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第 203 章
【番外：迎向新生】
阴暗潮湿的地下通道密不透风, 空气难以流通，充斥着腐臭的霉味，宛如暴雨来临前一般压抑粘滞。有肥硕的老鼠在吱吱低叫, 叼着不知道哪里找到的肉块，飞蹿过石墙的拐角，钻进了狭窄的裂隙中。
夯，厚重的铁门从外打开, 两名脸戴口罩、身穿淡蓝色工作服的人走了进来, 手里分别拿着医疗包和电击枪。
穿行过错综复杂的通道, 他们进入了一处宽阔的大厅。
大厅后方是地下靶场，内里枪响不绝, 而大厅前台坐了一名工作人员，见到两名同事后点了下头, 抬手指向了另一侧的射击观察室。
观察室内涂装了特殊的隔音材料, 有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坐在里面, 正对着观靶设备的屏幕，在纸上唰唰记录着什么。
“何教官。”进来的工作人员这样称呼他，提醒道：“2708的离舱时间已经超过了5小时，必须立即送回实验室。”
“嗯。”何教官应着，伸出发红的粗手，大拇指啪嗒按停了计时器，又在纸上记好数据, 这才拿起了喇叭的话筒，喊道：“2708，训练结束！”
两名工作人员并没有等待太久，一个身着条纹病号服的少年人就从远走近，穿过观察室旁的控制门, 进入了靶场大厅。
他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黑发金眸，皮肤很白。虽然年纪小，但是身量高，身上肌肉非常紧实，显然平时花费了大量的时间进行锻炼。
或许是刚才练枪的时间过长，中间也没休息，他嘴唇发干，眼神涣散，怔怔地倚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2708。”背着医药箱的工作人员走出观察室，冷声命令：“跟我们回去。”
背后，握着电击枪的同伴亦步亦趋，目光犀利，似乎在防备可能发生的意外。
白炽灯光下，注射器缓缓推压，泛着寒光的针尖挤出了露珠似的药液，2708点点头，乖顺地掀起袖子，以便对方注射。
一针下去，他的精神明显萎靡不少，握着电击枪的人怪笑起来，作弄似的踢他腿弯，却没能踢动，“哟，下盘可够稳的！”
“别闹了，赶紧走。”
前一个工作人员说着，背起医疗包，推搡2708走出了大厅。
实验室在其他楼层，需要乘坐特殊的电梯才能抵达。
这里有很多丧尸，数量很多，都是从不同地区抓过来，当作生物研究的素材。公司根据来源地、变异程度等指标进行分类，将它们关在了不同的密闭房间里。
房间的墙壁都是特殊材质的透明玻璃，一只只鱼缸似的坐落在宽阔的地下场所中。而天花板上装着暗门，藏有机械臂，负责日常清理工作。需要丧尸进行研究的时候，也会有负责看守的工作人员操控机械臂，抓取丧尸投进特制的容器，再送去对应的实验室。
2708被一左一右夹在中间，身形踉跄着往前挪动，脑袋垂得很低。
从“鱼缸”中间穿过的时候，总会看到丧尸们扭曲的肢体、糜烂的皮肤，还有口腔中不断淌落的脓液，伴随着怪异的嚎叫，喷在玻璃墙上，撒开大片的污浊。
他厌恶这些。
“上头来消息了，要咱们继续测试ms一代产品……”
“之前使用的样本来自黑角窟，这次选哪边？”
“天麟渔场或者北荷口，还没选过……”
附近传来声音，是几个戴着手套的研究人员从旁经过，他们要去挑选实验用的丧尸，神色轻松地像是游乐场里的孩子，打量着周围的娃娃机，寻找自己心仪的玩具。
丧尸过后，出现的就是关着动物的房间。
变异的、没变异的；地面的、空中的，同样分门别类，全都被关在了玻璃背后。
用作研究的植物只是少量，几乎都是能够分泌毒液或者捕猎活物的特殊植物，株体庞大，色彩艳丽。
骨碌碌……
车轮滚动声渐渐逼近，2708悄悄抬眼，视野范围内出现了一辆担架车，两名身上染着血的工作人员推动车子快步走来，通知守在附近的工作人员：“2690实验失败，需要即刻回收！”
“回收”这个字词，虽然出现的次数并不频繁，但2708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其他人威胁恐吓他的时候总会说：“你要是不听话，我们就把你送进绞肉的机器里，把你活活碾成一滩烂肉，哈哈哈……”
刚开始的时候，2708还有些懵懂，但听得次数多了，他就明白了那些话的意思。
现在，2690要被回收了。
