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流光不驻
“送进去吧。”狄小鸾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过来。
侍女垂头向厉诚行了礼，将怀里抱着被褥放到了榻上，便匆匆离开。
厉诚看了一眼李百，又瞄了一眼狄小鸾，脸上表情开始变得有些奇奇怪怪，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不合适再在这里待下去了，索性趁机开溜。
李百睁大了眼睛，瞧着狄小鸾进屋把那榻上的被褥又搬到了他的床上。
“从今天开始，我住这。”狄小鸾说得很平静，李百却听起来有如惊雷。
“……哦。”李百愣了半天，才憋出一个字来。
自大婚后匆匆出关，在骆迁安排的住处落脚，两人一直都是分房而居，这本就是狄小鸾提出来的，李百也从来不说什么。
这次重逢，她却破天荒地提出来这个要求，多少让李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本就是名正言顺的事，此刻看来反倒像是偷来的。
“你伤养好之前，我就委屈自己在这盯着你，别想着到处乱跑。”狄小鸾开始铺被褥。
“那你岂非要在我这委屈一辈子了？”李百慢条斯理地开口，瞧着她手里的动作。
“没办法，谁让本姑奶奶偏偏看上你了呢？”
明明说自己不喜欢这个称呼，还要以此自称，李百憋在心里偷笑。
狄小鸾手里动作很是熟练，被褥整理得又快又好，李百盯着出了神，像是八百年没见过稀罕物。
他瞧见狄小鸾在整理床单的时候轻轻地咧了咧嘴角，想来一定是伤口还疼。
“伤口上药了么？”
狄小鸾点头，手上动作没停。
“要不……我来吧。”
“你会么？”狄小鸾偏过头瞧着李百。
“……”
不会。
但是就这么直接承认，也未免有些丢人。
身娇病弱又宠惯万千的小少爷哪里干过这种事，府上的人永远都已经提前为他打理好了。
“我可以试试。”李百道，不过是整理被褥，瞧着也是很简单的样子。
“你歇着吧。”狄小鸾目测这个自理能力为零的小少爷不像是能帮忙的，添乱还差不多。
李百干咳了一声，静静地看着她收拾。
灯影微曳，在狄小鸾脸上涂裹了一层浮光，她不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一尊菩萨，纯粹沉静，无杂无染，李百总有这样的感觉。
“好了，今晚你盖这个，我晒过的，睡着舒服。”狄小鸾指了指那个绣着幽兰的被褥。
“那你呢？”
“我盖你的。”
“我瞧着……这被褥挺大，能盖俩人。”李百轻声说道。
狄小鸾抬头看了他一眼，勾起了嘴角：“那试试。”
说完，她便松开了头发，长发如瀑般倾泻而下，落在了肩头。
待到她已经滑进了被子，李百还坐在床头发愣。
狄小鸾侧过脸瞧着李百，心里想着平日里挺灵翘的一个人怎么突然成了木头，“你不睡？”
“呃……睡。”李百慢慢躺了下来。
“确实挺大，一个人盖浪费了。”狄小鸾盯着屋顶的花纹。
“嗯。”
狄小鸾转过脸瞧着李百的侧脸，发现他碎发下的耳根竟是红了。
李百作为摘星楼最大的钉子户，竟然还会害羞，狄小鸾觉得这件
事才是最不可思议的，忍不住想笑。
狄小鸾躺得很靠外，两人中间间隔了好大一条缝隙，风直往里灌。
李百觉得有点冷。
“咳……咳咳。”
“怎么了？”狄小鸾转过脸问道。
“没事，就是有点冷。”
狄小鸾手在被褥里找了找，接着碰到了李百的手指尖，确实是凉的。
“那你还离我那么远？我又不吃人。”
狄小鸾把手伸出来，把李百的右手也拽了出来，放在了枕头下侧，接着把头直接枕在了他的手臂上，往他怀里缩了缩。
李百闻到了一丝极淡的香气。
“睡吧。”说完，狄小鸾闭上了眼睛。
她清甜的气息与轻盈的呼吸声在李百的耳畔氤氲浮沉。他觉得自己快要不会呼吸了。
这一夜，李百失眠了。
怕狄小鸾翻身碰到伤口，他的手便一直护在她的手臂附近，就这么僵了一夜，直到天近亮才昏昏入睡。
李百睡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身边的人早已没了影，矮几上点着安神香铜炉还在袅袅飘着薄烟。
他坐起来揉了揉脖子，看见洗脸水已经打好了放在了一旁，他伸手试了试，水温不冷不热刚刚好。
洗了脸换好衣服，李百琢磨着吃点什么东西，他推开房门，看见狄小鸾正坐在院中的石凳上嗑瓜子。
“睡醒了？”
意外的是，她竟然穿着一身长裙，随意地挽了一个发髻，只戴了一只青玉簪子，剩下的一缕长发便搭在肩头。
李百站在原地呆呆地瞧着她。
真好看，他一时词穷，压根想不出其他词来。
“问你话呢？”
“嗯。”李百回过神来，走了过去，瞧着石桌上的一小撮瓜子皮，叹道：“原来不是给我剥的。”
狄小鸾拿出打量“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的目光打量着对方：“你虽然长得不丑，但是也想得美。”
“委屈我等这么长时间，罚你请我吃饭。”她拍了拍手，接着道。
“走。”
再过不了一些时日就要到上元节，街上已经开始有了卖花灯的，狄小鸾看见一个就要兴冲冲地冲过去看半天，问这问那，直到卖家都以为这单生意准没跑了，最终结果却是她转头就溜，根本没买的意思。
“照你这么个弄法，要把整条街的铺子给得罪完了。”李百皱眉。
“没办法，我总觉得下一家的会更好看。”狄小鸾撇撇嘴。
李百在一个铺子里转了一圈，看了几个花灯的样式，最后挑了一个递给了掌柜的付了钱。
他提着花灯走到狄小鸾面前：“不挑了，就这个。”
可眼前的人已经把注意力转移到了别的东西上，狄小鸾又开始兴致勃勃地挑柜台上摆的手串。
难得她高兴，李百也不催她，只站在后面默默地等。
“老板，要这个。”狄小鸾最后挑了一个朱线编的金刚结，转过脸对李百道：“付钱。”
店家把狄小鸾一通夸，说了一堆“姑娘眼光真好”之类云云，可李百瞧着那金刚结分明就是个极普通的样式，也不适合姑娘戴。
付了钱，李百跟着她出了铺子，狄小鸾把金刚结拿在手里瞧了半天，接着往李百手心里一塞，道：“送你了。”
李百：“？”
看对方愣在那，狄小鸾眨眨眼睛：“我送你礼物，你不谢谢我？”
“……”
狄小鸾抿着嘴憋笑，接着拉过李百的手，把金刚结戴到了他右手的手腕上，一边戴一边说：“别客气，千万别客气。”
李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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