫不犹豫地指向其中一个。
“她是我认识的小檀。”
沈小檀看向指着她的手，愣在原地。
他怎么会如此笃定？
难不成是真的认出她来了？
怎么认出来的？
绿珠见他没认错人，心中惊诧，但仍忍着不表露，嘻嘻笑道：“你确定？确定了可就不能改了。”
书生笃定道：“我自然确定。”
绝不会认错。
“哦……”绿珠拉长了声音，“可惜，你猜错了。”
“什么？！”
两个沈小檀同时震惊出声。
可书生明明指对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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