担架车缓缓接近，青年躺在上面，嘴巴大张着费力喘气，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将死的鱼。
白布兜在他的身体上，被剖开的腹部染成了鲜红，金属锁扣的链子撞击着担架车的车体，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宛如送葬的摇铃。
人与车擦肩而过的瞬间，2708对上了那双泪水涟涟的眼睛，同样是灰金色，燃烧着求生的微光。
——救救我，我不想死。
似是有无声的呼喊在回荡，2708痛苦地闭上眼睛，逼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
作为实验室流水线催化出来的产品，他们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可因为研究人员的不同选择，走上了天差地别的道路。
每一个“他”就像是每一种可能性，提醒着2708本该遭遇的结局。
在培育舱里清醒的那一刻，他是那样天真单纯，好奇地张望四周，想要探寻全新的信息。
可最后发现的只有残酷的事实——他的名字叫做2708，一个能被随时替换、随时回收的编号，而在编号命名的实验体中，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我是谁、真实存在吗？
2708常常这样质疑自己，沉睡时，梦境里充斥着黯淡灰败的颜色，除了实验室里见到的人和物，就再也没有其他东西了。
他觉得自己活在虚幻之中，当见到“自己”死亡的时候，这种虚幻感尤为强烈，比如说，现在……
“喂，磨蹭什么呢？快走。”
低喝在耳畔响起，后背被人毫不留情地砸了一下，2708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不觉间停下了脚步。
他连忙低头，加快速度往前走去。
推车声、说话声、吼叫声……杂乱的声音在背后渐渐远去了，担架车绕过拐角，消失在了通道的尽头。
光洁的地砖上滴落了鲜血，2708垂着眼睫，默不作声地跨过去，跟在两名工作人员的身后，走向了另一扇门。
实验编号：002708
实验母本：[人类]霍祈安
存活天数：401
……
品质等级：优
进化结果：未知
……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不断敲响，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坐在一台旧电脑前方，在“研究日志”一栏中登记好了特殊事项。
在医疗助手的指引下，一辆担架车推进了手术室。
2708躺上手术台，被仪器的滴答声团团围绕，麻醉剂缓缓注射入体，他听到了若有似无的交谈声——
“先抹除记忆……上头很快就会派人过来……”
“他……训练……”
“实验很成功……”
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远，黑暗如浪潮奔涌而来，他昏昏沉沉，感觉自己像是沉入了水底，发不出任何呼救的声音。
///
“大家赶紧跑！”
领队话音未落，不知道哪里传来爆炸声响，轰！地面连同整辆大巴车猛然一晃，吓得车内车外的人条件反射般的伏下身体，发出了惊慌失措的尖叫。
钱蓁蓁还没上车，被周围的人一起带倒在了地上，她蜷起身体，紧紧搂住怀里的背包，等到冲击的震感消失，其他人逐渐反应过来，才睁开眼睛观察周围。
哒哒哒——
砰！砰！
远处开火声连绵不绝，是y市的义军成员站在最后一道铁网防线前方，为大家争取最后的逃命机会。
领队见大家还在发愣，乓乓敲着车身，几乎是怒吼般催促道：“都动起来啊！上车！”
这下子所有人都反应过来，钱蓁蓁飞快地爬起身，排进了上车的队伍里。
她运气不错，摔倒的时候，背包帮忙缓冲了一下，除了膝盖磕得有点儿疼之外，脑袋和手脚都没受伤。
大巴车里人还没满，钱蓁蓁跟着往前走，下意识地寻找安全锤附近的位置，抱着背包坐了过去。
空气震荡，车窗嗡嗡作响，基地上空已经腾起了灰烟，前后左右的幸存者们都在担忧自己的未来、痛惜亲友的死亡，说话声里漫起压抑的啜泣，整个大巴车内的气氛格外沉重。
y市很早就建立了幸存者基地，好不容易熬到现在，却还是走向衰亡，被外面越聚越多的丧尸推倒围墙，攻进了基地之中。
