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秦川原本是要来见证洛阳与赵有财的赌约的，衙门有事，来得晚了，正好与丁牙侩一起赶到。

        早前，洛阳在拜托丁牙侩帮忙找客商的时候，曾留了写土豆给他，让他送给客商尝鲜。这种东西虽说这个时代的人没见过，可能能不能吃，是否好吃他们还是能分辨的，再加上洛阳让丁牙侩宣扬，这是海外流来的新品种，她不信没人感兴趣。

        “你送给他们试吃的时候，他们怎么说？”洛阳皱眉问丁牙侩。

        丁牙侩忙道：“就是奇怪哩。明明吃过后都很感兴趣，可是第二天就都反悔了，就跟商量好了似的。”

        商量好了吗？看来这背后有一只她们看不见的手在暗中操控一切呢。洛阳蹲下身来，捡起一个土豆细细抹去它上面的泥：“这么好的东西，可惜……”

        秦川怕她着急上火，忙道：“你莫着急，我来想办法。商人逐利，他们肯定是串通好了，就是要让你着急，怕东西烂在地里，只要你害怕，他们就能拿捏你了，到时价钱就由他们说了算。放心，他们也有怕的东西，有我呢。”

        洛阳淡淡一笑：“我不急，就是觉得，他们目光太短浅了。丁牙侩，可否请你帮个忙，这里面一定有个牵头搞鬼的人，可否帮我查查到底是谁。”

        丁牙荟拍着胸脯保证：“这件事好办，包在我身上。”

        “就是，这么好的东西他们不要，以后有得他们后悔的。”秦川说着，把一个土豆放到鼻子下闻了闻，嗯，好像没什么味道啊。外表也是平平无奇的，如何洛阳就如此笃定呢，他放心不下，怕她年纪轻被人骗了，想了想又道：“我认识几个做粮食生意的客商，不如都交给我吧。”

        洛阳见他分明也是对土豆没什么信心，笑了笑道：“不急，我有办法。天色已晚，不如在我家吃个便饭吧。我请大家吃全土豆宴。”

        冬天黑得早，不过申时，天色就快看不清了。秦川负手在洛阳家里这看看那看看，寻思着还需添置啥东西。洛阳与四儿在厨房里忙活着，不多时，各种各样吃食摆上了饭桌。

        炸薯条、香煎小土豆、土豆泥、土豆焖肉、青椒土豆丝、柴火窝小土豆、天蚕土豆、酸辣土豆粉、土豆凉粉……

        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幸亏上次秦川派人送了很多碗筷来，不然还真没盘子盛菜。

        秦川、丁牙侩、四儿坐在桌子旁，看着满桌的菜肴，不敢动筷子。这些琳琅满目香喷喷的东西，真的全都是土豆做的吗？怎么长得都不一样的？

        洛阳端上最后一碗土豆饼，催着大家：“吃啊，怎么不动筷子啊？”

        在洛阳满含期待的催促中，大家提起了筷子。

        这一入口，眼睛瞬时瞪得老大，这，这是什么神仙口感啊？

        炸薯条香脆，土豆泥绵软，土豆粉爽滑，土豆丝又酸又辣又脆，土豆焖肉最绝，绵软的土豆里吸饱了肉的酱汁，一口咬下去味道在嘴里爆炸开来，简直要把人舌头咬掉。

        尝了这个眼里放光，连连赞着人间至味，再尝下一个，马上又把刚才的结论推翻，这才是顶级味道好吧。

        秦川世家出身，什么东西没吃过，可在这一桌从来没尝过的顶级美味面前也掩不住激动，一时间忘记了不可贪口舌之欲的圣人训，头一次吃得肚撑。到底他还懂得克制，看了一眼外表酥脆的土豆饼，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

        丁牙侩有点激动，一边鼓着腮帮子大口嚼着，一边含混不清对洛阳说：“我真是傻啊，就知道煮熟了沾盐送给那些客商吃，早知道土豆有这么多花样，他们还不得抢着来收购啊。”

        洛阳小口啃着一个土豆饼，嘴角边挂着碎渣渣，笑着问道：“我打算去城里摆个摊，先把人胃口养起来，到时候自然有人抢着来收购了吧。”

        秦川的视线集中在她嘴角边的碎渣渣身上，只见碎渣渣随着洛阳说话不停起伏，但始终不挪窝，心里有点痒，很想伸出手去帮她把渣渣抹掉，还好最后克制住了，只是指着自己嘴角示意洛阳，洛阳毫不在意用手一抹，嗯，碎渣渣完美地挪到了下巴上。

        算了吧。秦川叹口气，顺着洛阳的话道：“这是个办法，不过，我有个主意，应该能更快见效。”

        腊月初八，县城山河大街与平渠街交汇的十字路口，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悄悄搭起了一座戏台子。

        戏台子很简陋，几块简易木板拼成，黑色布幔围住三面，正中间用竹竿支起一块白布。

        “当”一声锣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只见几只提线木偶浓墨重彩翻上戏台，一只头戴金冠脚踩祥云的金猴与一个手舞双剑的粉红骷髅上下翻飞斗得激烈，一旁锣鼓点叮叮咚咚一阵紧似一阵。

