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悦君兮
“哟，这位小娘子是……”
庞泽转过脸，瞪着发红的眼睛，对后来那人一字一字道：“什么小娘子，是女魔头！”
“那还废什么话，一并解决便是。敢情你磨蹭了半天，连崇夜的面都没见着。”这人倒是干脆，话了抽刀便是杀招。
霎时刀光四起，已将知更包围。
对方刀锋一转，一个踏步朝着知更的脖颈斩去，刀气铺开冲起了她肩头的发丝。
知更动也未动，眼见刀尖递到了眼前，她伸手捉住了对方的手腕，那人一时间动弹不得，似是在她手里生了根。
对方手掌一沉，蓄力转动刀柄，挣开知更的控制，提刀横扫，知更顺势将对方臂肘一托，劈手下了对方的刀。
少年似是有些慌了，对庞泽吼道：“你杵在那演木头棍子么？”
庞泽抱着剑道：“两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的事我做不来。”
“你！平时屁都放不响一个，死到临头装什么英雄！”少年道。
知更心情并不好，更不想听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在这里吵架，她一掌将那少年拍翻在地，接着挽了个刀花，利刃直接抵到了那少年的脖子上：“今日我不杀你，连刀都握不稳的人不值得我脏手，和你的朋友滚远一点，混江湖不是过家家，下次再让我遇见，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说完她移开了那柄刀，松开了手，那少年慌忙伸手去接掉落的刀。
本来是去猎鹰的，不能说反被鹰啄了眼，他们连鹰毛都没见到。
少年腮帮子鼓鼓的，脸色发青，狠狠地盯了知更一眼，站着一动不动。
“还不走”，庞泽拍了拍他的肩膀：“留在这里丢人现眼么。”
果然，敢来挑衅的都是初入江湖的少年人，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血气方刚，不知天高地厚，不曾尝过血的滋味，分不清异想天开与残酷现实。
纵然消息传开，敢来试探的人还是少数，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少有人知道崇夜的真正实力，不敢轻举妄动，否则无异于找死。
知更瞧了一眼身边那个空位，再次驱动了马车。
穿过安远巷，出南口，便回到大路上，来往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
与知更相对的方向，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知更便认出了那是李府的马车，大大小小的箱子载了整整一车。
她突然想起来，九月三十，李府的二少爷便要成婚了，近日府上的人都在为准备婚礼用品奔波采买。
重要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似乎永远没有准备好。
人们都说淮南出美人，而淮南狄府的二小姐更是出众超脱、贤淑温婉，所以当人们听说这两家要结为亲家的时候，一是好奇李府这个整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浪荡病弱公子是怎么把姑娘蛊到手的，二就是单纯的好奇狄府二小姐的容貌。
到时，便又有得热闹了。
当行过李府的大门时，知更如是想道。
灯笼高悬，红幔垂廊，李府上下一片喜庆。
狄小鸾坐在妆镜前，府上的掌事姑姑正在为她梳头发。
她方才将婚礼时用的婚服一一试过，现在穿着一身常服，这是她这些年来真真正正打扮成姑娘的样子。
这也才是她实实在在该有的样子。
姑姑的手很巧，可以梳出来各式各样好看的发髻。
现在姑姑在为她试发簪，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和头上的珠翠，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大概不会有姑娘像她一样，连出嫁前试嫁衣都不是在自己的家中。
“恕我多一句嘴，主母不在，家里都是男人，日子就显得粗糙些，这府上是两位少爷还不明显，可姑娘家的，遇上这样的情况，毕竟会被疏于照顾，我们也从老爷那听说过姑娘的一些事，这些年也是辛苦了，以后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姑姑一边帮她调整头饰一边说着：“若是二公子敢欺负你，告诉我，姑姑我帮你出气。”
狄小鸾感激地笑了笑：“谢谢。”
“不是我护短”，姑姑说着突然来了劲：“二公子什么都好，就是小毛病多一些，认识的姑娘虽多，却也从未和她们发生过什么，最多也就听个曲儿聊个天罢了，狄姑娘千万莫要介怀，他胆子小，这日后成了家，定会老老实实的。”
狄小鸾抿嘴笑着点头。
李百胆子小？狄小鸾宁愿相信这世上有鬼，也不相信李百胆子小，这姑姑怕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家的二公子。
“瞧瞧这个好看么？”姑姑拿起了一只青玉簪子插上狄小鸾的发髻上。
这句话和这个语气让她觉得很熟悉，她娘亲曾经也这么问过她。
她想起小的时候，时常偷偷去试穿娘亲的衣裙。小小的身躯拖着大大的衣服在镜子前摆出各种造型，煞有介事地用大人的口气，对着镜中的自己说话。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许久才发现默默站在她身后的娘亲，后者从来不会因为她是孩子而训斥她，甚至会拿出一些漂亮的发饰，在她头上认真地比划着，问她好不好看。
就像刚刚那样。
“好看。”狄小鸾突然觉得有些哽咽，她竭力把喉中的酸痛感压下去。
当她已然作为一个成熟的姑娘可以完全合身地撑起这一件件漂亮的衣裙时，她最想让看到她此刻模样的人，却是已然不在了。
曾经，她和所有姑娘一样，喜欢漂亮的衣裳，但那个自己她早已全然忘记，她觉得自己终归做不成那个本应知书达理，温婉贤淑的世家千金。
“二公子真是有福气了，娶到狄姑娘这么漂亮的……”
姑姑后来又说了什么，狄小鸾并未听进去，她眼前似是起了雾，永远或者正在离去的事物突然在心头破土而出，从心底重新扎根生芽，一面开花，一面流血，思念大抵便是这样的感觉。
这时一个婢女匆匆跑来，在姑姑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接着姑姑皱眉小声道：“怎么这么不长心，都第几次了。”
两人声音虽小，狄小鸾却听得清清楚楚：每日负责为李百送药的婢女云棠这会儿突然不见了人影。
因为考虑到李百的情况，府上是精挑细选了一个丫头固定负责给他送药，可近些日子，这个丫头确实时常迟到，今日更是没了人影。
“这事厉总管知道么？”
婢女摇头：“还未。”
如果突然换人总会引起怀疑，如此这件事便瞒不住了，掌事姑姑少不得会因此受责罚。
姑姑犹豫再三，终于道：“那你去。”
“姑姑”，狄小鸾道：“我去吧。”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姑姑大惊失色：“怎可劳驾姑娘！”
“没什么，正好顺便去看看他。”狄小鸾微微笑道：“放心，不会让厉总管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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