逃到大巴车上的人起码还能活着离开，但是更多的人都死在了可怕的尸潮里，还有一些人在最后的防线那里坚守，为大家争取转移的时间。
硝烟与血腥的味道透过车窗缝隙渗了进来，钱蓁蓁抱紧怀里的背包，逼迫自己稳定情绪。
车后方的空地上，还有其他幸存者狂奔而来，基地负责人安排了很多车辆，准备把逃出来的幸存者分批撤走。
视线飘向远方，某个看不到的城市角落，曾经有她的家，可在末世降临后，那里没多久就被炸成了废墟。如今要离开了，她也只能遥遥相望，在心里简单缅怀。
没有父母、没有熟人……钱蓁蓁倚在窗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飘飘摇摇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听着周围幸存者的哭声，她默默闭上了眼睛，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至少现在，她必须养足精神，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危机。
车辆一辆接一辆，飞快地驶出了y市，等到彻底远离尸潮，抵达空旷的郊外公路才缓缓停下。
初秋了，早已弃置的荒田中满是灰黄的杂草，这里也有丧尸和变异野兽在游荡，不过数量稀少，短时间内也造不成什么危机。
领队跑下车，与其他车辆的领队汇合，围在一辆吉普车边，收听便携式无线电通讯器里的消息。
一些义军守在周围，尽量用刀枪棍棒解决冲向车辆的威胁，以免产生太大动静，引来更多的危险。
过了整整一个小时，在幸存者焦急的询问声中，他们的领队才悻悻地回到了大巴车上。
“我们先往前走。”他这样宣布，嗓音低沉，明显底气不足。
有人问：“往前？去哪儿啊？”
领队回答：“天和基地，或者涟市……王指导说，他们已经在跟对方联络了，反正等咱们抵达那里，肯定会有基地接收咱们。”
“这，真的假的啊？”
“甭管真假，咱们也不能停在这里不动啊。”
“涟市我倒听说过……那个天和基地是什么地方？”
“一个小基地吧，人好像不多。”
“那他们会接收咱们吗？”
“不好说哦……”
无论如何讨论，幸存者们都必须上路了。
根据王指导的命令，他们第一批逃出来的车辆自动组成车队，开始向“天和基地-涟市”的方向进发。
而他们乘坐的大巴车，都是平时逃生演练时就准备好的，现在同样，行李舱中提前储存了一些物资，虽然数量并不宽裕，但饥一顿饱一顿俭省着用，也足够大家撑到新的基地了。
所以几名领队都没有浪费时间，在简单盘点过物资数量后，这支临时车队正式集结出发了。
///
2708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最开始的时候，充斥着一道道色彩不同的灯光，像他接受身体检查时，各类仪器上指示灯的颜色，它们变成了鼓鼓囊囊的泡沫，晕起一圈圈迷蒙的光华，最后一个接一个猝然破碎，流淌成毫无规律的多彩漩涡。
但很快，漩涡里面出现了一个模糊的方影，具体的形状难以看清，但有个无形的声音在告诉他，那是他的家，会保护他躲避外来的危险。
他迫不及待地往里走，融进那片漩涡之中。
一瞬间，很多影子都涌了过来，应该是真正的食物，他在何教官那里见到过，样式各异，气味不同……跟营养剂完全是两种东西。
可当他试图探寻那些食物的真容时，它们全都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接下来，他感受到了柔软的床铺、温暖的被褥来到了他的身边……同样难以看清，一旦集中注意去寻找，它们就会瞬间消失。
2708渐渐学会了麻痹自己，他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他任由自己沉溺在梦境里，甚至觉得哪怕就这样死去，也好过被他们折磨回收。
不知道过了多久，激动急切的广播声响了起来：
“所有人离开实验区域！重复一遍，离开实验区域，ms一代实验体突然反抗……”
“资料必须转移！那是我们的成果，我们的心血……”
“2708……立即唤醒……”
“报告……唤醒失败……”
脚步声凌乱失措，惨叫声撕心裂肺，原本井然有序的世界沦为了可怕的地狱，不知是谁在发出警告：“十分钟后，启动自毁程序！”
不要……等等我……等等我……