        “哇，孙猴子打白骨精啦！”

        “是傀儡戏呢！”

        县城闭塞，乡民很少有戏看，纷纷激动起来，挤到台子跟前。

        戏班主见围观的人差不多了，方才出来，拱手对着大伙道：“各位乡亲父老，我们是钦州的小桃园戏班子，没啥名气，为打开知名度，决定免费在此表演三天。三天之内，不但不收分文，还免费供应大伙特色小吃。请乡亲们奔走相告，请四邻八乡的大伙，一定要来看我们小桃园的表演，谢谢大伙儿了。”

        班主一番话出，啥时如沸水里投入了热油，噼里啪啦炸开了场子，大家拼命鼓起掌来，有免费的戏看呢，至于班主所说的免费小吃，倒没什么人在意的。

        台子上演完火焰山又演五指山，台子下，十几个小厮打扮的半大小子，端着托盘行走在人群间，把特色小吃送到观众手里。

        一小包榨得金黄的小棍子，瞧不出是什么做的，扔进嘴里，霎时惊艳。

        外表酥脆，内里绵软，尝起来香甜，入腹后回甘，一口接一口，竟是三两下就把一小包金黄小棍子吃完了。咂咂嘴还不过瘾，戏也不看了，追着小厮们忙问，还有吗？

        小厮打扮的四儿脸上堆着笑：“不好意思，炸薯条没有了，不过您可以试试香煎小土豆。”说着把一小盒外表金黄的小食放到他手上。

        行吧，那人不情不愿接过所谓的香煎小土豆，瞬间被这味道征服了。

        不只是他，在场所有人都为他们没尝过的这种至上美味所折服，台上的戏都不太想看了，追着小厮问这是什么东西。

        小厮们笑眯眯回他们两个字：“土豆。”

        金黄色的棍状物是土豆，白白的泥状物也是土豆，褐色半透明状的粉条也是土豆……

        大家感觉要被逼疯了，到底土豆是什么东西，它像孙猴子一样会七十二变不成？

        傀儡戏演了三天，土豆这个名字传遍了平邑县每个角落，所有人都想得到它，但没人知道它到底长什么样子。

        终于，之前签订了攻守同盟的平邑县粮商坐不住了，有人偷偷找到洛阳，想要买下她全部土豆。

        洛阳微笑看着眼前这个瘦削男人，问道：“你打算出多少钱呢？”

        瘦削男人搓搓手，笑道：“三文一斤，可好？市面上的蔬菜大部分都这个价，我按市价买，绝不让你吃亏。”

        洛阳看着眼前这人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心里止不住冷笑，如今的土豆已是风靡整个平邑县，有价无市，居然想用区区三文钱一斤的价格收购，真当她是没见过世面好欺负的小孤女吗？洛阳只淡淡道：“可是，昨天有人来找我，提出十文一斤的价呢。就是县里最大的粮商贾老板。”

        瘦削男人激动起来，急切反驳道：“不可能，贾老板昨天还派人来送信，不准任何人来找你谈生意呢。他是准备不花一文钱吃掉你的所有东西。”

        洛阳早已从丁牙侩的口中得知了幕后黑手就是贾老板，他是平邑县最大的粮商，也是最大的马帮船队运输线的老板。因为掌握着最关键的物流，所以平邑县内大大小小的商贩，都得看他脸色。洛阳原以为他是想压下土豆的价格，好多赚些钱，如今从这瘦削男人的嘴里听来，他竟然想不花一分钱就独得自己所有的四万斤土豆，这就过分到极点了。

        洛阳懒洋洋道：“不对吧。贾老板这么大身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这蝇头小利，抢我小老百姓的东西，他不怕掉价吗？”

        瘦削男人急道：“真的。我要是说假话就叫我天打雷劈。”顿了顿，见洛阳仍是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便上前压低声音道：“其实，这里面还有内情。洛姑娘，你可千万别让人知道是我说出去的。”

        洛阳心中微动，脸色仍是不变，只漫不经心道：“说来听听。”

        “其实，他的目的不在于这区区几万斤土豆，他想要的，是朝廷的嘉奖。”瘦削男人低声道，“几百两银子他根本不看在眼里。但朝廷的嘉奖，对一个地位低下的商人来说，那可是可以改换门庭的机会。若是朝廷得知，这世上居然有亩产万斤的粮食，还是在冬天闲置的地里种出来的，那是能盘活多少闲田，养活多少百姓的大政绩。朝廷自然会对做出这种大政绩的人大大褒奖，说不定就赏个闲散官职。所以，贾老板一定要把土豆全都揽在自己名下，还不能出一分钱，免得落人口实。这不准人收购你的土豆是第一步，我猜他接下来还有大动作，要么夺了你的地，要么除了你的人，总之，这土豆，只能是他贾老板种出来的。”

        该死！

        洛阳捏紧了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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