呼喊的声音循环往复，宛如坠落的风筝剧烈抖动，又像是隔着遥远的距离，时而出现时而消失。
2708待在“家”里，感受着以前从未得到过的温暖和安全，彻底把那些声音遗忘在了背后。
夜色深沉，黑黢黢的群山坐落在大地上，好似在漫天星斗下沉睡的巨兽。
而在巨兽体表蜿蜒连绵的“鳞片”道路间，正有一支车队低速驶过。
盘山公路空寂无人，路边游荡着数量零星的丧尸，仿佛受到了家乡的指引，闷头往前行走。
听到后方传来的动静，它们停步转身，挣扎着扑向橘白色的光芒，在触及的那一刻，砰！被冰冷的金属物体毫不留情地撞飞出去。
污浊的脓液溅射在挡风玻璃上，妨碍了观察道路，司机一边小声地咒骂，一边打开雨刮器进行清理。
车灯的光束穿透夜色，却只能照亮车头前方的小片区域，根本无法驱散浓稠的黑暗。
座位上，很多幸存者因为疲惫而陷入了沉睡，有人在梦里笑了，有人无意识地哭泣，只有少数几个还没睡着，靠着窗户仰望夜空，迎着星光沉思不语。
这样一个静谧的夜晚，本该给人带来的是安宁，可当爆炸发生的那一刻，尖叫却没能唤醒睡梦中的人们。
冲击波仿佛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轰隆隆——整片长耀山区猛然震动，瞬息间，不知道哪里的山体骤然坍塌。
皎月探出云层，洒落了柔和的光芒，好似为所有车辆添上了飞翔的翅膀。
它们飞出了盘山公路，载着两百多条鲜活的生命，坠向了幽暗的悬崖。
砰！砰！砰！
撞击声随风传遍四野，久久回荡在空旷的山区中，呼……有车辆烧起来，火光摇曳，就像是生命在最后一刻挣扎出的余烬。
长耀山区以南，整片孟仙湖也产生了轻微的震荡，音乐广场上，流浪者们从梦中惊醒，纷纷叫嚷着：“地震了吗，是不是地震了？！”
喧哗声响传到了不远处的建筑中，某间卧室里，索飞图摸到墙上的壁灯，咔嗒一声打了开来。
没多久，同样清醒的薛海跑来敲门，“少爷，刚才似乎地震了，您还好吗？老爷子那边没事，属下过来瞧瞧您……”
“等等！”索飞图穿衣下床，去卫生间里抹了把脸，才开门说：“我感觉不像是地震，你安排一队人，去孟仙湖周围转转，查探下到底是什么情况。”
……
钱蓁蓁“飘”了起来，她感觉自己遨游在风里，周围是一片萤火虫似的微光。它们飞向星空，化入黑暗，就像是水滴落进海洋，骤然间无影无踪。
往前去、继续飞……钱蓁蓁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她是最温暖最强盛的光，坚定执着地奔向自己的目的地，尽管她并不知道它在哪里。
飞了好久，直到伴随在身侧的最后一点微光消失，她还在前进。
先前她说，自己是断线的纸风筝，飘飘摇摇地落不了地。可现在，她更像是永恒不灭的烛火，一直燃烧着、燃烧着，成为无垠黑暗中唯一的光明。
风暴凭空涌现，雷电撕裂空间，五光十色的骤雨倾覆而下，扭曲蔓延的火焰四处游荡……这是个可怕的世界，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彻底摧毁。
可是钱蓁蓁还想往前看看，她穿过风暴与雷电，躲避骤雨和火焰，变成蒲公英的种子，不紧不慢地飘飞着。
最后，她进入了一片白茫茫的迷雾，而在迷雾的尽头，她见到了一片布满粉紫色烟霞的天空。
天空下是闪烁耀眼的光海，水面平滑如镜，长起了一棵通体雪白的擎天巨树。
巨树粗壮，形状奇特，像是称重的天平，以树干为基座，树冠左右两半，垂落着瀑布似的长藤，结出了一朵朵淡红色的水晶花。
不知道谁用长藤做了一只高空秋千，此时此刻，有道身影坐在秋千上，迎着天空与光海，悠闲惬意地前后摇晃。
相隔着遥远的距离，钱蓁蓁根本看不清那人的真容，她好奇地往前飞，树干上生长着硕大的菌菇，每一个都像是摩天大楼般高耸，有车辆似的蝎子、瓢虫、螳螂等活物在铺着贝壳的道路上行走，见到她靠近，纷纷躲到了菌菇后面。
前方枝桠间出现了一座树屋，有个白白瘦瘦的年轻男人在晾晒东西，见到她过来，手指一点就把她定在了原地。
男人仰起脸庞，望向上方乘坐秋千的身影，明明没有张嘴，却传出了难以听懂的语言，凝结成灰色的风旋，回荡在了整棵巨树之间。
下一刻，秋千停住了。
本该坐在秋千上的人一跃而下，就像是坠落的流星，弹跳着落在了树屋面前。
钱蓁蓁飘起来，落到了冰凉的指尖上。
柔软的触感传来，那人的模样朦胧不清，但声音非常动听，说出了她能明白的话语：“很温暖很坚定的灵魂，怪不得会有条尾巴跟着你。”
钱蓁蓁还没品咂出话里的意思，只觉得自己猛然转动，变成了绽放的鲜花，有一点微光从花瓣中浮起来，在上空悠悠转转，化作了浅白色的蝴蝶，淡得快要看不清了。
“就是你了。”那个动听的女声在说话，还对着她饶有兴致地轻轻吹气，“我想，我们还会再见的，回去吧。”
回去吧……
一声低喃，钱蓁蓁飞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和煦的清风拂过巨树，长藤摇曳，撒来了无数水晶花。
她和蝴蝶乘风而动，只是眨眼的瞬间，那人那树就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他离开了那个温暖的家，挣脱了迷幻的漩涡。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正赤身裸体地躺在什么东西里，外面是陌生的空间，摆放着一只只同样装着人的东西。
四周微微摇晃，似乎在往前行进，数量不多的仪器滴滴作响，很快，就有人发现他醒了过来，快步走到医疗舱前，嘴唇张张合合：“2708，你竟然醒了，感觉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
淡蓝色的制式工作服，本该整洁如新，可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沾上了黑灰的颜色。
配套的工牌挂在颈间，并没有因为慌乱而丢失，现在就贴着半透明的舱门，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他面前。
锐纳森科技公司。
汪阳。
他发现自己看得懂文字，却记不起先前发生的事情，他迷茫地注视着男人的脸庞，试图从记忆里找出一点痕迹。
可是头太疼了，好像脑袋被人切开，取走了什么。
他垂下眼睫，保持沉默，手指微微蜷起，在对方打开锁住自己的牢笼后，风驰电掣般砸了过去。
……
钱蓁蓁醒过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极其浓烈的恶臭，像是榴莲肉混合了鲱鱼罐头，再加上夏季腐坏的鸡蛋一起搅拌……熏得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黑暗的幕布在视野中彻底拉开，那道徘徊在脑海的声音宛如潮水退去，一下子消失无踪，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前后左右传来怪异的吼叫，钱蓁蓁愣了愣，零星的记忆片段出现在脑海，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车队坠下悬崖了。
外面响起砰砰枪响声，似乎有人遇到了危险在开枪，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代表着还有活人存在。
“我在……”钱蓁蓁抓了抓扣在身上的安全带，因为大巴侧翻，她也跟着歪倒，腹部被带子勒得死紧，她深吸口气，努力呼救：“这里，我在这里！”
“救命——我在这里——”
“有人吗……”
“救救我……”
她摸到军刀，尝试切断安全带，同时也没有放弃呼喊，可惜，枪响渐渐平息了，那些存活下来的幸存者似乎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很快就离开了。
外面天亮了，光芒刺眼，照得她头昏眼花。
呲啦，安全带被切断了大半，身体因为重力往下歪去，猛地接近了下方两只还在转化状态的丧尸。
不能完全切断，先找个支撑点。
钱蓁蓁缓了缓气，抽出自己被前座压住的双腿，尝试着动了动，幸好只是压麻了，并没有受伤，而周围的丧尸似乎还没发现她是活人，运气好得有些离谱。
她调整姿势，单手捞住背包，借助安全带残余的固定力量，双脚踩踏支起身体，摸到了挂在旁边的安全锤。
我要活下去！
强烈的求生意志出现在心底，她紧握锤柄，用力砸向了车窗。
砰——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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